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楚跟著我一起坐在馬車里。
各自佔據了一頭,倚靠著厚實的車壁。
算起來,在船上的兩天都是顛簸搖晃的,可是比起馬車來還是不夠看。
鎮上的路況很不好,馬車開始爬坡了,一路上顛得就更厲害,我昏昏欲睡漸漸合上了眼簾。
倏忽之間,馬車輪子好像是撞上了一塊凸出的石頭,劇烈的晃動了一下,我一個不留神,整個人從墊子上滾了下去。
蕭楚趕緊來接我,這下可好,兩個人一起倒在了車里!
他申吟了一聲,我睜開眼驟然清醒,原來是撞到了他懷里。
他的臉色原本在上車的時候已經很不好看了,現在更是白了三分。
「你怎麼樣?」我慌忙讓了讓身子。
他搖搖頭,喘息了幾口,緩緩的道︰「哪怕再犯困,路上也不要睡了,你再撞一回頭,很有可能會變成傻子的。」
我看著他抱歉的道︰「對不住啊,讓你做了一回人肉墊子。」
「是我自願的。」他低聲道。
「那是,誰讓你主動接我呢,我又沒喊你,」我笑眯眯地道,「你是不是想,我這次也會這麼說?」
語罷,我得意的看著他道︰「這回我不說這個了,我要說的是謝謝!」
「就是讓你猜不到啊。」
「幼稚。」蕭楚的臉色依舊蒼白,很明顯痛並沒有緩解,但是嘴角卻彎了起來。
「你避免了我成為傻子的可能,是不是?」
「別高興得太早。」
他毫不客氣的道。
「接下來的路還要坐長時間的馬車。」
「下一回,你未必有這麼好的運氣了。」
他展望了我不太樂觀的未來。
「你難得順著我一回,會死啊?!」我怒道。
說罷,四目相對,我氣憤的瞪著他。
一秒,兩秒,三秒,終于繃不住。兩個人一齊笑了起來。
重新靠上了墊子,這一回,我跟他坐在了同一頭。」蕭楚,我們去哪里?「
他告誡過我了,所以這次我雖然困也睜著眼看馬車頂。」我的手下傳信給這邊鎮上的人,安排好了宅子。」
我轉過身子,看他手摁在了胸月復間,見到我看他,他不著痕跡的移開手。
我停頓了幾秒鐘後,裝作不經意的拉開了車窗的簾子道︰「還在往山上去。」
「你的宅子在山頂麼?」
「半山吧。」
他低低的回應了一句。
「蕭楚。你是不是很有錢?」我笑道。
「何以見得?」他嘴角漾起笑渦道。
「那個追得要死要活的女孩子。憑什麼看上你啊。大約你有錢吧。」
「在船上的時候,我好像沒有听到這一條。」
「船上的時候,我還沒有看得那麼透徹,現在上了岸看得更明白了。」
「這是缺點麼?」
「不是。應該是優點。」
「這麼說,我又加分了?」
「是啊。」
他閉上眼,低低笑道︰「好在你在船上的烏鴉嘴沒有應驗,若是那人要追來,我現在還沒精神應付她。」
「未必。」
我指了指車窗外,馬車突然停了下來,山莊門口有輛跟我們差不多的馬車停在那里。
車邊有個娉婷的身影,轉過頭來,一張臉滿是愁容。
蕭楚抬起頭順著我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扶額道︰「真是愁什麼來什麼。」
「囑咐馬車不要停,繞過門口讓人攔住她。」」我們從後門進。「
「你藏好了,別給她看到,否則鬧起來更沒完。」
馬車果真繞過門口,從山莊的偏門拐了進去。
一進宅院。就有人出來迎接,讓我意外的是,其中還有穿著官服的人。
我著實嚇了一跳。
蕭楚被人半扶著進了房間,我呆呆的站在門口,耳邊听到響起的聲音似乎是杯子被摔碎的動靜!
接連幾個人慌張的退出來,直到听到里面出來的人擦著汗上來討好的喊我︰」公子讓您進去。「
那個」您「字把我嚇了一跳,感覺自個兒輩分瞬間高了幾層。
蕭楚靠在chaung頭,一見到我進門勉強露出個笑容道︰」不好意思,嚇到你了。「
我搖頭道︰」這不算什麼,我雖然沒見過大陣仗,好歹也算是個三腳貓的大夫。「」對,我要說的就是這個,我听到你說,在山中的時候跟著那位「蕭楚喘息著頓了頓。」是穆先生。「我出聲道。
「嗯,你說跟著穆先生學了點醫術。「」我不習慣別人踫我,你替我看診。」
我為難的看著他道︰「那個我沒有說清楚,其實我學的醫術,是穆先生去了之後,我參考他留下的手札學的。」
「他活著的時候,我除了幫他采藥跟打打制藥的下手外,我沒有看過病。」
蕭楚無語的看著我道︰「這麼說,你確實沒有看過病人?」
「沒有。」我淡定的回答道。
房間里安靜了一會兒,我小聲的道︰「現在,要不要我出去把你趕走的大夫重新叫一個回來?」
蕭楚冷冷的看著我道︰「你覺得這樣做合適麼?」
「你難道有更好的主意?」我遲疑的道。
「過來。」
我慢慢走過去,站到了chuang前。
「坐下。」
我緩緩沿著chaung沿坐了下來。
「你能不能別再兩個字兩個字的使喚我啊。」
我苦惱的道,「這樣听起來像是在叫狗。」
蕭楚冷著的一張臉突然繃不住了,他笑得用手摁住月復間斷斷續續的道︰「我是力氣不繼,才簡潔明了。」
「那也太簡潔了!」
「你試試吧,我就算是你的第一個病人了。」
他語氣柔和的對著我說。
「不要啊。」我連連擺手,「外面守著的還有官差,我怕萬一失手我這條小命就不保了。」
「死不了的。」蕭楚低聲道,「沒那麼嚴重。」
「你保證?」
「我保證。」
手搭上他瑩白的腕間,我沉下臉把了一會兒。
「你現在是什麼感覺?」我低聲道。
蕭楚喘了口氣道︰「其實也不是第一次了,就是這兒疼得厲害。「
我猶豫了一下。抬手輕輕貼到了他的胸月復間,低聲道︰」是這里?「
他點點頭,轉開了視線。
鬼使神差的,我也低了頭,幾秒鐘之後視線交匯了一下,各自都從對方的臉上看到了紅暈。
我跟自個兒默念了一句。
蕭楚突然間道︰」你在念什麼?「」哦,提醒自個兒,我是大夫。」
「蕭楚,你是不是常年躺在床上,三餐也不規律。」」我知道了。是穆先生冊子上記載的一種癥狀。我替你開些理氣止疼的藥。「
「這疼緩一緩。會好些的。」
「你忍著一點啊。」
「我一直在忍。」
他睡了一會兒,我一直坐在chuang邊看著他睡著的樣子。
這還是我第一次認真的打量他的臉,忽然之間發覺他真的好看的過分!
那一張臉,好比丹青妙筆繪就的容顏。在半明半寐的燈火下明麗的讓人心旌搖曳移不開眼光。
我嘆了口氣,回頭望一眼窗外已是月掛中天。
舟車勞頓的困倦再一次襲來,我攀附著chuang沿睡著了。
夢中,有個悲切的聲音一直在喚著︰」小菱兒,等我。「」小菱兒,等我!「」等我!「
我頭疼的快要裂開了,好似有把大錘一直在敲打著我,忍不住捧了腦袋將身子蜷縮成一團,這痛比以往任何一次都來得猛烈!
我忘記了上一次痛是在什麼時候。只是冥冥中還剩一點清明的意志憶起穆先生說的我已經大好了!
會好起來的!
眼前忽然浮現出一個個片段的閃回。
他含笑在雪地里寫下我的名字。
他騎馬帶著我將我牢牢攏在懷里遮蔽風沙。
他牽著我走在溪邊亦步亦趨。
他是誰?!
我費力的想看清楚他的臉容。
一個名字剎那間從胸臆間幾欲跳出!!!」蕭楚「我感覺心中像是缺了一塊般痛得難忍,我無措的睜開眼,看到一臉焦急的他守在chuang前看著我。
見到我吃力的動了動身體,他的臉頓時恢復了平靜,仿佛我剛才看到的焦急神情是錯覺。
我眼神迷茫的看著他。那一刻他跟某個模糊的影像開始重疊起來,我忍不住伸出手去觸踫他的臉頰」你怎麼回事?「蕭楚移開我的手,不悅地道,」你是大夫,居然好意思讓病人照顧你。「
我撐起手肘想坐起來,他把我摁了下去道︰」算了,已經照顧你半宿了,也不差這一會兒。「」只是,你在夢里叫我干什麼,「他突然露出帶著幾分孩子氣的笑容道,」不要告訴我,你「」想得美。「我頓時清醒了三分,抬起頭看著他平靜地道,」我跟你說過我的事,這是留下的後遺癥,穆先生說慢慢會好起來的。「」是麼?「」騙你做什麼。「
蕭楚指指桌上的空碗道︰「你開的藥很難喝。」
「良藥苦口。」
「你確定沒用錯藥方?」
「應該錯不了,你質疑什麼,你也懂醫術?」
「久病成醫知道麼?」
看我坐起來,精神好了一些,蕭楚低聲道︰」我讓人替你整理了房間,你去休息一下,晚上我帶著你出去。「
看著我轉身出門,他喊住了我。
我回眸,見到他坐在那里問我︰「你既然學了穆先生的醫書,難道沒有根治這種後遺癥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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