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響看著我,語氣認真地道︰「小林,就算顧將軍心中懷疑,也不能僅僅憑著感覺到的這點懷疑便貿然將人抓來吧?」
「我知道。」
我點了點頭,挪動到窗邊,繼續看著外頭的景色。
馬車行經的地方都是大片的山林。
難得北地這麼冷的季節,山中還有不凋零的樹木。
我趴在窗邊,心中暗道那些在震後頻繁探查的異族人若說他們是在外出游玩,在我看來那是絕對不可能的。
他們才沒那麼多閑工夫!
要是真游玩,何必挑選北地這一帶山勢險峻的地方,並且還是在地震後?
不過,異族人在這里做買賣的應該不少。
陳響說的其實也是實情。
顧大將軍哪怕心里懷疑,懷疑異族人居心叵測。
在抓不到切實的證據能證明的情況下她是不能隨便動手的。
這不是開玩笑的事情,弄不好兩邊會起爭端!
一旦異族人都介入到紛爭中,到時候西蘭女帝等于是兩邊夾擊月復背受敵,危機重重啊!
北方有異族人覬覦,南邊兒又有那位打算自立門戶的公主哪一個看起來都不好對付。
設身處地去想,如果換成我是她,要應對時下里的重重危機,也是一個頭兩個大啊!
北地鎮外的山道上,忽然間從山坳的拐彎處出現了一輛馬車。
這輛車子初看外觀尋常,仔細打量後會發覺馬車的一些細節處做得十分考究牢固。
要是有懂行的對車子了解的人看著,一定能認得出眼前行駛的這輛車子造價不菲。
此刻,車中坐著的人身手慢慢地撩開了車簾子,抬眼朝著前方望去。
車子從山坳里拐彎出來,就是正對北地鎮口的山道了。
眼風一掃,車內人立刻看到了鎮口等候盤查的隊伍。
仔細打量後他發現其中有附近山中過來陸續打算進到鎮上的山民還有看著作生意人打扮的異族人另外有不少一眼看過去是看不出來歷的人。
他們中的有一些,因為穿戴比較明顯尚且能辨認出身份來,所以很好認。
馬車內坐著的人盯著看了小會兒,轉頭對著車內的另一人道︰「公主特意讓咱們送信過來!」
「可是憑著咱們交給車夫的令牌,能順利通關麼?」
他語氣中帶著點遲疑,跟同伴說話的時候眼神也猶豫了一下
說話間,馬車停在了道上,距離排在最前頭的隊伍大約還有十幾丈遠。
看起來,今兒進鎮的人跟出鎮子的人都比較麻煩,鎮口的盤查會分外細致。
東面是進去的人群,西面則是出去的,兩邊各自排了長龍般的隊伍。
尤其以進鎮的隊伍更加長一些。
車內人听言沉默了片刻,接著抬起頭跟說話那位對視了一眼,看清楚同伴的遲疑,他點頭語氣肯定地道︰「你放心,既然公主給了咱們的,那應該是可以的!」
他頓了頓又說︰「退一步講,哪怕萬一真的被鎮口的衛兵攔截下來,也是無妨的。」
「哦,這話怎麼說?」
同伴若有所思地打量著他,眼神狐疑地問。
「嗯依我看,我相信女帝還不至于要抓著咱們當做人質!」
「只要身上帶著的信件沒有丟失就成。」
那人眼角的余光打量了同伴一眼,繼而語氣淡定地道︰「女帝她是有這份氣量的。」
對坐的人放下簾子,看向他笑道︰「我怎麼覺得听听你說話的口氣,似乎還挺欣賞她的。」
「是啊,要不是當初生了事端,沒準此刻你我都在王師營中!」
說話的人並不諱言,語氣坦白地道︰「我說的都是實話女帝給我的印象並不算糟糕。」
「這種話也就咱們私下里議論議論,切記到了鎮上之後可不能這麼大大咧咧說出來了,」同伴瞥了他一眼提醒道,「要稱呼陛下!」
對坐人听言低聲道︰「這是自然,眼下不是還沒進到鎮上麼?所以沒那麼著緊啊!」
倆人談話間,隊伍最前頭再度起了點波瀾。
仔細一看,隊伍最前頭有一名山民成了鎮口盤查的衛兵的懷疑對象,問了幾句話之後衛兵立刻將他帶走了。
這樣一來,排在後頭的山民難免心中惶恐了點。
看見抓走的是跟自己一樣打扮的人,他們中很多人露出惴惴不安的樣子。
這一幕也被馬車中的人瞧見了。
倆人壓低了聲音短暫交談了幾句,其中一人先從馬車里頭下來,囑咐了趕車的車夫幾句話後又上了車子。
「咱們最緊要的事情,就是得確定信件能順利送到女帝所在的位置听說她住在鎮北一帶的宅子,咱們的消息應該很可靠吧?!」
同伴點頭道︰「很確定!」
「但是這件事,難道不是飛鴿傳書就能解決的,為何一定要派咱倆前來呢?」
「這你就不懂了,這是在代表咱們很有誠意,特意選了使臣前來送信。」
「可比一封飛鴿傳信要鄭重得多!」
如同預計的那樣,馬車順利通過了門口的盤查。
期間也瞧見先後被帶走了好幾個人,估計都是被懷疑的對象。
車夫趕著馬車到了鎮上,然後一路走到鎮中最熱鬧的長街上,馬蹄聲踩在地面上發出聲響。
車內的倆人各自佔據了一側窗子,看著外頭的景象,小會兒後才將簾子放了下來。
其中一人看向同伴道︰「難得有機會到北地鎮來,眼下時辰尚早,不如咱們先去個地方。」
同伴從窗口收回視線,放下簾子側過頭驚異地問︰「你膽子還真是大啊!」
他剛才听見,幾乎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反問道︰「難道你不曉得咱們有最重要的任務在身,居然要先去別處?」
那人苦著臉接話道︰「我曉得啊!」
「雖說臨行前,公主跟咱們叮囑過,此行安全無虞,可是連戰場生變都在所難免,何況是到了女帝的地盤呢!」
「別忘記咱們要去直接面見她的,你對她印象再好,都不能保證咱們一定能全身而退。」
他語氣中帶了一絲擔憂地道︰「再說大營出事遭遇偷襲,沒準人家火氣正旺呢!」
同伴接連听他說了一通話,視線定定地看向他,心中同樣涌起一絲對前途的不確定。
于是同伴思量後,語氣夾帶了幾分無奈地道︰「好吧,咱們先說好,停留不能超過半個時辰,耽誤再久可是不行的!」
「沒問題。」
「你到底是打算去鎮上何處呢?」
同伴追問了一句道。
那人並未直說,壓低了聲音道︰「你就當趕路的時候耽誤了,放心,一準很快的。」
山民替我們指點前行的道路,從山溪水旁的林子小道中穿過去。
他說得沒錯,這一帶平常肯定很少人會經過。
光是從道上的痕跡就能看得出來。
要是頻繁來去的道路,都會留下不少印痕。
可是哪怕我們中途停下喝水休息的時候,都沒看出這里有行人過往。
倒是在路邊的林子里瞧見幾處他提到的陷阱。
陳響一時興起,還去察看了一下,有沒有抓捕到活物!
結果還真有一個陷阱坑里頭有活物,被他抓出來一只野兔。
等再次上車,我們的車子繼續繞開山道坍塌的路段往大路更加靠近鎮子的方向而行
我跟陳響一上車,依照習慣首先查看車廂內躺著的那個家伙。
但是幾次下來,我心中閃過另一個念頭。
據我觀察,眼前這人似乎不單單是中毒了!
因為依照我對于他癥狀的掌控,目前他的情況是絕對不至于讓他路上一直都昏迷不醒的。
這就代表暗中下手的那個人還用了別的藥物使其處于昏迷狀態中,道理何在?
難道就是為了讓他確定能離開先鋒營的集訓地?
我壓下心中的疑惑,視線轉向一旁始終在盯著我看的陳響問道︰「陳大哥,你有話跟我說?」
我看他眼神專注地打量我,忍不住問了一句。
他搖搖頭道︰「沒有,只是剛才看你切脈的動作有好幾次了,我這會兒相信你還是懂點醫術的,之前確實沒想到過。」
原來他關注的是這個!
我對著他笑了笑道︰「那還能有假?我也沒那麼大的膽子去欺騙將軍。」
我不動聲色的移開打量他的目光,沉默了小會兒之後語調輕松地對著他道︰「韓將軍可是隨身帶著刀的。」
陳響听言一愣,接著笑道︰「小林,你膽子是挺大的!至少還是站出來了。」
經過一處山坳,听到前方傳來的馬蹄聲,還有嘈雜的聲響,似乎是車輪滾過地面的聲音。
但是跟我們乘坐的車子不同。
根據我的了解應該是山民自制的車子,在道上行走,有時候也會看到的。
果然,沒隔多久,我趴在窗口看到前方小道有車子過來了。
趕車的是跟我們帶路那位裝束樣子都很相似的山民。
前座坐著的那位立刻沖著對面打了一聲招呼。
馬車臨時停在了半道上。
山民下車走了過去,他們站在山道上說了幾句話
遠遠地有聲音傳來,倆人的對話我大致听清楚了。
趕車回來的那個人是昨日送人去鎮上的,還在鎮子里親戚家住了一晚。
今早他買了些年貨趕車回來。
陳響緊挨著窗口打量前方山道上說話的山民,隨後看向我道︰「小林,我去打听一下消息!」
沒隔多久,那輛車子跟我們交錯而過,方向相反繼續行走。
陳響回到了車上,我不解的看了他一眼。
隨後,听到他對我說︰「剛才那個人一直在說今早鎮口的盤查分外麻煩,听說都排了很長的隊伍在鎮口。」
我知道陳響前去詢問是因為對方剛好從鎮上經過回來,一定知曉眼下鎮上的情況。
我們關在山中的新兵訓練營地,對于外頭的消息並不了解,尤其是對方提到盤查的事情。
在我印象中,北地大戰開始前,要是盤查嚴苛一些,似乎也不是件讓人奇怪的事情。
只不過陳響的語氣我還是從中听出了幾分端倪。
少傾,我看向他詢問道︰「陳大哥,是不是出事了?」
說不清哪里來的感覺,我只是覺得山民特意提到這件事不是無緣無故的。
「你還真是敏銳,小林!」
陳響收斂了笑意道︰「听說昨晚,北地戰場附近顧大將軍的營地出了事!」
「夜半有人偷襲,恐怕是軍中混入的奸細。」
我面色一變,馬上問道︰「人是跑了沒能抓住?」
我順著這個思路去想,可以猜測到沒準奸細逃竄的方向還是往北地鎮上去的,否則就沒法解釋為什麼鎮口盤查的理由了!
陳響盯著我看了幾秒鐘後點頭道︰「沒錯!」
前座的山民听見車廂內的對話,提高了幾分音量道︰「你們肯定不用擔心這個,就是軍中的人啊!」
「不像我們,進鎮上的話還得擔心被當成嫌疑犯給抓去了!」
山民帶著郁悶的口氣接續道。
「幸好我只用帶你們到鎮口一帶,不去鎮上,否則還得擔心被人冤枉了抓去。」
「那倒未必,你不曉得實情,沒準我們幾個都是冒充的,一會兒就被堵截了!」
在車內有些緊張的氣氛下,陳響居然還開了一句玩笑。
「不可能的,誰會那麼傻,送去給人抓呢!」
山民低聲嘀咕了一句道。
他的思路是很清楚的,知道我們幾個堂而皇之往鎮上趕路,還特意找來帶路的人多半沒有問題。
其實還有一點可以讓他打消了顧慮的,因為行走的方向完全不同。
我們是從深山中的營地出來的,而夜半被偷襲的顧大將軍的營地是在另一個方向。
山中的路況所有熟悉點的人都很清楚。
大家明白一件事,那就是絕對不可能在這等情況下有充足的時間繞行另一處營地的!(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