「主家瑪瑪,別動,快快放下。」竇瑪瑪神色慌張制止南淑的危險動作,「主家瑪瑪,水盆太重了,我來搬。」竇瑪瑪這邊張羅著搬水盆,那邊猛地看見南淑拿起衣服要往晾衣桿上搭,慌得忙丟下水盆,「別動!」
南淑嚇了一跳,舉了兩手回頭看竇瑪瑪,「又怎麼了?」
「不能抬手。」竇瑪瑪一手搶過南淑手上的濕衣服,「主家瑪瑪你就不能注意一□子,大人不管不顧,難道肚子里面那個小的也能不管不顧嗎!」
南淑瞪大眼楮,咬著唇,吃了竇瑪瑪一頓排頭,不忿氣反駁,「不就搭一件衣服,能有什麼事。」
「不成就不成。游公子交待過了,他出門這段時間,得好好看著主家瑪瑪。不單我要看,徐繡要,兩位小少爺都要。」
「那我還活不活了,干脆坐牢算了。」南淑一甩袖子,大踏步往正廳走。
「等等等。」竇瑪瑪一把扯住南淑袖子,「主家瑪瑪不能這樣走路。」
「走路都要管!」南淑這回不瞪眼楮,干脆直接扯回袖子,一扭身,疾步往正廳走。
「主家瑪瑪!」竇瑪瑪一跺腳,飛快跟在南淑身後,伸出兩手護住前後,眼楮牢牢盯緊南淑,就怕有一個好歹,立即出手護主。
南淑前腳踏進正廳,竇瑪瑪才松了一口氣,黑了臉,伸手扶住南淑坐下,「主家瑪瑪,以後可不能這樣了。」
「怕什麼,還不是好好的。」南淑大方擺擺手。模模自己現在還是很平坦的肚子,瓊州那一晚,居然就這樣懷上了。南淑听到消息第一反應就是不相信,第二反應就是蒙了。居然就這樣就有了,居然就這樣就有了。從前自己和老板也費了好幾個月的功夫才成功,現在居然一擊即中。
模模心口位置,等南淑反應過來時,心口差點跳了出來,有了怎麼辦?生下來嗎?想想賀明敏生產時的情景,南淑又蒙了。
好不容易下了決心,生就生吧,好歹是一條生命,南淑發現自己懵懵懂懂的時候居然被人打包送回了縣城。
這下好了,竇瑪瑪,徐繡兩個人天天圍著他,四雙眼楮盯住他,天天動彈不得,走一步,有人摻扶,咳嗽一聲,有人請大夫。數天下來,南淑被折磨得脾氣暴躁了幾倍。想背了竇瑪瑪和徐繡偷偷快步走,偷偷蹦兩下,一被發現,兩個瑪瑪,又是皺眉頭,又是苦了臉,嘴巴溜出大段大段的埋怨。
南淑模模肚子,從前是十月懷胎,這里應該也是十月吧,好像賀明敏就是十月的。自己應該也是吧。
「你說你像我,還是像他?」南淑自言自語,想起從前老伴未生時,自己常常模著老伴的肚子,和老伴一起猜測孩子的性別,孩子的樣貌,爭論著孩子的眼鏡,耳朵,鼻子到底像誰比較好。
「像誰還不是一樣的,尼人肖爹,主家瑪瑪和游公子都長得好,生出來的小少爺肯定好看。哎呀,我倒是忘了一件事。」竇瑪瑪沖沖跑出正廳,不一會兒,捧了一堆布料回來,「這是游公子讓人送過來的,主家瑪瑪看看,選喜歡的做新衣服。」
「不是還有衣服嘛。不做新的,太浪費了。要穿的時候,翻以前的舊衣服穿就可以了。」
「這怎麼行。主家瑪瑪和游公子行大禮的時候難道還穿著從前的紅衣裳嗎」竇瑪瑪不由分說,從布料中選了兩塊大紅的料子,一塊紅色帶富貴牡丹暗圖紋,一塊紅色帶連綿纏枝花紋。
南淑看看肚子,內容物已經有了,說不成親什麼的,太矯情了。為了孩子,也算是為了自己,親是一定要結的。
南淑看看竇瑪瑪手上兩塊布料,嫌牡丹暗紋太女氣,點了纏枝花紋的。竇瑪瑪又拉出幾塊布料,說是要做成婚後的見客的新衣服。
「以前的衣服不一樣穿出來見人,怎麼以後就不能穿了。」南淑不樂意了,還沒成親就花大錢,別說章家只是小富,就算游甯的生意也不過剛有點起色,是不是太浪費了。
「游公子說了,就做幾件,不做多。主家瑪瑪,游公子是真心疼惜你,你何必不如他意呢。」
「我事事如他意思,他就得花錢如流水。」南淑不由得數數手指頭,算算答應成親之後到底花了多少錢。
首先游甯說要在縣城置辦一個三進的小院,要比章家小院寬闊,一家幾口子統統搬過去。南淑一算帳,立即不同意,買院子少數要上百兩,就算有銀子也不能這樣花。
好不容易打消游甯的念頭,他又說要重新粉刷章家小院。好吧,粉刷就粉刷,刷一遍後,一年幾年就不用花錢裝修了。
房子的事一了,游甯又張羅著酒樓筵席的事。南淑本來的意思是,你我兩個人簡簡單單,請幾個相熟的朋友吃頓飯,算是知會過就可以了,畢竟不是頭婚,肚子里還有一個,不可能太操勞。誰知道游甯眼楮一瞪,頭一擺,硬棒棒丟下一句,「小淑,這事你不用操心,我擔保做的好好看看,讓你滿意的。」
南淑一下噎住,說不出話。好看,讓人滿意,那意味著什麼,意味著要花錢啊。花錢意味著什麼,意味著坐吃山空,入不敷出啊。南淑真想拉住游甯告訴他,自己挺滿意的,隨便一頓飯也能令自己滿意,但游甯剛說完,馬上拔腿就走,連半分機會也沒留給南淑。
南淑自個兒郁悶了幾天,想想,自己這身體是二婚,但游甯好歹也是初婚啊,想大操大辦也是正常的。算了算了,南淑唯有安慰自己,一頓飯,擺上幾圍,能花多少錢,縣城小地方,頂天了就一百多兩。
南淑剛安撫好自己,很快就收到福子傳話,說筵席安排在府城的順風酒樓,要擺一百桌。南淑慌得沒當場從椅子上摔下來。一百桌,那得多少銀子啊,難道在府城擺喜宴,還能有一桌一兩銀子的。南淑記得自己是當場揪住福子的耳朵,要他立即把游甯找回來。筵席不擺了,自己這親也不成了。
福子當時怎麼說來著,南淑模模腦袋,福子說「主家瑪瑪,這是我家老爺的意思,少爺說了一切從簡,老爺听從少爺的意思,已經一切從簡了,一百桌最少了,不能再少,再少就要失禮了。」
南淑當時的腦袋一蒙,老爺……老爺……兩個詞從腦袋的左邊飄啊飄,飄到右邊,又再飄到左邊。游甯原來是有阿爹的。
「主家瑪瑪,主家瑪瑪,在想什麼了?」竇瑪瑪一連問了兩聲,沒听見南淑回答,上前輕輕拉拉南淑衣袖。
「啊?」南淑回過神來,茫然看向竇瑪瑪。
「主家瑪瑪,你怎麼又跑神了,身子不舒服?」竇瑪瑪左手拿了一支金步搖,一支蓮子花金簪,兩支釵子在南淑頭上比劃了兩下,「主家瑪瑪,你喜歡哪一個式樣?」
「怎麼又有這些東西,還要是金子?」南淑的聲音突然提高了八度,大力捶大腿,「敗家啊,真敗家。」
「這是游公子讓人送過來的,說是成親那晚上帶的。」
「退回去退回去。有那個閑功夫把金子雕成花,倒不如直接把金子送給我收起來好了。」
「主家瑪瑪一個都不要?」竇瑪瑪看看手上的釵子,挺漂亮的,比起黃橙橙一塊的金磚不知好看多少倍了。怎麼主家瑪瑪寧願要那些而不要這些呢。「那其他的布料呢?」
「那塊粉紫的,那塊天藍的留下來,其他的都退回去。」
「主家瑪瑪,這兩塊水紅的料子,看著挺喜慶的,要不也留下來吧?」
「不要不要不要!」南淑甩手搖頭,又是新衣服,又是首飾,南淑覺得自己不單是腦袋痛,心口痛,肚子都開始痛了。
「主家瑪瑪,游公子說了,還要選賞用的喜慶意頭的銀果子。」
南淑听得太陽穴一突一突的痛,居然還要打賞,還要用銀!這個游甯真真真會花錢。
「不要不要,隨便準備幾個銅板,用紅紙包了,到時發個酒樓里的伙計就是。小件銀器,做什麼用的?打賞用銀果子,游甯是賺了金山還是銀山,居然,居然……」南淑單手捂了胸口,「不說了不說了,氣死我了。」
「主家瑪瑪,我也覺得這事奇怪。當初游公子說了一無所有來投靠章家,現在一出手就那麼大方,瞧瞧這些料子,首飾,就算不是最好的,也是縣城里一等一的好了。我可是偷偷打听了,送東西來的人說了,東西只管送來,銀錢就找游公子要,說是已經付了定金了。主家瑪瑪,我看游公子在瓊州算是徹底翻身了。」
「不就是賺了一點點錢。」想想瓊州酒樓的好生意,南淑估量著游甯應該賺到一些,但剛開始營業的酒樓,上下打點關系,還要和別人分紅,怎麼都不可能賺得多的。
「主家瑪瑪,你說這事奇怪不奇怪。當初游公子來投靠你的時候,說了無處可去的,但他明明就有老父和阿瑪,怎麼不回家,非要跑到這里。」
竇瑪瑪這一問,立即勾起南淑剛被打斷的心事。
剛才被竇瑪瑪打斷的思緒到哪里了,對,就是福子說老爺和游家瑪瑪說一百桌不能再少。當時南淑就蒙了。游甯的父親,游甯的阿瑪,自己听游甯提起過,更加不用過拜見。
南淑從前結婚前,可是到雙方家長家里吃了好幾頓飯,家長見過,大家都覺得可以,才開始談婚論嫁。現在自己,連一面都沒見過,就就大了肚子。難道要自己挺著大肚子去見游甯的父親家人?想到這點,南淑心里對游甯恨得牙癢癢的,巴不得游甯出現在自己面前,自己狠狠給他幾拳,方能消心中之氣。
游甯也是個聰明的,一躲就是接連數天不見人影,有說話,有東西只讓掌櫃和福子來傳,自己一點都不露面,害得南淑有氣無處發泄。
「你說,他的父親和阿瑪知道不知道我的事?」南淑低頭模著肚子,問竇瑪瑪。
「什麼事啊?」竇瑪瑪腦袋沒轉過彎。
「他從沒說過他有家人,當初他一個人帶了福子過來,我怎麼就沒多問一句。」南淑托了下巴,咬了唇。
「哎呀,主家瑪瑪,現在想這個已經想不來了。」
南淑瞄瞄竇瑪瑪,這人怎麼越來越聰明了,想到自己前面去了。「我是擔心他家人到底怎麼想的。」
「還能怎麼想呢。已經定了酒樓開百桌,肯定是歡喜的。主家瑪瑪就是想得多。」
南淑捂了胸口不說話,竇瑪瑪居然說自己想得多?!能到自己不想多嗎?眼看著就要嫁人生子,連對方父母都沒見過,能不多想,能不緊張嗎?游甯到底準備怎麼安排?他到底和他家人說了自己的情況未?
南淑東想西想,想得煩躁,又得不出答案,最後干脆把心一橫。大不了就離婚,能成親還不能離婚。自己以前從試過獨立養大一個孩子,現在自己有田莊,有收入,還怕養不大。他游家夠膽看不起自己,自己就和游甯離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