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萬年的天空有什麼改變?
星辰消失了那麼幾顆,也許是在漫長的時間長河中寂寞地消亡了,但夜幕一如既往地璀璨動人,令人去禁不住猜測,天空以外的天空,還會有這什麼。
其實天空以外的世界是一片荒蕪,那是個無聲的漆黑的空間,除了不休止的時空逆風,那里什麼都沒有。
近神者說瑪瑙她是回歸者,她全名為瑪瑙觖,是原本就屬于這里的矜貴生靈,但那種對一草一木的熟悉感,已經被萬年的時間侵蝕干淨,甚至不復存在。
現在,還有重新敲醒感覺的機會嗎?
「妖魔?听到這個詞你們渾身戰栗,心里害怕嗎。」
你們認識的那個瑪瑙她不在這里了,你們好,我叫觖,展現吧,你們一直期望看到的絕對力量。
「剛才說,我瑪瑙觖該死的是誰?站出來吧,請問,你擁有了……被我殺死的覺悟了嗎?」。
保羅主教曾在親友面前這樣形容瑪瑙︰「瑪瑙那孩子的劍意,不是我們一般認知里面的守護,他如此特別,第一眼就吸引住我的目光,如果真有為那柔和的劍意命名,我願意稱之為慈悲。」
「對自己的慈悲,是緊守本心,但對別人的慈悲,似乎對那個孩子而言,是一種難以言喻的災難。」
「有時候我多麼希望,那孩子能誠實一些,坦率一些。」
看著書籍筆記時候,躲在陽光以外,寡言少語的瑪瑙。
撫過壁畫上神祗身邊的麒麟神使畫像,穿著白袍,輕輕嘆息的瑪瑙。
很努力地練劍,很努力地想靠近,卻隱隱又害怕融入大家的瑪瑙。
「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
漫天妖魔被奇異壓抑的氛圍困住,本能驅使之欲逃跑的時候,莎莎坐在滿是污跡的廣場上開懷大笑,她撕裂身上的累贅衣服,真正釋放自己全部的妖氣,腳下的石板全數碎裂,仿佛天要整個朝下崩塌來,轟地一下,在她四周找死的飛禽妖魔全部在哀鳴中隕落,折斷的羽翼撲稜稜地抖動,飛舞千萬羽毛,莎莎歡快地舌忝一下指尖的血,看低等的同類們痛苦地在地上翻滾掙扎。
「觖回來了,觖回來了,莎莎來接你,觖。」
滾開。
「你你你你干什麼?!」在無法置信的目光下,剛才又哭又鬧的人群陷入死一般的寂然,他們感到了畏懼和威脅,黑袍的人兒一步步靠近那些凶殘的妖魔,懷中抱著已經死去的孩子,輕緩的腳步,優雅的動作,恍若進入羊群的狼。
更叫人心寒的是,見人殺人的妖魔卻仿佛看到世上最可怕強大的生靈一樣,長長的脖子縮起來,咬瞳里直白地吐露它們受本能驅使產生的恐慌,不斷發出像求饒的怪異刺耳叫聲,眼前的人每往前走一步,它們就後退百步!「司昂——司昂——!」好像不約而同忽而被施加了鎮壓,降落到地面的妖魔們甚至張不開羽翼,它們控制不了自己龐大的身軀了!
一個在妖魔凸出猙獰的瞳仁中,映得不過米粒大小的人類,卑微得沒有反抗能力的用以塞牙的食物而已,居然有這種力量!
「真骯髒的世界啊……一萬年了……」
我真想一把火把你們全部燒死啊……這種渴望沖動怎麼都忍不下來。
「臣服,或是死。妖魔,在我眼中,還是你們人類可惡多了。」
從來不曉得,用同樣的一把輕柔剔透的嗓子,能說出完全味道不同的聲音,「你們就這麼想知道我面具下的臉嗎?」。嗯……第一次展露人前的第二個「瑪瑙觖」,甜膩的聲線劃過每一只耳朵,引起渾身暢快的酥麻感,幾乎癱瘓無力。黑袍下的瑪瑙觖不看任何人,用奇異的語調說話,似乎在低頭輕輕地笑,白色面具下笑得無比瘋狂與殘忍。
線條柔和五指瘦長的手到身前,掌心慢慢朝上,從黑袍中伸出被蛇皮包裹的左手,那一根縴細修長的手指遙遙伸向天空,用語言設下一個陷阱。
享受過被烈火鑽入骨髓里面的待遇麼?
臉上的油脂炸開,所有皮毛一瞬間燒焦化成灰,還張不開嘴,因為除了兩排焦黑的牙齒,感覺不到舌頭,兩眼成黑窟窿的你已經什麼都不剩了……
嘻嘻嘻嘻……
你們一個一個都別想逃。
「不就想讓我救你們麼,應召喚而來,我賜予你們所渴望的,死亡也是一種輕松的解月兌方式。就讓我命令妖魔它們下來享用你們的,怎麼樣,滿意嗎?」。
話音剛落,幾十只鳥類妖魔降落在瑪瑙四周,乖巧地收起羽翼垂下碩大的頭顱,仿佛就接受召喚一樣。
「瑪瑙觖,你瘋了?!」移步走到那個無理取鬧的貴族面前,觖低低地笑,噗一下就嫌惡地把手里死去的孩子扔下去,無論那個貴族的眼神多麼駭怕。
「我的半身,怎麼說你都不听,人類有什麼好,有什麼好……」以手扶著臉上的面具,腳下剛好是被破壞的花壇,藍色的鳶尾花在碎落的零星土壤中相互依靠,迎風搖曳,取代瑪瑙得到身體控制權的觖無限輕柔地笑起來,「一點點虛偽的對待就收買你了嗎,你奢望的是什麼。我守在半空間那麼久,沒有光沒有聲音沒有時間流逝的痕跡,每日,每日,獨自品嘗著混合著淚水和血肉的恨,花掉多少時間,才重新投身回來這位面……」觖說話的尾調輕輕地上揚,像貓的尾巴,夾著甜膩無比的味道。黑袍白面具的人兒,竟最後在眾人的詫異下,無法琢磨地從面具里沁出因狂笑而產生的一粒粒淚珠。
于是回來的第一天,就眼睜睜地看著自己被燒死……
無論說一百遍,還是一千遍。
不是我不信任你們,也無需得到你們的信任,不需要,真的不需要,親愛的,你們是這麼地叫我惡心。
我,好憎恨你們啊……
————恨不得吃你們的肉喝你們的血,揉碎焚燒你們的靈魂,把大陸變成再沒有骯髒污濁人類的干淨世界,火焰璀璨之花開始的惡果,瑪瑙的心中,因了活祭被活活燒死的契機,在「朔」中淒厲悲鳴著涅槃,住進去一只被剝奪了一切的名為共生者「觖」的可怕的妖魔。
麒麟,說到底,不過是更高級站在其他生靈頭頂高峰上的最強妖魔而已。
半空中的飛禽妖魔縱翅厲鳴,一圈一圈盤旋在神殿頭頂,引頸長鳴,不知為何,叫聲能撥動任何人脆弱的心弦——咳出了黑血和內髒來也不停止,叫聲飽含淒厲的它們要見證地上這個比它們更暴戾更扭曲的生命。沒有瑪瑙那麼善良和溫柔,繁衍的第二人格,觖的血液里流淌的都是仇恨和癲狂。
因為某種延續萬年的難以名狀的仇恨和目的,她想殺光人類,殺死一切在半身瑪瑙身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