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來所擔心的事。這些日子終于發生了。
我站在冬日的陽光下,踏著薄薄的積雪,透過眼前盛情怒放的紅梅枝頭,偷偷窺視著前面一對奸夫yin婦。
對,就是奸夫yin婦!
那天與我大吵了一通後,這小家子氣的程舒揚就時時在與我慪氣。具體來講,是我在不停地罵人和慪氣,而他只是盡量不吭聲、不搭理而已。
好吧,我承認,我是做得有點過了,而且程舒揚在我還沒完全清醒時的表現也不錯,至少說明了目前他眼中我比舊情人重要,每每憶起當時,我就很感動。
可是我如此毛躁的行為,也是為我們兩好啊。
像蘇柔媚那樣眼里除了富貴榮華再看不到別物的女人,會真心真意照顧我這個與她不共戴天的「姐姐」和他這個已然一窮二白還淪落為通緝犯的「故人」嗎?
還有,一個很久很久都沒有聯絡過的人,怎麼可能輕易找到和叫花子一樣髒的我們?如果蘇柔媚說她全靠和程舒揚心有靈犀一點通的話,請問,全天下哪個有點腦子的會信?
偏偏程舒揚這個不開竅的還不明白似的,我跟他一而再再而三地提起。他卻輕飄飄地說了幾句︰
「既然我們現在得不到答案,何必又去想那麼多?我知道你對蘇柔媚之間積怨已久,但至少蘇柔媚請大夫醫好了你的病,咱們現在吃穿用度哪一樣不是在花她的?你現在好好養身體,其他的都交給我就好了。」
我焦慮道︰「據月茗姑娘所說,蘇家正面臨保陵王的責難,現在闔府上下人心惶惶,門客親戚通通做鳥獸散了。說不定蘇柔媚此番優待我們,正是為了抓咱們去你哥哥那里邀功呢。」
程舒揚沒有說話,神色凝重地用湯匙將熱氣騰騰的藥攪至溫熱,而後遞到我眼前,與我輕聲道︰「放心吧,就算保陵王判我車裂,也不會傷你一根毫毛的。」
不會傷我一根毫毛?為什麼?
我很不幸地,在程舒揚的低垂的深眸里,遇見了一絲幽幽的悲涼。
蘇柔媚連日里借著探我病情的理由,日日在程舒揚面前蓮步款款柳腰回旋淺吟低笑,生怕故人不知道她眉目依舊如畫一般,時時不忘親密地朝程舒揚靠攏。
最令我生氣的是,程舒揚雖手腳規矩言語客氣,但對于狐狸精的**,他倒一點都不排斥。
你看你看,那惡心的女人在干什麼?居然在程舒揚的臉上模來模去的,這光天化日之下勾搭良家男子,真是有夠不要臉的。
狐狸精忽然怔了一下,回眸沖我一笑︰「姐姐來啦?姐姐可也是來賞花的?咱們和夫君一起游賞吧?」
耶?我什麼時候從陰暗的幕後走向光明的前台了?
一定是剛才氣暈了頭,潛意識地跨出了捉奸的步伐。
狐狸精剛才說什麼來著?和夫君一起游賞?
去他大爺的。她不是早嫁給小叔子了嗎?怎麼現在程舒揚又成她夫君了?
夫君夫君的,你大爺的還喊得挺順溜啊。
我柳眉一挑︰「今日冬光明媚,紅梅盛開,真是個適合游園散心的好日子。不過嘛,男女授受不親,我與程舒揚乃正經夫妻,一起游玩自然沒有閑言碎語。妹妹卻不一樣了,和姐夫一起游玩,這瓜田李下的,別人看見了,會有損妹妹清白啊。」
話說得很明白,你和程舒揚已是陌路人了,識相的還不給我滾開?
蘇柔媚臉上白了白,起身離去,路過我身邊時還不忘瞥一眼,冷哼一聲。
看著她款款走遠,我這才松了一口氣,打算上前去教訓教訓這個姓程的花心大蘿卜。
「盯著我干什麼?我臉上有東西啊?」我沒好氣地瞪他。
程舒揚忍俊不禁︰「有啊,一壇子老陳醋打翻在你臉上了。」
「你臉上才有老陳醋呢!」我氣呼呼地哼道,「怪不得剛才那美人兒在你臉上模來模去的,原來是因為你臉上有這種東西啊。」
「剛才真有幾片花瓣落在我頭上了。她幫我取下來而已。」
「哦,對啊,是該取下來。郎君臉上有了不該有的東西,身為愛妾的人自然該幫你打理干淨,對吧?」
平日里,若是打趣他和劉依蓮小姐之類的人物,我閉著眼楮都能模仿他暴跳如雷極力否認的樣子,可是眼下一說到蘇柔媚,他的反應卻大大地讓我心頭慌了一慌。
完全沒有反駁的意思,他低眼輕聲與我道︰
「蘇柔媚她,說已經快要找到免死金牌的下落了。」
我原本就忐忑的心在程舒揚話音落下之時更為忐忑了。
「她怎麼知道我們在找那個東西?」我無法掩飾住震驚與恐慌,聲音不自覺地顫抖了起來。
「你別多心,她是听小憶說的?」
「小憶?!」
蘇柔媚怎麼又跟小憶搞在一起了?這兩個人都沒日沒夜地詛咒我下地獄去,如今狼狽為奸,姑女乃女乃我還怎麼活啊?
程舒揚卻不了解我的苦處,以為我只是驚訝能再次听見「小憶」這個名字而已,于是點點頭,緩緩跟我解釋道︰
「蘇柔媚說,小憶被程舒陵抓回去後,稟告了我們在四處尋找免死金牌的消息,她躲在簾幕後面,悄悄偷听見的。」
我翻了個白眼,冷哼道︰「悄悄偷听見的?我還沒見過誰偷听是又打鑼又敲鼓的呢。」
程舒揚知我向來不待見蘇柔媚,听我口氣不佳,也沒好多說話。
我又問他︰「你沒問過蘇柔媚,她給程舒陵好好地當著貴妃娘娘,怎麼又跟著咱們跑到這兒天遠地遠的破地方來了?」
我願意是想通過這個很深刻的問題勾起程舒揚的警覺,不料他卻回答︰
「我自然是問過了的,她說上次從夏州城那里放走我們。她卻被程舒陵盯上了,所以找了些借口跑到這兒來,那天晚上才到的,剛好看見了我們。蘇家因為她也遭了罪,她現在無路可走,就突然想起小憶提到過我們在找免死金牌,所以想跟我們一起找,找到了,大家都可以好好地活下去。」
真的是這樣嗎?真是個漏洞百出的謊言,也只有程舒揚這種會為舊情人傷腦筋的人才會被迷騙。
我冷笑一聲︰「簡直一派胡言,我救你的時候,她都不知道躲在哪處看戲呢,程舒陵怎麼可能懷疑到她頭上?再說了,我發燒那晚,夜深得伸手都看不見五指,咱倆又是髒兮兮黑乎乎一團,她是在太上老君的煉丹爐里滾了一回練就了火眼金楮麼?怎麼可能看得清我們?」
程舒揚也皺眉了,但他很快又猶疑地為蘇柔媚辯解起來︰「可能,並沒有看到我們的人,只是听到了我們的聲音吧?」
我快氣死了︰「你少為她找理由,程舒揚我可告訴你,我和她之間,你就只能選一個。有我沒她。有她沒我,隨便你選!」
「姐姐,你為何要如此為難夫君呢?」
程舒揚還沒來得及答話,那賤人帶著一張梨花帶雨的臉就飄過來了,你看她那心酸欲泣的樣子,活月兌月兌一個受惡婆婆欺負的小媳婦。
哼,狐狸精就是狐狸精,幾滴馬尿水說來就來,連愣都不打一個。
可恨程舒揚還望著她,眼中陡然顯現一絲憐憫。
我不耐煩地罵道︰「你都嫁了程舒陵了,還跑來叫小叔子‘夫君’?你不要臉的程度真是舉世罕見。」
「姐姐。我是真心愛你這個姐姐的,願一世與你為好姐妹,共同侍奉夫君,你為何要處處針對我呢?」蘇柔媚邊訴邊拭淚。
「少來了,你那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騙不了我,更何況我母親被你們這對狐狸精母女活活害死了,這口氣我咽得下去我蘇梓妍就是個畜生。我跟你從來不是什麼姐妹,你別以為大家都不知道,你母親當花魁前就不知道做了幾個孩子的娘了,還沒進門就先生下了你,你到底姓貓姓狗的,誰知道啊?」
蒼天後土的,姑女乃女乃今日被氣急了,再不把這話罵出來,我就要憋死了!
我一邊怒氣沖沖地大罵著,一邊暗暗觀察蘇柔媚的臉色。
果然如我所期待,這狐狸精最怕听到這些話了,如今我一說,她馬上就露出了猙獰的真容。
「對啊,就是因為我不知道姓阿貓還是阿狗,才會被你這個姓蘇的擋著了路,你以為你真姓蘇嗎?整個夏州城都知道你母親跟那個臭鏢師有一腿,你女承母業,嫁一個勾搭一個,全天下都知道你跟皇上有勾當!」
「笑話,我蘇梓妍人正不怕影子斜,我與程舒陵之間清清白白,你呢?你敢說你從頭到腳從里到外都是清白的?」
「蘇梓妍。」程舒揚拉著我低聲道。
「別叫我!」我沒好氣地一把甩開他的手,瞪著他下了最後的通牒,「程舒揚我再說最後一次,我和蘇柔媚,你只能選一個!」
程舒揚竟然為難了起來︰「蘇梓妍,你別這樣……」
我勃然大怒︰「好,如果這就是你的選擇,那麼從現在開始,咱們兩,分手!」
堅定地吐出了最後兩個字。我立即拂袖而去。
我知道此舉十分幼稚,甚至可能如了蘇柔媚的願,可是我正在盛怒之下,妒火攻心之時,如何能冷靜下來?
再不走的話,害死我母親的仇,勾搭程舒揚的仇,就會即刻轉變成熊熊的怒火,頃刻間會燎原到蘇柔媚的身體上。
我知道,若我此時對蘇柔媚動手的話,程舒揚鐵定是要來阻攔的。與其看蘇柔媚那得意得讓我想吐的臉,不如眼不見為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