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春節,放假人數比平時多,部隊放松了警惕,而就在那天,一份重要軍事機密數據資料被盜。此事牽連甚廣,團長下令,掘地三尺也必須將偷竊者找到。
某個士兵說,當天曾經看見過陌生人進入部隊招待所。
某個招待所的服務員說,當天確實看見有個陌生人急匆匆進來,與朱壯壯進行了一番交談。
而包裹著移動硬盤的塑料膜上,清晰地印著朱壯壯的指紋。
所有的證據,都指向了朱壯壯。
朱壯壯明白,自己遭到了陷害,這是一場精心策劃的陷害,陷阱可能在很早以前就已經設好,就等候著她的自投羅網。
她被認定為犯罪團伙其中一員,利用軍官女友身份做為掩護,實則想要竊取國家機密。
在沒有調查清楚前,她被拘禁,任何人都不得探視,包括常弘。
朱壯壯知道,此刻的他必定也失去了自由。
記得小學三年級那次春游,學校組織朱壯壯他們去了烈士墓,那里還存有敵人關押烈士的暗室,大概只有4個平方,三面全是堅硬牆壁。朱壯壯貪玩,便跑了進去,卻被更貪玩的同學關上了鐵門。
而那瞬間,朱壯壯感覺墨汁般的黑暗中,三面牆壁迅速向著自己擠壓過來,整個人難受得不能呼吸。等同學發現不對打開門時,朱壯壯已經倒在地上,捂住脖子滿臉淚痕暈了過去。
從那之後,朱壯壯特別害怕這種黑暗的小屋子。
然而這一次,朱壯壯就被囚禁在黑暗中,整整一個月。
在這一個月里,只有一個士兵每天按時將食物與水從鐵門的小格里遞進來,供她維持生命。朱壯壯唯一能看見的光亮,也是從這個小格子里射入的。
後來,朱壯壯回想起那段日子,只覺得很模糊,像是隔著一層水去看自己,甚至會覺得那不過是一場噩夢。或許人體是有自我保護能力的,太痛苦的回憶,在潛意識中就逐漸將它拭去。
她唯一記得的,只是自己的一些行動——每天睜開眼楮,便蹲在格子前,用手盛住光線。
光並沒有溫度,可朱壯壯卻清晰地感覺得到熱,那熱是這樣熟悉,就像是常弘無奈而寵溺地將她的冰手放在自己胸前,用體溫逐漸熨燙她的手,她的心。
朱壯壯沒有一日不想起常弘,即使淒惶,她也始終相信,常弘定會來救她。
日出日落,四周一派寂靜,就在朱壯壯以為那寂靜會在自己身上刻上永恆印記的那一日,鐵門忽然打開。
塵埃喧囂中,久違的陽光如洪水一般撲了過來,刺痛朱壯壯的眼楮,她不堪光明,用手捂住眼楮。朦朧的白光里,一個熟悉的身影向自己走來,緊緊地將她抱在懷中。
仿佛明天就是世界末日一般的擁抱。
「事情已經解決了。」常弘這麼告訴她。
但朱壯壯覺得,事情並沒有完全解決。
從關押處出來後,常弘直接將她帶出了軍營,可一路上,路遇的所有人目光都是異樣的,閃爍著探究與提防。
就連來送行的小劉也是欲言又止。
直到兩人坐上火車後,朱壯壯才得以詢問常弘︰「我們是在逃亡嗎?」
「我又不是斯瓦辛格,能帶著你從那種槍林彈雨中出來。放心吧,沒事了,你安全了。」常弘微笑著,但因為疲倦,並沒有力氣露出朱壯壯思念已久的小白牙。
朱壯壯還想問什麼,但看著常弘眼楮里的血絲,強迫著自己將話咽下了喉嚨。
只要他們在一起,還有什麼好質疑的?
火車在一個陌生的地方停下,朱壯壯仍舊什麼也沒問,跟著常弘一起又去乘汽車,坐了兩個多小時,最後在一個山清水秀的村落停下。
站在高處看,村前有條河,清澈幽碧,其余地方皆是綠林農田,空氣里有種清新氣息。
朱壯壯剛恢復自由,此刻能享受到這種濃郁的原生態,自然是身心舒暢。
常弘一路牽著她的手走進村子,奇怪的是,周圍的人似乎都認識他,紛紛放下招呼。
「常小子,你可整一年沒回來了。」
「常哥哥,你旁邊的是你媳婦吧?看著真喜慶啊,眼光真好。」
「常小二,我家剛做了豆腐腦,可比城里賣的好吃,等會自己來端兩碗回去。」
常弘一一笑著回應,而朱壯壯也由衷地喜歡上了這個地方——她這種喜慶長相的在這里才吃香啊!
一直走到村東頭的一座小屋前,常弘才停下。
小屋門上沒有鎖,推開,里面仿佛很久無人居住的樣子,但家具地上卻毫無灰塵。
「這里是我爺爺的故居,他們去世後,這里的鄉親每天都會來幫忙打掃。」常弘的眼眸里仿佛映滿了青山,格外幽靜。
因為知道他們回來了,村里的人紛紛送來了新鮮蔬果肉類,常弘便挽起袖子做飯,朱壯壯打下手。
做飯過程中,常弘講述了關于自己爺爺的事情。
爺爺在這里出生,在這里成長,在這里死去。他創辦了這個村里第一所也是唯一一所學校,為村里培養出了不少大學生。
後來,常弘爸進部隊,成為高級軍官,想要接爺爺進城,可爺爺怎麼也不離開這里,他說他要是走了,就沒人教這些孩子。常弘爸雖然氣惱,但也無可奈何,只能由得父親。
三年前,爺爺腦溢血去世,村里人一向尊重他,自發組織起來,為爺爺守住了老屋。
「我基本上每年都會來這住一段日子,這里的人都很淳樸,和我們住的地方完全不一樣。」常弘說。
朱壯壯終于明白了他的用意——他帶自己來這,就是想要清幽的景色與清淨的人心來撫慰她的傷口。
朱壯壯雖然從沒向常弘透露過自己被關押時的痛苦,可常弘卻是再清楚不過——在那樣一個狹小空間里被囚禁一個月,任是鐵打的漢子也扛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