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扶著他,正要說話,突然之間,推門聲再一次響起!
看清正門進來的是帶我來的啞巴宮女,我才松了一口氣。
若來是剛才的人,現在我要怎麼辦?
我一陣後怕,蕭寧的身體在我臂彎里動了動。
我接過宮女遞過來的帕子替他擦去額上的汗水。
他疼得暈了過去,與其像剛才那般折磨,倒還不如暈過去反而好些。
將他身體放平,蓋上被子,他迷迷糊糊中伸手拉住了我。
我握住他的手臂施力,打算掙月兌,卻不料他攥得異常的緊,好比落水之人揪到一根浮木似的,幾欲掙扎都未果,我只能嘆了口氣坐下來。
宮女上前遞給我太醫院後來加開的藥方。
我左手被他握著,被迫騰出右手來接過。
上面寫的藥材不外乎都是些止痛的方子,跟蕭寧打了這些日子的交道,我大致也清楚他這個病的成因了,三分治七分養,藥材是其次的,關鍵是飲食起居需要遵循規律,每日三餐需要按時定量。
不僅僅是這樣,最重要的一點在于人的心境,他思慮繁雜,需要操心的事情太多,恐怕是靜不下心來的。
宮女眼神為難的看著我,我瀏覽完藥方上寫滿的藥材名稱,抬起頭道︰「這方子需要改動一下,你替我磨墨,取筆來。」
我壓低聲音,生怕吵醒了蕭寧,無奈的示意她。
我的左手被他牢牢握著,原本掩在了被子底下是看不見的,此刻我掀起了棉被的一角,宮女頓時明白了。
她輕手輕腳的走到外側的屏風後,那里隔著一張蕭寧平日里用的幾案。
過了片刻,她端著磨好的墨汁跟筆進來給我。
我讓她替我墊了托盤,將剛才那一張藥方上的藥材刪減了幾味,寧願效果差些,也不要會引起腸胃刺激的藥。否則就算我替他灌下去,他也會吐出來。
「你再去準備一碟蜜餞,到他喝藥的時候替他壓一壓味道。」
我能做的,便是在這里守住他,外頭的宮人忙碌將近兩個時辰,我等著藥熬好他醒過來就可以喝下去。
榻上的身體動了動,我已經昏昏欲睡,霎時醒了,蕭寧睜開眼楮,見我在他身旁。嘴角動了動。我俯低身子問︰「你覺得好些了麼?」
他點點頭。眼楮一眨不眨的看著我,我避開他眼神,右手抹了抹額上的汗道︰「那你現在能松開手了麼?」
他愣了愣,視線轉移到我手上。趕緊松開了,下一秒卻再一次將我的手握住。
「哎,藥快要送來了。」我哭笑不得的看著他,力圖掙開。
「你再這樣,下回就算你的人跟我下跪,我都不來看你了。」
蕭寧放開我,側了側身子,啞聲道︰「不要喝藥。」
我偏頭望著他道︰「不喝藥你預備怎麼辦?」
「你留在這里就好。」
「我又不是藥。」
「你是。」
「我現在是大夫,在其位謀其政。如同你是在監國一樣,你不喝藥,下一回倒在朝堂上,怎麼辦?」
蕭寧閉上眼楮道︰」小菱兒,不要去太醫院了。你留在紫寰宮。「」這不行,皇城跟我想象中的不一樣,我希望聖上快些醒過來,這樣,我跟老師就能早些回仁善堂了。「」他不會醒的。「蕭寧低聲道。
我嚇了一跳頓時想到了某種可能,失聲道︰」你該不會是「
蕭寧睜開眼楮,見到我驚慌失措的模樣,嘴角勉強綻開了一抹笑道︰」該不會是我下的藥讓他醒不過來,你是想說這個?「
我訕訕的看著他道︰」也不是那個意思,他總歸是你父親,雖說他對你也很不好,可是現在不是授命讓你監國了麼?「
蕭寧不置可否的道︰」他的病由來已久,現在不過是到了最後關頭。「」你下一步,是不是要下令在全國找尋良醫?「我月兌口而出,話一說出口,我又有些後悔起來。
蕭寧緩緩的道︰「朝中有人上了奏折,還是聯名上的,被你猜對了,下一步就打算這麼做。」
「那是老師猜的。」我糾正他道,「你該不會為難太醫院的人吧,畢竟這病醫治起來不易,你是知道內情的。」
「蕭寧,」我垂下頭低聲道,「如果可以,我希望你不要下這道指令了。」」小菱兒,你在擔心什麼?「蕭寧凝視我片刻,回應道,他的雙眼還在觀察我的表情。
我搖搖頭︰」說不清楚,但是你明知道這不關大夫們的事情,即使找來更多的大夫,充其量也只是走個過場,這有什麼意思呢?「」你還是在擔心,「蕭寧仰起頭,手肘順著榻沿想撐起來,我上前替他擱了個枕頭,扶他半靠著。」你是擔心仁善堂那位陳大夫,你的老師出不去,還是擔心牽連更多無辜的大夫。「蕭寧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在」大夫「兩個字上著重頓了頓。」都有,「我垂下眼簾道,」總之,我不太希望你下這道令。「」你用什麼身份來阻止我?「蕭寧緩緩的道。
我一驚,抬起頭看著他,四目相對,我再一次避開了他的視線,」好像是沒有權利阻止的,你真要做的,我也不能怎麼樣。「
外頭響起了推門聲,屏風後的人躊躇著不敢上前。
我定了定神道︰」你過來,是不是藥好了?「
宮女端了熬好的藥汁上前,托盤內按照我的吩咐預備了一小碟蜜餞。
蕭寧的目光掃到藥汁上,便厭惡的移開了,他視線閃回,望著旁邊精致的小碟子有些困惑的道︰」這是「
我擠出個笑容,先端過藥汁︰」你把藥喝了,用這個壓一壓。「
他的眼光剎那間變得柔和了,我抬手試了試藥碗的熱度,笑道︰」現在喝,是最不苦的時候。「
他懷疑的望著我,我低語道︰」你不是不知道我跟你一樣幾乎是個藥罐子啊。喝得多了就知道,藥在最熱跟最涼的時候特別苦,到現在這個不燙手的時刻,是最不苦的。「」你試一試。「
等他將藥喝下去,我拉過宮女到一旁,寫下了一份飲食清單。」這幾天,你要格外留意些,盡量讓廚房按照我寫的替他預備。「
回到太醫院不久,宮中聯合會診的大夫陸續都回來了,我在人群中找到老師的身影。趕忙上前去攙扶他。
陳大夫跟早上走的時候一樣。表情凝重。但是我觀察細微,發覺他眼神略微輕松了些。」老師,診治的結果如何?「我還是得確認一下,辛大夫跟老師都對聖上的病情有過推測。但是望聞問切,終究要見到他本人才知曉真實的狀況。」跟我們預計的差不多。「陳大夫道,」所以暫用些不痛不癢的方子,用下去不會有大礙。「」小林,「一天折騰下來,陳大夫臉上帶了疲倦的神情,到底是年紀大了,比不得年輕人。」老師,「我猶豫再三。問了一句,」可有听到四皇子那邊傳來消息說要尋醫?「」未曾。「
我松了一口氣,說不出是高興還是失落,但是能拖一天是一天,我比任何時候都期望某人置身事外」老師。我在太醫院的古籍中找到一個藥方,看著是止痛的良方,但是上面有兩味藥材用在腸胃不好的病人身上,反應太大了。「」您看看,能不能有法子替換?「
我日夜懸心,但是未知的還未來,目前首要解決的是幫一幫蕭寧,我終于將那個藥方呈現在了老師的面前。
陳大夫不經意的望了一眼,我這幾天來,反復請教他多次,為了不引起他的懷疑跟特別的關注,我選擇了將這個藥方放在最後問。
下一秒,他如獲至寶的將那一張紙捧在了手上,待看清上面的配比,他激動的問我︰」小林,這是從哪里找來的?「」啊,「我不好意思的抓抓頭道,」我在太醫院的藏書室看了很多冊子,也忘記是哪一本了,當時隨手記了下來的。「
陳大夫的眼中閃過一陣失望,隨即他靜下心來跟我一起研究,最終豐富的經驗還是戰勝了這個難題,他開出了另一個方子,兩方合用,這樣就能抵消原本這方子內的不良反應了!
我如釋重負的露出笑容歡喜道︰」太好了,下次可以給病人試試,或者「
沒等我說完,陳大夫指出︰」這個方子可以在回去之後,來醫館求治的病人身上試用,前幾次用的時候,跟他們說清楚就行。「
何必等到回去,我心中暗道︰現在就有急用的人。
總算等到傍晚,得了空,我配好藥材提著,悄悄出了太醫院,一路興沖沖的去紫寰宮找蕭寧。
啞巴宮女這幾天來找過我一次,再走了一遍原路,我刻意留心,沿路查看景物,捷徑是最快到達紫寰宮的方式。
照例路過那一座空置的宮殿,我惆悵的停在後院站了一會兒。
從後院入內,避免跟宮內的閑雜人等偶遇的機會,而且我發現,那條路似乎是蕭寧有意囑咐過的,否則怎會連個守衛都遇不見。
莫非,都隱藏在暗處?!」傳令下去,明早張貼皇榜。「我人還未到,屏風外傳來的聲音已經清晰入耳。
手一松,抱著的那一堆藥霎時滑落在了地上!
蕭寧听到動靜,快步走了過來。
內室空無一人,只余一地散落的藥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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