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只瞧見一道黑影竄上台。
霏珠正舞袖子舞得滿眼紅霞,冷不丁被沖上來的人給熊抱了,還沒來得及喊「公子自重」,就听見梅子高聲道︰「大公子,點姑娘需得從迎客廳里摘花燈。」
大公子?霏珠掙扎著抬頭,一滴汗水落到她臉上。認準是李滄之後,霏珠反而不慌了,這孩子八成又犯糊涂了吧。
「公子,放我下來,熱。」霏珠又推了推他,也不知道李滄怎麼弄了這一身汗,熱氣騰騰,跟靠在火爐旁邊一樣。
李滄沒放手,舉平胳膊當個支架將她懸空抱了,沖座位上的客人略欠欠身︰「有擾諸位雅興。」抱著霏珠又往迎客廳里走。梅子趕忙四下周旋一圈,台上的姑娘繼續跳起舞。有好事的客人,離座撇下歌舞,要跟著李滄看熱鬧。
「你還知道有擾雅興啊?干嗎砸了我的場子,人家練了好幾天水袖舞。」霏珠怕掙扎著跳下去摔到自己,不敢亂動,重量全掛在李滄兩臂上。
「你是我的如夫人,怎能隨意向他人獻舞。」李滄快步走著,梅子在後面小跑使勁追。
霏珠很明智地閉口不再問,跟一個腦袋有問題的人講道理簡直是浪費表情。反正去了迎客廳,小主事會替自己擺平的。可是瞧李滄的神色又不像犯糊涂時的樣子,難道一月未見,病情更加惡化了?
一行人浩浩蕩蕩進了迎客廳,柳心弦望著他們哭笑不得。
「大公子,您先把霏珠妹妹放下來,小心勒痛她。梅子,貝闕珠宮點燈,石霏珠接客。」柳心弦麻利地摘下寫有霏珠名字的小花燈,交給梅子,又把霏珠扶著放下來,沖後面看熱鬧的客人們揮揮手帕︰「公子們,還有人要點姑娘嗎?」。
霏珠站穩了,迅速躲到柳心弦背後︰「姐姐,大公子說話好奇怪,能不能開茶圍,點幾位姐妹到閣子里一起作陪?」
圍觀迎客廳的客人們絲毫沒有離開的跡象,柳心弦只得喊碧橘來廳里頂替一陣,她要親自陪見客。三人提著小花燈,重新上樓去。
金英看到李滄來,歡喜得踮腳往後面張望,沒看到夢中情人李涼。她端來銅盆伺候李滄洗過臉,站到椅子旁替他扇風,大公子肯定常常頂著日頭外出,曬得黑不說,瞧這後背都要被汗水濕透了。
霏珠坐到一旁自取了井水鎮著的小半西瓜,用小銀勺慢慢挖出果肉來吃。柳心弦奪了她的勺子︰「妹妹,大公子特地來看你,你就這樣待客?」
「姐姐,大公子不講究這些虛禮。」霏珠咽下西瓜,拿帕子抹抹嘴,轉向李滄︰「我說的對吧?你看,我吃西瓜,沒有給你吃。」
如果是糊涂著的李滄,肯定會像小孩子一樣不依不撓要跟她鬧,那樣還是請小主事把他灌醉送雅間得了。
霏珠說完,轉著眼珠仔細瞧李滄。
李滄沒跟他搶西瓜。
「霏珠,我的腦疾快要痊愈了。」李滄似乎看透了霏珠的伎倆,從袖中模出一疊子「飛錢」交給柳心弦︰「上官姑娘想必已收到我的信,這些是藥資。」
「大公子,上午的確有人送信,只是上官姐姐還沒回來,我也不太清楚您要買什麼。」柳心弦好奇地看著那疊紙,問︰「這是何物?」
像契紙似的方券,還畫著符文。霏珠也拿過一張,長得不像宋朝的「交子」。
「京師新頒布的。」李滄拿過霏珠擱在桌上的西瓜,毫不介意挖了一勺︰「驛信今天上午才到的?三百里換一匹還這麼慢,我晚了兩日出發,只換過一次馬,下次不托他們送信了。」
似乎三百里加急的兵部信函通道在他眼中仍然不夠便捷。
霏珠和柳心弦正聚著腦袋看飛錢,李滄邊吃西瓜邊講給她們听。
新帝覺得每年以銅鑄錢實在太浪費,大量的銅錢來回運輸也不方便,特地設了這麼一種「飛錢」,意為兩地銀錢往來如飛。商人們可以在官府辦理此券,到了京師就去進奏院里兌換。各地軍、節度使、道,在進奏院都有這種服務。
此事初辦時,有不少商號抓住時機,也私下里營運兌換,稱之為「便換」。進奏院的正規些,私商們兌換比進奏院方便,只是需交納一小筆費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