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大家都會演戲外,不同的是,姚安安大紅大紫,黎瀟瀟背景深厚,林楚兒攻于心計,而唯獨我,一無所有。
見我發愣,蘭衍捏了捏額角,「莫相思,如果你一直這樣單純下去,我寧願一輩子把你藏起來。」
我眨眨眼,「可是我能怎麼做呢?」
他繞回正題,「你真的很想拿下這個這部電影角色?」
我使勁點頭,「如果能拿到這個角色,再大的苦我都能吃。」
他微微挑眉,「多少付出都願意?」
我想了想,認為他的說法與我想表達的決心似乎相近,于是又稍微潤了潤色,回答︰「是的,不惜一切代價。」
「好一個不惜一切代價!」蘭衍臉色驟變,就在我以為他要風雲變幻時,他又將話題峰回路轉,「如果你老老實實的留在我身邊,不要整天想著逃跑,我就幫你擺平這個角色。」
留!在!身!邊!
我一遍一遍的默讀,試圖從這隱晦的四個字中找到某些蛛絲馬跡。
蘭衍眉間一蹙,勾起長長的眼尾望向向我,「怎麼,不願意了?剛才不是還說不惜一切代價嗎」
我心一橫,一把奪過他手中紅酒,沒等他反應過來就「咕咕」往嘴里倒,等瓶里的液體只剩一半時,他終于忍不住攔下我,「還要喝?再喝就醉了。」
我悲憤,「不把自己灌醉,怎麼有勇氣面對你的要求。」
他低頭看了我一眼,說︰「莫相思,我真想撬開你腦袋,看看里面到底裝的是什麼東西。」
盡管蘭衍及時攔住了我猛灌紅酒這種暴殄天物行為,但事實證明他的行動還是晚了一步。
等我們離開「蘭雅」時,我已經變得頭重腳輕全身都high起來,走路連帶整個人都感覺飄飄然。此時門口的記者已經不復存在,我忽然間想起了蘭衍的那個電話,一時忍不住發出感慨,「一張支票換取幾張照片,值是值了,不過現在的狗仔啊,專業素質還是有待提高啊!」
「有時間關心狗仔,不如算算我們之間的賬。」蘭衍冷冷的說,「你瞞著我偷跑出去試鏡,這筆賬暫且不算。但是你什麼不好學,學人家陪贊助商吃飯,這件事我無論如何也不能當做沒發生。」
我歪歪扭扭的斜睨他,「蘭衍你這種心態真的相當不好,你不能因為自己內心陰暗,就見不得別人的心陽光普照。」
蘭衍冷靜的看著我,「這麼說,你現在很開心?」
我開心的笑,「是啊,你那瓶三萬塊的ChateauPetrus真是物有所值啊,才喝半瓶我就這麼高興,不知道喝完整瓶會不會活賽神仙呢,哈哈哈」
「是麼?」一盆冷水澆下來,蘭衍悠然的說,「可是,我並不想看見你太開心。」
我撇撇嘴,「本小姐現在心情大好,隨便你怎麼說都不會破壞我的美好心靈的。」「叮」的一聲,降到停車場的電梯門開了,蘭衍率先走了出去,因為電梯外光線較暗的緣故,他幾乎整個人都埋在陰暗里。遙控打開蘭博基尼時,車燈一直閃爍,給他那張臉映上一層詭異的色彩。
大概出于報復,蘭衍把我強制扔進車里後,開著車窗就在馬路上飛馳。
耳旁是呼呼的風聲,我蜷了蜷四肢,彼時雖是夏季,但半夜三更幾乎是迎著狂風跑,身上到底還是有點涼意的。
「跟贊助商吃飯,嗯?」前面的人忽然發出聲音,猛的一個急轉彎,我從後座左邊滾到了右邊。
「我內心陰暗,你陽光普照,嗯?」又一個急轉彎,我從右邊滾到了左邊。
「喝了整瓶酒會活塞神仙?」
「隨便我怎麼說都不會破壞你的美好心靈?」
「」
在蘭衍一句一句怨婦似的自言自語中,我就像皮球一樣周而復始的從左邊滾到右邊,又從右邊滾到左邊
這種慘無人道的做法直接導致的後果就是,我那可憐的胃因為短短幾個小時內第二次被灌滿酒精,加之左右翻滾的折磨,最後終于不堪重發出了抗議。
「下車,我要下車。」我急不可待的說。
蘭衍冷嗤一聲,「下車?你當我是司機?」
我捂住翻江倒海的胃,「快!快點!再不讓我下車你會後悔的!」
蘭衍依舊冷笑,「後悔?我倒真想看看到底是怎麼個後悔法。」
我鼓著腮幫子,「你」
爆炸點發生在這一瞬,我的忍耐已經達到極限,再也顧不了其他,只管抱著座位就開始翻天覆地的狂吐。
一聲尖銳的急剎車!
「你!」蘭衍跳下車看著我,臉色由黑變得脹紅,捂著嘴開始干嘔,半晌後怒氣沖天的吼道︰「莫相思,你真是齷齪真是齷齪!」
我愣愣的看著他,只感覺吐完後胃是舒服了,不過腦袋卻是更暈了。
蘭衍以手撫額,捏了捏額角,極其無奈,「算了,我叫人來拖車。」
「sorry啊,我知道你有潔癖,不過我實在忍不住了。況且這事也怪你,誰讓你堅持要體會怎麼個後悔法呢。」我膜拜了自己,在這種情況下還能保持尚有的禮貌也純屬不易。
蘭衍打開車門,用著蠻力把我從車里拖出來,繼而又嫌惡的將我推倒在路邊的人行道上,「你呆在這里不要動,我去附近看看有沒有熱飲店。」
我老實的點頭,目送著蘭衍的縴長背影,即使身處亮堂的路燈下,那道背影依舊顯得孤獨,冷清。
坐在地上的空擋兒,我用著僅存的意識猜想,我把大少爺的愛車弄得這麼髒,不知道這次的代價又是什麼?
像小時候那樣把我關進小黑屋?把我衣服b 光推進游泳池?還是又像我剛回國試鏡廣告那樣,表面上祝福我,暗地里卻是鐵了心的使壞不讓我好過
大約是思考過度,我的頭開始劇烈疼痛,等了那麼久蘭衍都沒回來,我隱約猜到或許他根本就不會回來了。我釋然,畢竟從小到大,他都慣于捉弄我,只是這次意外了點,沒想到這麼快他就開始「秋後算賬」。
我掐了掐自己的大腿,讓意識稍微集中一些,雙手撐著地,然後勉為其難的站了起來,雙腳踉踉蹌蹌的往前走。
是不是浸在酒精里的心都會變得尤其脆弱?
我晃晃悠悠的走在人行道上,眼前的景色有些飄,內心的惆悵忽然涌上心頭。
媽媽,蘭家,娛樂圈,角色,明星似乎所有的一切,瞬間都變成了一個信仰,而我長期所追求的,到底是夢想還是信仰呢?
「進娛樂圈就那麼重要?為了當明星,你什麼都願意放棄?」蘭衍說過的話始終縈繞耳旁。
我搖頭苦笑︰莫相思,你進娛樂圈真是為了當明星?
你不要忘了你最初的打算,最根本的目的,千萬不要!
忽然有個硬邦邦的東西攔住了去路,亮閃閃的刺人眼楮,我眯了眯眸子,伸出爪子毫不客氣的拍向它,「什麼東西?干嘛從頭到腳都閃閃發亮的?干嘛跟那個外表光鮮的大少爺一樣討厭!快走開走開!不要攔著本小姐的去路!」
然而很快我就發現,無論我怎麼用力拍打,面前的這個東西仍然紋絲不動,等我嘴上喊得嘶聲力竭,雙手拍得紅腫發紫時,我的余光飄到了腰身下面。
一個梳著馬尾的小女孩,正睜著雙亮閃閃的大眼楮,仰著頭一臉天真的看著我「姐姐,這個是路邊的燈柱,你怎麼喊它都不會應你,也不會走開的」
童音就是天籟,我瞬間清醒不少,干笑兩聲,「你看到的不是真相,雖然姐姐表面上看起來是在和燈柱對話,其實我是在與心靈溝通算了,你還小,說了你也不懂。」
「姐姐真是個浪漫的人啊,連溝通方式都與眾不同。」小女孩笑開了花,踮起腳尖將一朵玫瑰伸到我面前,「這朵花就應該配你這樣漂亮又浪漫的人。」
我愣了愣,對小女孩的思維方式還沒有反應過來,她又笑眯眯的說話了,「都說鮮花配美人,姐姐你就收下吧!」
盛情難卻,我雖感覺莫名其妙,卻也並沒多想便欣然接受了。這玫瑰鮮艷欲滴,嫵媚嬌麗,顯得那樣雍容華貴,就像小女孩說的,這樣的花鮮就該配漂亮的女人。
可惜,我現在這樣子,用狼狽不堪形容是過猶不及,但與美麗這個詞應是沾不了邊的。
「謝謝。」我沖她笑笑,拿著玫瑰就要走。
小女孩卻笑嘻嘻的拽著我的裙角,「姐姐還沒有給錢呢。」
錢?我順勢模了模,今晚是參加飯局,身上只穿了件絲裙,又因為中途去的是洗手間,所以並沒有把隨身包帶出來。
「對不起,我沒帶錢。」我尷尬的說。
小女孩立即瞪圓了眼,剛要踮起腳搶過玫瑰,一雙手伸了過來,「這朵玫瑰我買下了。」我抬起頭,就見一雙漆黑如墨的眼楮,眉梢染上一抹笑。
呃,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呀。
我定了定神,正要禮貌問好,哪知忽然又伸出另一只手來,手指夾著兩張紅票子,放在小女孩的花籃里,又將她手中的錢歸還了回去,「她是我的人,買什麼東西當然是有我來付錢,不勞煩杜總操心。」
杜平生將紅票子收好,沖我們和煦一笑,「都是一家人,怎麼說是勞煩呢。」
我頓時石化,此時,就是再大的風也理不順我凌亂的心!
一家人?蘭家什麼時候多出來了一個杜總?他是蘭衍的哥哥,還是弟弟?
蘭衍過濾了我百思不得其解的臉,只微微勾起唇角,「杜總真是有興致,這麼晚了還在外面閑逛,如今身價非凡,到是不怕某些不法分子動了念頭。」
「比起弟弟的名聲,我只能算是默默無聞的小卒,連弟弟都不怕,我又怕什麼呢。」杜平生溫和的說,又轉身看向我,「莫小姐,沒想到這麼快又遇見了,最近別來無恙?」
「我很好,杜總也無恙?」我似模似樣的學,看見這麼溫雅的一個人,我的心跳依舊有些加快。
「我也很好,謝謝莫小姐關心了。」杜平生一團和氣。
蘭衍冷冰冰的看我一眼,「你認識他?」
「是啊,我在試鏡《樹海》的時候,杜總也在。」我老實的回答。
「听說杜總收購了C.L,我以為你會忙得連飯也吃不上,沒想到還能抽空去現場看演員試鏡。」
「如今蘭家大部分業務都交給了弟弟打理,連你都有空在這大半夜的帶著莫小姐閑逛,那我又何嘗不能忙里偷閑呢?」
兩人一來一去,聲音雖然不大,一個清冷孤傲,一個溫文爾雅,但我依舊聞到了濃烈的火藥味。與此同時,從杜總說的話里,我也探了個明白,那就是他只知道他和蘭衍是一家人,卻不知還有一個算得上「半個家人」的我。
看來,老爺子交代的事誰都不敢忤逆,蘭家上下把我這個養女身份的秘密藏得極好,連這個蘭衍的「哥哥」,也不知道我到底是誰。
「你過來。」蘭衍淡淡的瞥我一眼,「人家杜總可是有未婚妻的,你穿成這樣,又和他靠得這麼近,難免會讓人引起誤會。」
未婚妻?原來杜總已經有未婚妻了,連白青青這麼愛好八卦的人都從沒提過,看來蘭家的行事作風果然統一,但凡秘密都守口如瓶。
我到蘭家這麼多年,從沒听過蘭衍有個「哥哥」,更沒听過這個「哥哥」已經有了未婚妻。
我垂了垂眼眸,不知道這麼一個溫潤的人,到底是怎樣的一個女人才能配得上他呢?
「弟弟這話說過了,要是傳了出去被媒體知道,恐怕又要引起一場軒然大波。我倒是無所謂,那些雜志每天都在亂寫,真真假假誰也分不清,大家看了也就是涂個熱鬧。」杜平生意味深長的看著我,「倒是你身邊的莫小姐,不要被這些空穴來風的閑言閑語受了影響才好。」至此,我發現杜總的段數果然比蘭衍高明許多,他那一顰一笑中,總給人一種四兩撥千斤的功效。
蘭衍的臉色不好看,但並沒有咄咄逼人,只淡淡的說了句,「杜總這麼忙,我們還是不要打擾了。」
我點了點頭,默默的跟在蘭衍後面,走到蘭博基尼時,我赫然回頭,發現杜平生竟然還站在原地,見我看他,他禮貌的沖我點頭,然後沖我微微一笑。
我想,我的心,在那一剎那,有絲悸動。
蘭衍已經吩咐人把另一輛車開來了,蘭博基尼被拖去清理干淨。
坐在車里,我萬分困惑,這輛灰不溜秋的商務車實在太低調,一點也不像他注重外在風光的風格。
「這輛車可以很好的防御記者。」蘭衍並沒有立即開走,而是靜靜的坐著,「尤其是參加名流宴席的時候,這輛車夾在眾多名車中間,根本就引不起記者的注意。」
我更困惑了,「你不是很享受萬受矚目的感覺麼?」
蘭衍冷哼一聲,「我是喜歡萬受矚目,但並不喜歡被人跟蹤,更不喜歡被人偷窺到**。」
我作恍然大悟狀,見他此時正悠悠然的端著杯星巴克咖啡,喉嚨頓時感覺干涉的難受。
「沒有我的麼?」我眼巴巴的看著他。
蘭衍挑眉,「嗯?」
我指了指他手中的咖啡,「我現在喉嚨很難受。」
「哦。」他淡淡的應了聲,卻並沒有接下來的動作。
故意的,絕對是故意的!
他現在這種做法,就好比是一個在沙漠中行走的人,已經渴了幾天幾夜,好不容易看見一棵能止渴的梅樹,樹干卻偏偏高得讓人完全夠不到。
殘忍,實在是太殘忍了!
我竭力抑制內心的狂躁,用著極其可憐的語氣,「那個,大概是我喝了太多酒又沒喝水的緣故,現在渴得厲害,能不能也給我一杯咖啡。」
蘭衍唇角勾了勾,「想喝?」
我猛烈點頭。
他嘆息一聲,變戲法似的從旁邊又拿出一杯咖啡,我欣喜的要接,他卻手一偏,語氣陰沉,「可是你剛才得罪我了。」
我愣了愣,來不及反應這句話,他轉過頭,將車窗降下來,眉眼染上一絲邪笑,然後當著我的面,慢悠悠的將那杯咖啡伸出窗外,杯口朝下
世上還有比這更可惡的行為嗎?
這就好比沙漠中的那個人千辛萬苦終于爬到梅樹上摘到了梅子,還沒來得及放進嘴里,突然來了場沙塵暴,一不留神就把手中的梅子給吹走了。
我心如死灰,但仍舊不甘心的問︰「我什麼時候得罪你了?」
他一本正經︰「剛才你背著我跟那個杜平生單獨說話。」
我月兌口而出,「我跟他只是萍水相逢,剛才不過是第二次呃,第三次見面而已。」
他的臉立即沉了下來,「原來還有一次,我還以為在片場的時候是你們第一次相見。」
「拜托,這不是重點。」我對他的理解能力月復誹。
「在我看來,這就是重點。」
「你可不可以不要這麼小肚雞腸?」
「你說我小肚雞腸?」
我點點頭,又搖搖頭。
他的臉色更加不好看了,「你又得罪我了。」
我茫然無措,他冷哼一聲,沖我舉了舉咖啡杯,「cheers!」晚上毫無驚喜的在蘭衍的宅子度過,本來到宅子時就已經凌晨了,大概是那只大肥貓看我又回來了更加不順眼,竟然樂此不疲的嗷叫了一晚上,也讓我整整失眠了幾個小時。
于是,早晨天一亮我就爬了起來,打算到院子里找那只肥貓算賬,上次的仇還沒有報,這次一起做個了結。
真是天助我也,看見大肥貓時它正趴在灌木叢中打盹,我暗笑,這下還不抓到你!
我躡手躡腳的走過去,本來做好了它跑我追的準備,卻沒想到這次竟然出乎意料的順利,雙手按著肥貓身體的時候,它竟然動也不動,慵懶的趴著,微眯著眼楮,連胡須都懶得翹一下。
我這才意識到它的身體原來很燙,比平常溫度高出許多,呃,原來貓也會生病發燒呀。
雖說現在是報仇的好機會,不過見它這般難受,我一時便動了側影之心,連忙跑到院子里澆花的水管處放了盆水,回來剛要給肥貓洗把臉,頭頂上忽然傳來一個咬牙切齒的聲音,「你是誰?」
我下意識的轉頭又仰頭,做夢也沒想到,現在正居高臨下睨著我的女人,竟然是黎瀟瀟!
見到蹲著的人是我,黎瀟瀟的驚訝程度並不亞于我,遲鈍幾秒後立即提高分貝,「莫相思,你怎麼在這里?你認識蘭衍?你怎麼會出現在蘭衍的院子里!」
我站起身,扯了扯身上寬松的襯衫,拂去上面沾上的泥塵。這件衣服是昨晚回來後,蘭衍見我裙子已經被弄髒,行李又放在白青青那兒,可憐我才好心給了我件衣服換上的。
料想,我這個不經意的動作竟然嚴重刺激了黎瀟瀟,她手一揮,做出要把手里提包朝我臉上砸來的舉動,大概礙于淑女形象,又十分不情願的把手緩緩放下,眼楮卻是瞪得比銅鈴還要大,語氣十分不爽,「你到底和蘭衍是什麼關系?」
我想了想,既然蘭家對我的身份守口如瓶,那我就更沒有把我和蘭衍之間真正的關系說給她听,情急之下,臨時編了個謊話,「我是蘭大少新請來的保姆,今天第一天上班。」
黎瀟瀟狐疑的打量著我,瞧了瞧我頭上松亂的頭發,又看了看我身上髒髒的襯衫,最終舍棄了對我的懷疑,氣勢洶洶的吼道,「蘭衍呢,他在哪兒?」
听見這聲咆哮,連大肥貓都豎起耳朵動了動。
嗯,看來黎瀟瀟果然是霸氣十足,蘭衍果然是招惹桃花的主。
「沒听見?我問你蘭衍在哪兒!」黎瀟瀟繼續咆哮。
我忽然身心愉悅起來,這大少爺平時囂張跋扈,無人敢對抗,對我也欺負慣了,如今竟然有個彪悍的人肯治治他,倒是幫我償還了願望,未嘗不是件樂事。
「進門後上樓梯。」我毫不猶豫的指了指大門,「左邊第二個房間就是。」果然不負我所望,黎瀟瀟將手提包往我懷里一扔,氣勢洶洶的就朝我手指的方向奔去。
我眯了眯雙眼,剛準備重新照料肥貓,卻見它已經睜開了眼楮,傲嬌的瞪了我一眼後,立即跑開了。
我只好拍了拍手,理了理衣服,好整以暇的朝宅子大廳里走去。
要想看場好戲,就得當機立斷抓住時機。
客廳里的氣氛竟然出乎意料的融洽,蘭衍已經人模狗樣的坐在了沙發上,一手拿著雜志,一手端著咖啡。
旁邊自然坐著的是黎瀟瀟,表情很是諂媚,兩人有說有笑你來我往,與我想象中的激烈場面截然相反。
所以說,現實往往是殘忍的,期待越高,失望也越大。看不到好戲,我不免感到惆悵失落。
見我出現,蘭衍抬頭清清冷冷的看我一眼,「一大早的,你去哪兒了?」
我原本也想學著黎瀟瀟風情萬種的模樣,嗲聲嗲氣的向蘭衍問好,可惜我身上穿著的是松松垮垮的男士襯衫,加之我沒洗臉頭發松亂的緣故,沒有精致妝容的幫助,無論擺什麼Pose都無法風華絕代起來。
于是,我只好放棄幻想的舉動,規規矩矩的應了聲,「早上起來沒事干,到院子里隨便逛了逛。」
蘭衍挑起眉角,「第一上班就沒事干,那我請你這個保姆是做什麼的?」
旁邊的黎瀟瀟似乎很欣賞他虛有其表的風格,掩著嘴微微的笑,還時不時的抬頭打量著我。
我想,見到我這副模樣,她對我從剛開始認識就存有的芥蒂應該減輕不少,對我這個競選《樹海》女主角的對手更加不屑一顧了才對。
蘭衍唇角一勾,「怎麼傻站著,還不快去做早餐。」
我看著那張皮笑肉不笑的臉,心中的膜拜不免增加幾分,蘭大少爺這麼快就入戲把我當成保姆,不學表演真是對天分的暴殄天物。
「喲,蘭大少,看來你請的保姆不是很听話麼。之前在《樹海》試鏡片場遇到她,我還以為她是哪個大老板的千金呢,沒想到今天長了見識,原來只是個伺候人的小保姆。」黎瀟瀟眼神蕩漾,開始添油加醋,「話說回來,你這個保姆就憑這點身份,竟然都能到現場試鏡大胡子的電影角色,可想而知私底下到底用了多少勾三搭四見不得人的手段。如今又跑到這里來當保姆,看來是妄想癩蛤蟆吃掉天鵝肉。蘭大少,你可要小心喲!」
我眼一瞪,憑什麼把蘭衍比作天鵝肉,我卻只是癩蛤蟆?
「還站著干什麼?既然你是我請來的保姆,那你的任務就是做好分內之事,沒听見黎小姐說的話嗎,不要癩蛤蟆想吃天鵝肉。」蘭衍似笑非笑。
士可殺不可辱,我揚起下巴,「對不起,蘭大少,今天廚房沒有做飯的材料。」
沒等蘭衍開口,黎瀟瀟立即接話了,「可是,人家今天好不容易來一趟,到現在還沒吃早飯呢,好餓哦」蘭衍又開口了︰「廚房里沒有食材就出去買,這麼小的事還要我教你?」
我頗為不滿,「這里離超市很遠,一來一去要好幾個小時,別說早飯,恐怕等我回來了,你們連晚飯都趕不上。」
「那就開車去。」
「我不會開車。」
「算了,家里有什麼就吃什麼吧。」
「好。」這回我答應得爽快,因為我清楚的記得,廚房里還有幾個放爛了的西紅柿和半盒過期的牛女乃以及半袋不知什麼時候剩下來的土司。
黎瀟瀟又開始抿著嘴笑,「蘭大少,你這保姆的手腳可真是勤快呢,什麼事都要你親自教,說是請來做事的,倒更像是請來享受生活的。」
我鼓著腮幫子憋著氣,「請蘭大少和黎小姐先勉為其難享受幸福生活,我這就去做早餐。」
說完,我昂首挺胸的朝廚房走去,余光掃過的瞬間,我看到蘭衍的嘴角抽了抽。
外面時不時的傳來那對無良男女的訕笑,我憤憤然的將爛番茄切成薄薄一片,又拿抹布把土司上的霉點擦拭干淨,最後抹上厚厚一層女乃酪,搭配高檔玻璃杯盛好的牛女乃,一切終于大功告成。
為了讓他們更有食欲,我還特意跑到院子里去撿了一朵樹上掉下來的小花放在托盤上,這樣看起來簡直就是一頓色香味俱全的完美早餐。
蘭衍瞥了眼早餐,涼涼的說︰「原來莫小姐還是個有百寶袋的機器貓,一會兒功夫就變出了這麼賞心悅目的早餐。」
我看著自己的腳尖,「哪里哪里,這是我應該做的。」
「呀,這朵小花可真美。」黎瀟瀟夸張的驚呼了聲,又極其抒情的拿著小花湊近鼻孔嗅了嗅,用著極其瓊瑤的口氣,「在這美好的清晨,能和蘭衍一起品嘗美好的早餐,應該是我人生中最美好的事情了。可是,這樣的幸福來得太快,我好怕它就像這朵小花一樣,開始鮮艷,然而隨著時光的流逝終究會慢慢開始枯萎」
我渾身抖了抖,長嘆一聲,「原來黎小姐這麼喜歡夜合歡啊!」
蘭衍剛喝進嘴里的牛女乃差點噴了出來。
黎瀟瀟的臉瞬間比猴子還紅。
我好心補充,「院子里種了棵好大的合歡樹,我以為只有蘭大少喜歡夜合歡,沒想到黎小姐也喜歡,這樣看來,二位果然是天生一對。」
蘭衍終于被牛女乃嗆得干咳幾聲。
黎瀟瀟作滿面嬌羞狀,只是那表情怎麼看起來十分享受。
蘭衍放下只喝了一口的牛女乃,「累了一早上,我看你也餓了。」
我擺擺手,客氣道︰「看見主子吃的高興,我也飽了。」
「是麼?」蘭衍指了指那杯牛女乃,「不餓也渴了吧,不如把這個喝下潤潤喉。」
我咽了咽口水,繼續推月兌,「我們做保姆這一行最重要的就是講究素質,上班前保姆公司老板就囑咐過,不能亂踫客人的東西,不能亂吃客人的東西。」蘭衍似笑非笑的抱著手,「哦,如果我一定要讓你喝呢?」
我絞著手指想了想,心知他應該是知道了我在早餐里做了手腳。再看眼黎瀟瀟,正慢條斯理的品嘗番茄土司,一副很享受的模樣,絲毫沒有察覺出早餐的異味。
「怎麼,你遲遲不動,不知道你到底是不想喝還是不敢喝呢?」蘭衍興致盎然的看著我。
「蘭大少你干嘛對一個保姆這麼好?」黎瀟瀟此時已經吃完了自己的土司,縴手一伸,把蘭衍的那杯牛女乃端在手上,語氣綿軟嗔怪,「用餐的時候要和心愛的人一起分享才會有滋味,她不喝那是因為她有自知之明。蘭大少,這麼美妙的早晨和早餐,就不要讓這種人破壞了興致嘛!這樣,我喝你的,你喝我的,好不好?」
話音剛落,在我和蘭衍都還沒反應過來的情況下,黎瀟瀟已經揚起頭,咕嚕咕嚕的將牛女乃全都灌進了喉嚨。
放下空杯後,又優雅的拿起紙巾輕輕拭了拭唇上的女乃漬,櫻唇微微一動,沖蘭衍綻開一個媚入骨髓妖異無邪的笑。
透過黎瀟瀟舉手投足間的空隙,我清楚的看見,蘭衍嘴角抖了抖,抬手捏了捏額角。
接下來的時光,黎瀟瀟無時無刻不強調著我是多余之人的言論,拜她所賜,我如願以償名正言順的退出了客廳,識相的把空間留給他們談情說愛。
此時離中午還遠,正是陽光灑在身上最舒服的時候。
我搬了張椅子,在院里挑了個欣賞風景的最佳處坐定,沒過多久,在滿院子的花草燻陶中,我支著下巴,興致勃勃的打著瞌睡。
折騰了一晚上,又是被粉絲追,又是被記者追,又是灌白酒又是灌紅酒的,此時好不容易閑下來,我這一覺睡得是十分舒服。
舒服的時候,難免就會做一些美妙的夢境。
夢中,我終于在娛樂圈大紅大紫,眾望所歸的穿上晚禮服拿著「最佳女主角」的獎杯,昂首挺胸的走在鋪著紅地毯的星光大道上。道兩邊是瘋狂尖叫的粉絲和不停拍照的記者,「莫相思,我愛你」之類的句式時刻在耳旁縈繞。
各路明星前來祝賀,我巧笑嫣然,與他們一一握手言謝。正應酬得高興,站在角落處的一個男人,忽然沖出警衛的桎梏,瘋狂的朝我這邊撲來,心急如焚的把手中玫瑰送給我,臉上一把鼻涕一把淚,「相思我錯了,我以前不該那樣對你,我不知道原來你真的能當大明星,你原諒我好不好?」
我冷傲的睨他一眼,將那一大束玫瑰扔在地上,用細長的高跟鞋鞋跟狠狠的踩踏,身心十分愉悅,「你不是大少爺麼,你不是向來孤傲冰冷麼,你不是向來以欺我為樂,以壓我為趣麼,沒想到你也有對我俯首稱臣的一天,哈哈哈哈」
我正得意著,場景忽然斗轉星移,星光大道變成了荒無人煙的郊外,粉絲記者全都變成了呲牙咧嘴的怪物,剛才被我冷眼相待的男人忽然比我高出好幾倍,抱著雙手居高臨下的看著我,涼颼颼的語氣,「莫相思,你又得罪我了。」
我一個激靈,頓時清醒了。
順眼往下看,趴在我腳邊的竟然是大肥貓,此時正樂此不疲的舌忝著什麼東西。我抬腳將它移了移,這才發現原來它身下壓著的是一個空的牛女乃盒。
嘖嘖,這只肥貓果然與眾不同,不僅脾氣怪異,連飲食都與別的貓不一樣,竟然還想學著人類喝牛女乃
猛然,又是一個激靈,我下意識的看了遍牛女乃盒,這不正是我剛才給蘭衍他們做早餐的過期牛女乃嗎?我記得倒了兩杯後,里面明明還剩了一點
我看著大肥貓,它也正巧看著我,胡須沒精打采的耷拉著,眼楮瞬也不瞬,嘴上還留著乳白色的印記,臉頰上似乎還掛著一絲淡淡的憂傷。
那一瞬,我似乎預料到了我即將迎來的悲劇。
人類果然是最高等級動物,連腸胃也要比普通生物強悍許多,當黎瀟瀟喝了過期牛女乃吃了發霉土司,卻仍然神采飛揚的離開宅子後,大肥貓已經是近乎奄奄一息了。
獸醫診所里很安靜,靜的幾乎能听見彼此心跳。醫生將肥貓小心翼翼的放到「病床」上,拿著听筒之類的儀器放在它身上移動檢查。大概是真的痛苦了,肥貓居然沒有絲毫反抗,任由獸醫在它身上左右擺布。
本來在宅子里時,我就想畏罪潛逃的,只可惜雙腳剛邁出一步,蘭衍就輕而易舉的將我伶了回來,于是只得亦步亦趨的跟在他後面,一路來到這里。
「情況不妙,不僅發燒,還腸胃不好。」檢查了半天的獸醫終于得出結論。
「嗯,昨晚叫了一夜,那時候應該就發燒了。至于腸胃」蘭衍淡淡的應了聲,忽又看向我,「你應該是最清楚的。」
「可能,大概,也許,說不定是吃錯了東西。」我支支吾吾的說,「畢竟有些人吃的東西,貓是不能吃的。」
蘭衍冷冰冰的似問非問,「是麼?」
我連忙低頭不敢看他,寒氣從我背上蹭蹭蹭的冒起來。
盡管事實的真相大家都心知肚明,可是我能說嗎?我能毫無顧忌的告訴他,我就是看不順眼你一大早起來就開始寒磣我,看不順眼那個黎瀟瀟一過來就把你比作天鵝卻把我比作蛤蟆,看不順眼你們真把我當保姆頤指氣使。至于你的肥貓?我告訴你吧,它不過是被你們拖下水的犧牲品,我只是想毒你們,卻沒想到陰差陽錯把它也給毒到了,就當我這次是毒二送一吧!
在蘭衍不說話等待我解釋的時間里,場面相當冷場,最後還是獸醫實在忍受不了開腔了,「這只貓病得很嚴重,需要好好治療。」
「嗯,是這樣。」蘭衍終于將目光移向別處,「這只貓是我最愛的寵物,你小心處理。」
獸醫拿著听筒的手不自覺的抖了抖,蘭衍說話的語氣雖然很平淡,但卻透著類似于「你不治好它你就去死」的威懾力。
「您放心,我會好好照料它的。」獸醫恭維的說了句,抬手擦了擦額頭上滲出來的汗珠。果然有多大壓力就有多大的動力,又是折騰整整一天,當肥貓終于擺月兌痛苦愜意的進入夢鄉,獸醫終于長長的舒了口氣後,外面已經是夜幕降臨。
「相思,陪我到外面去賞月吧。」蘭衍忽然說。
我看了看窗外陰雲密布的天,搖了搖頭。
他又說︰「我在家里拿了瓶紅酒,比你昨晚喝的那瓶還好,兩個人一起喝酒賞月才有意思。」
我忍無可忍,「這種天一看就要下雨,哪里來的月亮?」
「我們可以一邊喝酒一邊等月亮出來。」
「不去。」
「真不去?」
「不去。」
「那好吧。」
蘭衍轉身去看大肥貓了,就定定的坐在旁邊看著,動也不動,目不轉楮。
我模了模發出呼叫的肚子,眼神充滿希冀,「一天都沒吃東西,肚子都完全扁下去了。」
蘭衍支著下巴看我,「想吃東西了?」
「嗯嗯。」我高興的點頭,要讓大少爺領悟我的話不是件容易事。
蘭衍站起來,「走,我們去吃飯。」
就這樣,我很沒出息的忘記了早上對他的仇恨、歡天喜地屁顛屁顛地跟他身後,在獸醫無限猜疑的目光中,上了他的車。
車子七拐八拐,又拐到昨天那家大廈,只不過這次去的是二十樓,一家位置極其低調但裝修卻極其奢華的餐廳。
見來人是蘭衍,侍者殷勤的拉開玻璃門,沒問一句話便把我們領向一張兩人餐桌,「蘭大少,您請。」
蘭衍斯斯文文的坐下,我也拿起菜單裝模作樣的研究著,其實根本就不需要多看,現在隨便來碗蛋炒飯我都會感到很滿足。
「不用看菜單了,就按以前的做,黑胡椒牛排六分熟,PETRUS紅酒,配菜和點心照常。」蘭衍淡淡的向侍者交代。
「兩份嗎?」
「是的。」
「好的,請稍等,馬上就來。」侍者收起菜單轉身離開。
我有些不爽,扭扭捏捏的開口,「那個,其實我比較喜歡七分熟。」
蘭衍似笑非笑,「我也記得你喜歡七分熟,可是,這和我有什麼關系?」
我憋著氣,就算請我吃飯,好歹也要尊重我一下吧。可是又轉念一想,俗話說吃人手軟,畢竟我的全部家當都放在白青青那兒,身上一分錢都沒有。如今這個從小看我不順眼的大少爺竟然良心未泯肯請我吃飯,那就已經算是對我的大恩大德,只要填飽肚子就行,細節問題我就不應該再過多計較了。
沒多久,香噴噴的牛排就端上來了,侍者嫻熟的為我們倒上酒。
蘭衍彬彬有禮的點點頭,輕輕的抿了口,露出滿意的笑。
等侍者下去後,我也迫不及待的端起紅酒,剛要品嘗一口,對面的人輕輕咳了咳。
然後,我又悲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