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孽,拿命來!」木柴犬拔出背上的長劍,朝一個身著錦衣的垂發男子劈去,一道虹光閃過,垂發男子瞬間變成一只赤狐立于地面。只見此赤狐尖嘴大耳,長身短腿,身後拖著一條長長的大尾巴,全身棕紅色,耳背黑色,尾尖白色。細而長的狐眼如絲,對殺氣沖沖的木柴犬莞爾一笑,向一旁的樹林飛去。
「居然還敢逃跑?看招!」木柴犬復而揮起長劍,躍身而飛,輕點雜草,尾隨赤狐追去。
紅色的身影倏地消失在樹林從中,如一場旋風。
光陰荏苒,歲月如梭。一轉眼,十多年過去了。連樂已從當年的嬰兒長大成為一個即將及笄的女孩。她身著素白色的袍子,在一棵桂花樹下輕輕掰著一朵淡霧色的花。
瓣瓣霧溟花灑落于地,被輕風卷起,在空中飛舞著,翩躚如蝶,或輕灑于泥,或飄落于浮水。
十多年了……她嘆了口氣,輕輕倚靠著樹干,望著眼前的紅花綠景,竟變得有些紛紜迷亂,腦袋有些陷入沉重……
晚燈初上,霓虹幻彩,喧囂未寧。匆忙人群中,身著淺藍色套裝的連樂蹬著高跟鞋走著,臉色疲倦。突然,長長的車鳴劃破夜空,炫目的一束燈光成為眼前的最後一道光景。燈光束前那個翩躚的白衣女子,依舊微笑著,面容雖然已經在記憶中變得模糊,那一抹倩麗的身影,卻永久地定格在回憶中。轉眼間是幽暗的冥界,三涂河畔火紅的彼岸花依舊鮮艷瑰麗,妖嬈地綻放著,與灰暗陰沉的天際接連,形成地府的顏色。通往奈何橋的黃泉路上,魂魄們的哀怨聲哭嚎聲不絕于耳。一聲肆意的笑聲掩蓋了所有的哀鳴,紫瞳瀲灩的狐王微微一笑,有些慵懶地說︰「本王讓你投生于獸界,來世做螃蟹蛤蟆多好。」媚眼如絲,狐顏魅影,說不盡的妖異美艷……
連樂驚醒,紫溟花瓣鋪滿地,樹上的桂花香襲人而來。
十多年來,反反復復的一個夢,纏繞著保留著前世記憶而轉世于異世的她。
自從十多年前搗毀風月洞後,彼岸、木柴犬就帶著連樂在人間過著日子。木柴犬依舊捉拿著禍害人間的狐妖余孽;彼岸則賈賣起花葉,上山采花,制作花藥,為名門世家提供奇花異草裝點,順便暗中調查著化作人形的狐妖們的下落,因此被連樂戲稱為神秘的「花店老板」;連樂拜彼岸為師,研習花草木葉。
沒想到一轉眼便十多年過去了。連樂嘆了一聲,如今只有十多歲的她顯示出與年齡不相稱的成熟。而當時在地府的情形卻恍若昨日般記憶猶新,她不時地回憶起。這讓她感到有些疑惑。
她的師父彼岸,不就是當初在三途河畔彼岸花叢遇見的那個男子嗎?黑袍地府官差說他萬年前是守護彼岸花的妖精彼岸沙華。可是為何如今卻呆在人間?
不過,花妖和葉妖相聚時,地府漫天渲染的妖冶如血紅的彼岸花路,以及彼岸花在冥界呼嘯、飄忽、游離,漫天飛舞牽成憂傷的一線,卻讓她是那麼地驚嘆。如果真如木柴犬所說,彼岸是當時的那個葉妖的花,那連樂還真的很想見見花妖是什麼樣子的。
還有那性格迥異的狐妖兄弟,天狐王和地狐王……
突然,肩膀被輕拍了一下,連樂恍然從思緒中醒悟過來,回頭望去,發現木柴犬正微笑著看著自己。
「小樂,你怎麼了?好像有心思似的。你都坐在這棵矮脖樹上好幾個時辰了,無精打采的,像是在睡覺嘛卻又好像在想著什麼事情。真搞不懂你呢!」木柴犬自言自語道。
連樂忙轉移話題地問道︰「木柴,你剛剛捉拿到了那只狐妖嗎?」。
木柴犬揚起眉頭有些自豪地說︰「那是當然。我已經把它移交給地府官差了。如今人間的狐妖估計已經被收服得差不多了。只是……」
「只是什麼?」連樂追問道。
木柴犬嘆了口氣,看了看連樂,回答說︰「只是還有很多化作人形的狐妖,個個都長得很魅惑,連諸神都說在人間狐妖的魅力無人阻擋呢。倒是委屈了我,堂堂一個木神人,就天天為這點小事耗費神力。這一帶有不少紅杏出牆的韻事,還不都是那些狐妖惹得禍。」
連樂捂著嘴笑了,覺得木柴犬說話很打趣兒。于是問木柴犬︰「狐妖的魅力真的無人可擋嗎?我才不信呢!」她翹起嘴巴,裝作一副孩子般因無知而目空一切的表情。
「這個我也不信,誰叫我是抓狐的呢。」
「噢,對了,天色已晚,我們得趕緊回去了。要不師父要擔心了。」連樂立刻從矮脖樹上跳了下來。
「等等,我要給主人帶點紫溟花瓣回去。主人最近老是把自己關在屋子里研究著花藥,也夠累的,喝點紫溟花熬制的湯藥,應該能夠提提神什麼的。正好這兒有紫溟樹,我剛才捉拿狐妖的時候就注意到了。」說著木柴犬便飛身上樹,在樹枝間飛來飛去地,聚精會神地尋找並采摘著最女敕的紫溟花瓣。連樂在樹下抬頭看著木柴犬一臉認真的表情,心里被觸動了。木柴犬一向是大大咧咧的,可是每逢對待彼岸卻是非常用心。
不一會兒,木柴犬便摘滿了一布袋的紫溟花瓣,他高興地向連樂跑來,「走,回去吧。」
連樂接過木柴犬手中的布袋,「這麼多啊。喝到明年也喝不完呢。」
「反正這兒有這麼多,我就只好多多益善了。」
已是酉時,夕陽的余輝漫散大地,連綿起伏的山被鍍上了一層淡黃色的金邊。回到城郊的房屋時,暮色已濃。連樂看見彼岸的屋子已經點起了燭火。那修長的身影映在薄薄的紙窗上,如同夜間湖面上漂著的浮萍,隨著水影搖曳著。
怕打擾彼岸,連樂便有些小聲地對木柴犬說︰「看來師父還在忙乎著他的花藥呢。這紫溟花本帶有三分毒,只能在烈日下暴曬才能去除毒素。等我曬上幾日再給師父熬制湯藥吧。藥房里還有一些清醒神目的草藥,我去取些。」
說著正要往藥房走去,卻被木柴犬拉住,他一臉苦惱地說︰「主人一天到晚地呆在屋子里不出來,我也不大放心。可是他又不喜歡別人進屋打擾。那可怎麼辦啊?」
連樂想了想,用手指指向屋頂,說了句︰「呶,自己看著辦吧。」便走了。
木柴犬領會了意思,心中竊喜一番,便飛身至屋頂。小心翼翼地揭開幾塊瓦片,俯去透過揭去的瓦片騰出的空去看屋子里的彼岸。嫌揭下的瓦片礙事,便將瓦片隨意扔向遠處。只听見遠處傳來 啪的聲音,木柴犬心中驚了一下。顧不上那麼多,繼續蹲下著身子查看屋子里的動靜。只看見彼岸很專注地用石塊磨著缽里的花瓣。雖然天有些涼,可彼岸還是不停地用袖口拭著額頭的汗滴。木柴犬慢慢地起身,坐在屋頂上,表情有些落寞地望著夜空的點點繁星,似乎在想著以前的事情。
過了一會兒,木柴犬準備回去。卻發現剛才揭去的瓦片已經不知扔向何處。心想︰把主人屋頂掏了個洞,要是下起雨來那可得了。該怎麼補上?有些心急了。他看了看旁邊是連樂的屋子,而連樂正在廚房給彼岸熬藥,也不忍心。于是只好把自己屋頂上的幾塊瓦片補在漏洞上。
回到屋子里,躺在木床上,朝屋頂看一下,漏洞正好在床中央朝上。不禁責怪起自己粗心大意,居然隨便挑了一處挑到床的正上方。要是一沒留神下起雨來,豈不是會把床給淋濕。于是把床挪到另一邊,才安下心。心里琢磨著明天得去哪兒弄幾塊瓦片來補上。
連樂熬好湯,走到彼岸屋門口,正想敲門卻又停住了,把湯輕輕地放在門口便走了。端了些酒菜來到木柴犬屋里。木柴犬正在用布擦著長劍,一看連樂進來了,便招呼她坐下。
「咦?木柴,你的床怎麼挪到這邊了?」
「這邊更加舒服些。」木柴犬嘿嘿地笑了。
連樂不經意地抬頭看了看,「屋頂還漏了個洞。是不是你剛去看師父的時候一不小心把你屋頂的瓦片給踩碎了?」
「怎麼可能?我又沒那麼重。只是剛在屋頂看見了繁星覺得很美,留給洞我就可以看見天上的星。」木柴犬依舊笑著。
「噢……」連樂坐了下來,「剛給師父送去湯了。你看見師父在屋子里做什麼呢?我還真的有些擔心吶,師父在里邊都呆了好幾天了呢。不就是那個史府想要一種花藥嗎?也不必讓師父這麼用心呀。」
木柴犬拿起桌上的酒壺喝了一口,「主人只是覺得那個史府有些奇怪,可能有狐妖的轉世,所以想借此機會深入調查一次罷了。」
「哦,這樣啊。」連樂恍然大悟般,繼續問道,「那就是說等師父做好了那種花藥,就會去京城的史府?可是這兒到京城,得好幾日吧?」
「嗯。」木柴犬放下酒壺,跳到另一邊,「那時候我們得跟著主人去。如果他不讓的話,我們就偷偷跟著。我可不放心主人一個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