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見她有把電話里所有「秘密」都抖出來的趨勢,于是連忙好心阻止,「黎瀟瀟你別再說了,沒有人想知道你的事情,你也沒必要把這些話全都攤出來。」
但是黎瀟瀟顯然意猶未盡,歇斯底里的大叫,「你們這些狼狽為奸的賤人!你們以為耍點手段就能扳倒我嗎?我告訴你們,你們錯了,你們全都錯了!你們根本就比不過我,只有我黎瀟瀟才配得上女一號角色,只有我才能擔任主角!」
「看來她該去看醫生了。」林楚兒淡淡的說了句,扭頭就要從樓梯口離開。
「不準走!」黎瀟瀟一把拉過林楚兒的手臂,「你不是總在私底下說我勾搭投資商麼?我告訴你,你少在這兒跟我裝清高!我連你開過多少次房,跟多少人上過床我都一清二楚!」
「放手。」林楚兒黑著臉,但仍保持著理智。
「我偏不放,你能把我怎麼樣?」黎瀟瀟驕橫跋扈,五官因扭曲而變得恐怖。
「我叫你放!」
「不放!」
林楚兒惱怒成休,憋足力氣掙月兌對方的鉗制,黎瀟瀟下意識的拽緊不放,兩人一拉一推,站在樓梯口扭打成一團。
就在這一瞬,林楚兒忽然踩到黎瀟瀟的長裙,黎瀟瀟一個趔趄,一腳踏空摔了下去。
林楚兒本已反應迅速的抽出手臂,誰知黎瀟瀟臨死還拉個墊背的,在身子摔下去的剎那,雙手竟然正確無誤的抓住了林楚兒的腳踝,于是只听「啊」的一聲尖叫,眨眼間,林楚兒也緊跟著她滾了下去。
我傻眼了,遲鈍了幾秒後立即跑到樓下,看到已經昏迷的兩人,腦袋「轟」的一聲炸開,只剩嘴巴慌張的大叫,「救命,救命啊!」
懵懂中,有人匆忙跑過來,然後又是一堆人跑過來,緊接著尖叫聲,吵雜聲不斷最後,只剩下我一個,仍舊動也不動的盯著空蕩蕩的樓梯口。
「相思,相思。」一道熟悉的聲音在耳邊輕喚。
我轉過臉,看見面前人時,突然所有的淚水全都蹦了出來,一頭扎進他的懷里,「哥哥,我好怕,我好怕」
「不怕不怕,有我在。」他的唇放在我的頭頂,我能感覺出那里的涼意,「我會永遠保護你。」
當我真正回過神,重新感受這個世界時,天空已經掛上了點點繁星。
「晚上有風,小心感冒。」
我訥訥的轉頭,他此番看上去有些疲憊,大概是今天開了一天的會,又或許是剛才一直忙著處理黎瀟瀟的事,總之那雙幽藍的眼楮不知何時籠罩了一層陰霾。
「她們、她們怎麼樣了?」好半天,我終于鼓起勇氣開口。
「林楚兒沒什麼大礙,只是有些皮外傷。」蘭衍嘆口氣,「至于黎瀟瀟,因為摔下去時正好撞在裝飾室內的大花瓶上,碎片劃傷了臉部,傷口倒是縫好了,就怕以後會」「會留下疤麼?」我看著街頭的燈火喃喃道,「黎瀟瀟那麼愛漂亮,知道自己的漂亮臉蛋會留上印記,該是很難過的吧。」
蘭衍不再說話,拉開車門將我放進車里,然後默默的繞過去開車。
車子開得很慢,城市的霓虹燈不停閃爍,盡管時不時的流入車內,卻無論如何也照不亮我內心的陰霾。
仿佛過了一世紀,蘭衍終于將車子停下。
我低頭看著自己的腳尖,紋絲不動。
蘭衍繞到一邊為我打開車門,「相思,下車吧。」
我呆呆的抬起頭,木訥的看著他,「那疤痕,能靠整容消除嗎?還是,就算整容了,還是會留下印記」
蘭衍一把將我拉出來,扳過我身體使我與他正視,「相思,這件事是意外,根本不關你的事,你不要自責。」
我用力推開他,「怎麼不關我的事?就算不是我親手推她們下去的,可是如果沒有我,這件事就不會發生,我才是真正的凶手!」
蘭衍用力將我抱在懷里,細聲安慰,「我知道你現在心里很亂,可是我要你相信,一切都會沒事,一切都會好起來。」
我心底防線徹底崩潰,趴在他懷里嚎啕大哭起來,「蘭衍都怪你!都怪你不肯幫我,都怪你總是想辦法阻止我,所以我才更加不甘心,所以才一頭扎進了這種局面,所以她們才會因為我鬧出種種不快,所以她們才會從樓梯上滾下去!對,還有姚安安,說不定她也是因為我才出事的,一定是」
「怪我,都怪我。」他的薄唇擦過我的脖頸,淡淡氣息輕輕呵在我耳邊,語氣里是無限的溫柔,「你說的對,我不懂你,也走不進你的心。一直以來,我都在用自己的方式為你好,可是沒想到你根本不喜歡這樣,反倒還因為我受到了這麼嚴重的傷害。」
我無力的搖頭,只管大哭,「怎麼辦,怎麼辦」
他不停的輕拍我的後背,「相思乖,有我在,不會有事的。」
我心安的抱緊了他,那聲「相思乖」竟是喊得如此親切,像極了當初在日本身處絕望時,老爺子的第一句話給我帶來的莫大安慰。
「你先睡會兒,今天太累了。」蘭衍將我放在床上,自己則坐在旁邊淡淡彎起唇角,很自然的將手放在我的後背輕輕拍著。
我眨了眨眼,以示回應。後背上輕輕的撫模讓我倍感舒適,我安心的合上眼眸,手卻始終不願放開緊緊抓住他衣角的手。
也不知睡了多久,迷迷糊糊中,我竟听到窗外淅淅瀝瀝地下著雨,雨水打在玻璃窗上,像是演奏著一段和諧的樂曲。
忽然有雨水滴在我的臉上,我連忙跳下床,想去關那扇窗戶。
正在這時,一道尖銳的女聲從樓下傳來「蘭旭,你這是從哪兒抱回來的野孩子!我們家又不是孤兒院,快抱回去!」
我躡手躡腳的走向門口,透過虛掩的門,我清楚的看見大廳里一個熟悉的身影,是老爺子。
他的對面,立著一個身穿洋裝的貴婦,是他姐姐,也就是我口中的姑姑。
兩個人的表情都很嚴肅,不知道在爭吵著什麼,老爺子腳邊的一個小女孩戰戰兢兢的縮成一團。頭發因為凌亂飄灑在臉龐,以致于讓人看不清她的模樣。
「她不是什麼野孩子,她是莫小秋的女兒。」老爺子的臉色驀然一沉,彼時,他尚且年輕。就像我六歲時看到的那樣,英俊瀟灑,氣宇軒昂,仿佛是踏著耀眼的朝陽而來,周身還泛著尚未褪去的金光。
「莫小秋又不是你老婆,你憑什麼給她養孩子!」姑姑依舊橫眉瞪眼,憤怒的樣子仿佛恨不得把我挫骨揚灰,「那個女人真是恬不知恥,活著的時候就挺著大肚子總是粘著你不放,死了還要留個孽種給你養!」
老爺子目光銳利的看著她,「她不是孽種,也不是野孩子。她叫莫相思,莫相思以後就是我的女兒。這個家里,誰要對她不客氣,我也不會對他客氣!」
莫相思?哦,原來那個小女孩機就是我小時候。
可是,我不是正站在這房間里麼?那
忽然一個十歲左右的少年抱著足球走了進來,一雙藍色的眼楮忽閃忽閃,像極了雪原上空的藍天,冰冷清澈。
「阿衍你快看看,你爸從外面撿了一個野孩子要當你妹妹!」氣氛正劍拔弩張,姑姑連忙像逮著救星一樣拽著他的胳膊,「你快告訴你爸爸,你是家里唯一的寶,你才不需要什麼妹妹!」
蘭衍眼珠子轉了轉,抱著足球走向老爺子,他身邊的莫相思見狀立馬往後退了幾步,弱小的身子因為害怕而開始瑟瑟發抖。
「蘭衍!」老爺子有些氣惱,誤以為是蘭衍做了鬼臉嚇到了她,于是連忙伸手攬過她的身子,往她背上輕輕拍了拍,「乖,相思別怕,這是哥哥,你們之前不是見過嗎?」
蘭衍勾了勾唇,「既然我是哥哥,那我跟妹妹打聲招呼總可以的吧!」
老爺子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只見他已放下足球繞到了莫相思面前,露出個邪惡的笑容,然後伸出兩只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捏了捏她的臉頰。
莫相思一愣,黑白分明的眼楮里閃出一絲恐懼,晶瑩的淚水眼看就要滲出來。
然而就在這時,她猛然抽了抽鼻子。淚水,竟然倒流回去了。
大少爺眼一瞪,怒了。
我這才想起來,原來我和蘭衍的梁子就是在這時結下的。
我多想下樓去告訴那個時候的莫相思︰有委屈你去哭吧,千萬別強硬著,沒有人會因為你的堅強而更加欣賞你,不哭就意味著反抗,他們反而會因此更加討厭你。
可是,正當我剛伸出雙腳時,天地間忽然斗轉星移,面前的景物換成了另一個地方。幽靜的月光下有一汪碧水,隱約間,似乎听到那里傳來叮咚水聲。
我應聲望去,但見池水一端站了個少年,正叉著腰大口喘氣,想來是剛在游泳池里潛了水上來。
借著月色我看了個究竟,哦,原來是蘭衍,現在的他身材已經略顯挺拔了,五官也稜角分明,應該有十六七歲的樣子。
「誰?」蘭衍忽然開口。
我以為他是看見了我,剛想走過去坦白從寬,卻見另一個小女孩畏畏縮縮的從旁邊大樹下走了出來。
蘭衍睨著她,冷哼一聲,「莫相思,你不去睡覺,跑來看我游泳干什麼?」
對了,我又提醒了自己一遍,現在場景中的莫相思是當年的十歲模樣,而我,只不過是個旁觀者。
「哥哥」莫相思小心翼翼的發出聲音,生怕一個不小心就惹怒了面前的大少爺,「學、學校要舉辦兒童游泳比賽,可是、可是我不會游泳」
「哦?」蘭衍勾了勾唇,「這麼說,你想學游泳?」
莫相思猛烈點頭。
蘭衍露出個邪邪的笑容,「那你過來,我教你。」
我心一悸,立即扯著嗓門大喊,「不要!不要過去!」
可是,就算我撕破了喉嚨,十歲的莫相思依然听不見,還誤以為這個哥哥是今日格外開恩肯教她東西了,歡天喜地不顧一切的朝他奔過去。
「你沒帶游泳衣?」蘭衍打量著她的身板,彼時她仍舊是個小孩子,處于前後都一個樣的時期。
莫相思抿著小嘴,「爸爸這幾天出差不在家,我沒有錢買」
蘭衍靠近她,伸出手捏了捏她的臉頰,「算了,反正你的身材也沒什麼看頭,就這樣把衣服月兌了下水吧。」
「月兌、月兌衣服?」莫相思下意識的抱住身子,雖然她才十歲,也的確如他所說完全沒有身材可言,可她是個女孩子,最起碼的羞恥心她還是有的。
見她這副別扭模樣,蘭衍臉色很不好看,「誰要看你?前後都一樣有什麼好看的?再說,這大晚上的,你鑽進水里,我就是想看也看不見。」
「可是可是」
「你還學不學了,不學我走了。」
「我學、我學。」莫相思咬咬牙,剛扯開一顆紐扣,蘭衍卻已不甚耐煩,直接在背後推了她一把,「不想月兌就別月兌了,快下去吧!」
還沒來得及反應,只听「噗通」一聲,莫相思就這樣毫無準備的跌落進水中。
不知怎的,我竟然能與水中的莫相思感同身受,只覺得渾身上下都被緊張包圍。水從四面八方的襲來,肆無忌憚的鑽入我的耳朵,鼻子,嘴巴
大腦缺氧,憋著氣到頭了,但卻不能大口呼吸,我只能感受到水里帶來的窒息,然後覺得整個腦袋充血,臉大概也憋通紅了。
我倉惶的四肢亂蹬,料想剛將頭探出水面,可是無形的力量又將我壓了回去終于,在她竭力想要活命的信念下,再一次浮出水面喘口氣,拼盡最後一絲力氣大叫,「哥哥,救、救命
「你不要學游泳嗎?把你拉上來還怎麼學?」蘭衍不為所動,抱著雙手,居高臨下的睨著她。
「我不學了我要死了哥哥救我」
「不行,做人做事怎麼可以半途而廢,你就按照你的方式撲騰,狗刨式就要這麼學。」
「求你求求你救救我」
「你別怕,多喝幾口水保管你能學會。」
黑暗中的窒息感越來越濃烈,四周的水像一個個張牙舞爪的魔鬼,更加肆無忌憚的朝我襲來。
恐懼,無助,絕望,痛恨
意識越來越薄弱,閉上眼楮前,我清楚的听見微弱的聲音從水里溢出,「蘭衍,我恨你」
「相思,相思!」忽然一道焦急的聲音縈繞在我耳旁,「快醒醒,別哭了,快醒醒!」
意識漸漸聚攏,我竭力的動了動眼皮,終于睜開了雙眼,然後看見蘭衍目不轉楮的盯著我,藍色眸底里寫著一些擔憂。
見我醒來,他似乎終于舒了口氣,伸手撫了撫我額前的發絲,「相思你夢見什麼了,一直在哭,一直哭我好不容易才把你打醒。」
他這樣一說,我忽然感覺臉頰有些疼痛,順手一模,竟然還有些腫,頓時火氣就上來了,「你又欺負我!你無時無刻不在欺負我!」
蘭衍顯然有些驚愕,「我只是看你哭得太傷心,所以才想辦法把你弄醒。」
我擦掉覆在眼楮的淚花,這下徹底清醒了,想起剛才的夢,往日所受的委屈驀地全都涌上心頭。
「相思你夢見什麼了,為什麼這麼傷心?」他問,接著又伸出手試圖模著我的臉頰。
「我夢見什麼你不是應該更清楚嗎?我恨你!我恨死你了!」我毫不留情的一巴掌揮開他的手,然後猛地推開他,一腳將他踹下床,動作一氣呵成,火氣頓時下去了不少。
蘭衍毫無防備的被我一腳踹下床,跌坐在灰色地毯的瞬間,他的臉上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神情,愣愣的看著我,「你到底怎麼了?」
我順手拿起床上的抱枕向他砸去,「為什麼你從小到大都看我不順眼,我到底做錯了什麼,為什麼你總讓我不好過!」
蘭衍將枕頭放在一邊,皺著眉一言不發,默默的站起來,若有所思的盯著我半天,而後竟露出一個淺淺的笑容。
「變態!打你還笑?你又想干什麼!」我身體下意識的往後縮。
他眸里流淌出無止境的溫柔,低沉著嗓音,「這樣看來,你已經好了。如果要靠這種方式才能發泄出你心里的失衡,你盡管這樣做,我不會有怨言。」說完,他將腳下的抱枕重放在我懷里,然後轉身走出了臥室。
我頹然的坐在床上,從房門關上的剎那,我忽然感覺似乎一切都沒有了意義。
我已經很久沒有夢見以前的事了,自從去法國留學後,我就試圖忘記關于蘭衍的一切。
也許是心里長久的壓抑終于得以爆發,也許是這次選角事件給我的感觸太大,每次那場觸目驚心的畫面在我腦海里閃回時,我就會情不自禁的將這件事情和蘭衍聯系起來。
我明明是他相處多年的「妹妹」,他明明不費吹灰之力就可以幫助我進入娛樂圈,可是他偏偏選擇對我不聞不問,不但不肯幫我一點忙,反而千方百計的阻止我。
如果不是他的強硬態度,我就不會出于負氣而非要拿到女主角,如果不是非要拿到女主角,就不會發生這麼多事,黎瀟瀟和林楚兒就更不會因為我而鬧出誤會滾下樓梯。
我應該很恨蘭衍才對,就像夢里的小時候的我,身處絕望之時恨不得把他大卸八塊。
按照往常脾性,在我踹他用枕頭砸他時,他應該表現得很憤怒,扯著嘴角冷哼一聲,然後再陰沉著臉說︰莫相思,你得罪我了。
可是為什麼剛才他被我踹到地上時,我看不見他眼里任何的惱怒,相反,那雙藍眸里竟然藏著一絲落寞。
我拍了拍腦袋,想讓自己的大腦盡快蘇醒,然而他說的那句話卻更加清晰的縈繞在耳旁。
他說︰如果要靠這種方式才能發泄出你心里的失衡,你盡管這樣做,我不會有怨言。
不對,這不是我認識的蘭衍,他一定是發燒了,對,肯定是腦子燒糊涂了!
我認識的蘭衍是孤傲的,是視一切如草芥的,從不關心別人,也從不知怎樣才是為別人好。可是剛才的他,為什麼眼神如此溫柔,語氣如此寵溺
該死,為什麼還要想他!
我不停的告訴自己,我有堅定的目標,我有必須要做的事,其他的一切,都給我統統過濾掉!
我使勁甩了甩長發,將頭埋進雙膝之間。
窗戶上懸掛的風鈴「叮叮當當」的響,外面雨停了,夾雜著植物芳香的涼風徐徐拂過我的臉龐。
我抬起頭,終于重新認知了這個世界。
因為之前做了惡夢,醒來又與蘭衍糾纏動作較大,所以額頭上一直都掛著汗珠,身上濕漉漉的極其不舒服。
我深深吸了口氣,暗示自己一切都過去了,然後起身去了浴室。
等我洗完澡出來,以為蘭衍早已經走了時,剛走到樓梯拐彎處,卻看見他正蹲在一旁撓著大肥貓的下巴,表情悠然自得,與剛才的落寞神情截然相反。
他果然是只有跟貓在一起,才會感到最舒服。
「你下來了。」察覺到聲音,他轉頭望向我,指著桌上的一張信用卡,「我想,你可能需要一段時間和空間讓自己思考,這個是給你的,有什麼需要隨時打電話給我。」說完,他抱著大肥貓轉身就要離開,我連忙在後面叫住了他,「我不需要時間思考,我已經想得很清楚,現在是我進入娛樂圈的最佳時期。」
他沉默許久,然後瞬也不瞬的看著我,「剛才導演來過電話了,你說的沒錯,就目前而言,你是女主角的唯一人選。」
「是麼?」我蒼涼一笑,我做夢也沒想到,今天得到的東西竟是用三個人的犧牲換來的。
「我看你連自己這關都過不了,你確定還能出演這個角色?」他似乎期待著我的回轉。
「我有試鏡片子,你如果懷疑我的表演能力,可以先去導演那里看看再做定論。」我直著身子,做出一副他越不讓,我就越要反道行之的表情。
他靜靜凝視著我,片刻後淡淡勾了勾唇,「好吧,今後你想怎麼做都可以,但是遇到什麼麻煩,一定要第一時間告訴我。」
我鬼使神差的乖巧點頭,該死,就那麼短短的瞬間,我竟然又看見了他眼里突然而起的落寞。
「Oscar喜歡這里的院子,麻煩你幫我照顧下它吧,我以後會來看它。」他忽然客氣起來。
「放心,一日三餐不會虧待它的。」我只好從善如流。
他又深深的看我一眼,嘆口氣後,終于離開了宅子。
我彎下腰撫模大肥貓的毛發,今天它竟然沒有反抗,乖順的趴在地上。我又學著剛才蘭衍的動作撓它下巴,它果然也很听話的眯眯眼昂起頭,似乎很舒服的樣子。
我笑了笑,開心的抱起它,「原來你也不是那麼不順眼嘛。」
和大人物交流都要保持個適度的距離,過于熱絡,人家會說你攀龍附鳳。過于冷淡,人家又會誤會你自顧清高。
所以,當杜平生坐在辦公室里,一言不發與我對視已將近一個小時後,我仍在琢磨著究竟要不要主動開口打破沉默。
好在娛樂圈總是千變萬化,八卦周刊上的娛樂熱點也是層出不窮。也因此,我終于有了打開話閘子的契機。
「啊,這個《星記》雜志真是過分吶,我哪有那麼肥。」我隨手翻開一頁,上面大幅度報道了《樹海》的女主角,說我潛規則就算了,說我有不堪回首的往事我也忍,關鍵是他們實在消極怠工,連找張漂亮照片的時間都不肯花,直接用了某本雜志已經刊登過的照片,我實在佩服這個人的拍照技術,他在拍了作為背景人物的白馬王子蘭衍的俊臉同時,竟然能把我這個前景人物單薄的身體拍得有實際上兩個那麼大。
「咳咳」杜平生清了清喉嚨,「你看起來精神奕奕,比我想象中恢復的快。」
「呃,還好還好。」我頓了頓,「不知杜總今天叫我來是有什麼事呢?」
「你既然來了這里,心里應該早就明了才對。」他淡淡的說。我頓時心花怒放,「終于肯簽我做藝人了嗎?」
他不動聲色,指尖點了點桌上的一疊文件,「這是C.L與藝人的簽約合同,你拿回去好好看看,有什麼疑問隨時來找我。」
「不用了不用了。」我高興還來不及,哪里還有心思研究合同,「C.L這麼多藝人,別人都沒說合同有什麼問題,我也不會有任何意見的。」
「雖然所有合同都是大同小異,但是因為細則問題而與C.L鬧出矛盾的藝人也並不是沒有。」
「那是他們不信任你,我不一樣啊。」
「哦?」他浮起一絲淺笑,「這麼說,你信任我?」
「是啊,你人這麼好,溫文儒雅樂于助人,每次我發生狀況的時候你都挺身而出。我對你的敬佩猶如滔滔江水連綿不絕,又如黃河泛濫一發而不可收拾。有時候我甚至想,是不是上天看我太孤立無援了,所以就派了你來幫我。」一番肺腑之言月兌口而出,我感嘆我的肺活量日益見長。
某人汗顏,啼笑皆非的捏捏額角。
「真的!」以為他不相信,我又搬出了更加權威的話,「連蘭衍都同意了我到這里來做藝人,由此可見你在人們心中是多麼的有威信啊!」
他避重就輕,「你是說蘭衍親口同意你到C.L來?」
「雖然沒有親口說,但是他沒反對不就證明他是變相同意嘛!」我嘖嘖兩聲,配合著手勢比劃,「你知道他那個人,心高氣傲盛氣凌人,要讓他親口承認對誰做出妥協是絕對不可能的事,所以我們要諒解他,不阻擾我進娛樂圈就已經是他格外開恩啦。」
听完我的言論,他沉默許久,再一次將話題扯遠,「莫相思,恕我直言,我越來越感覺,你和蘭衍並不是普通關系。」
我一身冷汗,不吭聲了。
他正了色,「其實我並不排斥依靠潛規則上位,如果你有能耐成就自己,那就是大家所說的英雄不問出處。我不喜歡的僅是那種扶不起的劉阿斗,沒有真才實學一無是處,就算給他鋪好用金子打造的大道,他依然沒有任何建樹。這樣的人,栽培他無疑是浪費時間和精力。我說的這些,你都明白嗎?」
我倒吸一口氣,「明白,杜總看中的是成績。我會努力,不會讓杜總失望。」
他公式化的笑笑,「讓我失望不要緊,重要的是別讓C.L失望。」
我楞了楞,沒反應過來這兩者有什麼區別,只听辦公室門被輕輕叩響,然後進來兩個男人,一個是我早已認識的歐天塵,還有一個梳著油光小辮子,戴著眼鏡嚼著口香糖,一副很拽的樣子。我迅速在大腦里搜索了這張臉,根據推測立馬對上了號︰C.L金牌經紀人,Barry。「杜總。」
「Hi,ken!」
兩人簡單的打了招呼,杜平生點點頭,伸手介紹我,「這位是莫相思,C.L的新簽藝人,你們應該都認識她了。相思,這位是Barry,C.L的金牌經紀人。」
Barry漫不經心的瞥我一眼,「你想讓我帶她?」
「是,有問題?」杜平生和聲和氣。
Barry沒應答,雙手插袋的走過來,從頭到尾的打量著我,好一會兒才幽幽開口,「ken,你知道,我對藝人的要求很高。就算能當上女主角,那也不一定能證明這個藝人到底有沒有潛質。這年頭,自己出錢演主角的片子多的是,拉一大幫巨星當配角,到頭來卻是捧紅了別人,自己仍舊籍籍無名。栽培這類型的藝人,除了浪費金錢,更是浪費精力。」
「請你放心,無論你對我有什麼不滿都可以說出來,我會竭盡所能達到你的要求。」我連忙接話。
他眉毛一挑,「竭盡所能並不代表就能做到。」
「Barry先生,你今天才與我初次見面,還沒帶過我一天就判我死刑,這樣的論斷會不會有失公平?」我不服氣的說。
「我帶新人向來關注兩點,第一是潛力,第二是靈性。」他微微勾唇,眼楮緊緊的盯著我,「我看過你的試鏡片,潛力你或許有,那靈性呢?你要怎麼證明給我看?」
這個問題可真是將了我一軍,人家參加面試的好歹還有一段時間準備,他倒好,直勾勾的看著我,似乎連呼吸的時間都不願意多給。
室內很安靜,杜平生和歐天塵都將目光放在我身上,似乎也期待著某個答案。
我迅速讓大腦冷靜,不與他們有任何眼神交流,以免饒了自己的思緒。
「怎麼?連你自己都不了解自己麼?如果真是這樣,那你又憑什麼說我不了解你。」Barry頗為不屑。
我沒理會他,眼珠轉了轉,余光掃到茶幾上的那本《星記》雜志,上面翻開的仍然是有我照片的那頁,忽然靈光一現,心中頓時有了想法。
「很多人以為狗仔是娛樂新聞的推動力,更以為所有的爆料都是狗仔單方面的挖掘,其實不盡然。」我拿起那本雜志,將翻開的那頁展現給他們看,「就像這篇報道,表面上看起來似乎是狗仔挖出的m ng料,但讀者並不是傻子,仔細點的人依然能從字里行間中找出炒作的蛛絲馬跡。」
「如果要把這篇報道定義為一場炒作,那麼很遺憾這場炒作是失敗的。」我頓了頓,只見他們三人都露出了感興趣的表情,我立即有了信心,接著闡述自己的觀點,「所以我認為,娛樂新聞向來是雙向的,而炒作新聞更是明星和狗仔雙方的事。要在娛樂圈屹立不倒,就一定要有自己的有實力的娛記,讓他寫出來的新聞具有導向作用,文字里應該渲染什麼掩蓋什麼通通都要一清二楚,這樣才可以操縱讀者對明星的價值觀。」說完,我長長的舒了口氣,偷偷觀察他們的表情。
首先是杜平生依舊和顏悅色,深邃的目光里夾著幾分贊許,「相思只不過是個新人,沒想到竟然也對娛樂新聞有一番見解。Barry,現在放心了嗎?」
Barry總算露出滿意的神色,「好吧,我暫且相信相思的能力。不過我事先說明,跟著我就不會像其他藝人那麼自由那麼幸福。除了私事,但凡與娛樂圈有關的行動都必須先知會我一聲,要學會沉住氣,不能見錢眼開什麼廣告什麼爛片都接。」
我把頭點得異常堅定,「Barry你放心,我不貪錢,工作事宜我听你安排,絕不會擅自主張。」
他總算露出笑容,「不錯有悟性,做藝人要懂得韜光養晦,如此,才能一擊即中。」
「師妹,恭喜你正式加入C.L。」歐天塵也友好的伸出手。
我心花怒放的與他握了握,抬眼間,卻總感覺他的臉上的神色有些不對勁。
晚上杜平生以個人名義,邀請Barry及其手下的幾個藝人吃飯,他自己卻要參加會議而無法出席。
地點定在九江酒店,似乎這里是圈里所有人的最愛,我記得上次林楚兒請我和白青青吃飯時,也是跑到這里來吃海鮮。
由于全是Barry帶出來的藝人,算得上都是自己人,所以晚上吃飯的時候,大家都相處得比較輕松隨便。坐我左邊的是一直走甜美路線的藝人Honey,趁吃飯前大家都在閑聊的空當兒,她踫了踫我的胳膊,顯得神秘兮兮,「哎,你好厲害哦,居然能打敗姚安安和黎瀟瀟。」
我知道她指的是《樹海》女主角一事,誰都知道姚安安是Barry帶出來的藝人,她在這種場合把話題帶到面上,也不知是有心還是無意,出于謹慎,我只禮貌的笑笑,竭力讓自己看起來風輕雲淡,「談不上輸和贏,我只是運氣好才拿到這個角色。」
「話可不能這麼說,你大概也知道Barry的眼光有挑剔了。」Honey從包里拿出兩塊巧克力,遞了塊給我,「從瑞士帶回來的,很好吃的。」
「謝謝,我回去再品嘗。」我向來不喜甜食,收下後便直接放進了包里。
她輕輕的咬了口巧克力,露出極其滿足的笑容,又接著繼續剛才的話題,「以前有個富二代想進娛樂圈,開出一百萬的價格求Barry引薦進入C.L,可惜都被拒絕了。」
我以為,但凡喜歡聊八卦的人,她在內心深處必然也希望別人能喜歡聆听。
是以,我故意作出驚詫狀,表現出十足的好奇,「真的呀?一百萬不是小數目哦!」
「人家只是請求Barry推薦,又沒要求一定要跟著他,不過是一句話的事他都不肯呢,可想而知Barry對藝人有多挑剔了。」
「看來Barry的金牌經紀人名號不是徒有虛名。」「所以我才說你厲害麼,竟然能打敗黎瀟瀟。」
「兩者有什麼關系?」
「雖然黎瀟瀟沒有跟著Barry,但當初她進入C.L卻是由他引薦的。」她咽下最後口巧克力,貼近我的耳朵,「不怕跟你說哦,其實我早就看不慣那個黎瀟瀟了,借著自己有背景就總是恥高氣昂。之前我還跟別人打賭,《樹海》的女主角到底花落誰家,我賭的是姚安安,畢竟她是Barry的得意門生。雖然黎瀟瀟有背景,但Barry也不是省油的燈哎,真是沒想到啊,女主角竟然是你這個寂寂無名的新人。」
話題似乎又繞回了起點,我只好刻意避開,「不知道Barry會讓我定位什麼形象呢?」
「嗯,歐天塵是小生,姚安安是御姐,我是蘿莉。」說著,她眼楮望向桌子對面那個,「諾,那個是以辣妹形象示人的Ada,她也是新人,比你早來一個月而已,她從不穿規規矩矩的衣服,也不能梳淑女之類的發型,妝容也不能太淡雅,從上到下都得有朋克的味道,這是Barry為她定下的規矩。既然御姐蘿莉辣妹都齊了,我看你就只能走玉女路線啦!」
我汗顏,「是不是Barry給你定了什麼型,你就得從頭到尾按照這個路線走,不能隨著自己的意願麼?」
「是啊。」她無奈的指著自己身上的粉紅T,上面還印了個大大的hellokitty,「你看我,就算是私人吃飯時間,那也得穿上這些蘿莉衣服。現在的狗仔啊,偷.拍技術太強啦!」
「總也有點私人空間吧。」
「你也可以按照你的意願活啊,就是不要讓Barry發現,否則」
Honey的話還沒說完,一個驚訝略帶憤怒的聲音傳了過來,「Honey,你有沒有搞錯!我讓你減肥,你竟然還在吃巧克力!」
我轉過頭,只見Barry拿著本雜志沖進包廂,一把奪過Honey手中的巧克力,發現只剩下包裝紙後,面上沉得發黑,「跟你說了多少遍了!控制體重控制體重!你看你拍的那個餅干廣告,蹦蹦跳跳的,連肚腩肉都跑出來了!你讓家長們還怎麼敢讓小朋友吃那餅干!」
Honey扁扁嘴,「那是廣告公司的問題啊,他們後期處理也做得太馬虎了。」!
Barry氣急,操起手中的雜志就朝她頭上拍過去,「你還狡辯!我怎麼教你的,當藝人要有犧牲!要犧牲!你連美食都犧牲不了你憑什麼紅啊!我告訴你,再這樣下去你就只能去接那些減肥廣告了!」
Honey默默的低下頭,「知道了,不吃甜食了。」
「不吃甜食?」Barry依舊暴跳如雷,「是什麼都不能再吃了你懂不懂!我已經給你點了水煮白菜,還刻意讓廚房不要放油,待會兒你就給我搬到沙發上去吃,免得看見海鮮你又忍受不住!」
Honey默默轉過臉,不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