鳥蛋他們一伙人一去不復返。開始的時候。大人們還都罵罵咧咧,說什麼**積極性不強啊,破壞了公社的安定團結啊,受右傾主意思想影響太深啊,如此之類,等等等。可再過幾天,人們的口中都不再念叨這些**思想了,直到過了一個星期的時候,每個大人臉上都是愁容滿布。
于是乎,我們這群留著村里的小孩,被一個個組織起來進行拷問和進行社會主義教育。從我們的口中,大人們終于知道了這些孩子居然都跑到村外去偷懶去了的這個事實。
大人心中又氣又急,但更多的是擔心,既然秋忙已過。大家一合計,找了幾個村子里的青壯年去村口往西北的那快鳥不拉屎的戈壁找尋一番。要知道,那塊土地可是常年風沙不斷,而且據說沿著那戈壁一直走,還能走到沙漠。
村子里的人很忐忑地送走了這群壯年。望著他們一臉的悲壯,居然有一種壯士一去不復返的征兆。
沒想到,在那群青壯年走後的第2天,那群出走的孩子居然有了蹤跡。鳥蛋他們回來了。
鳥蛋告訴我們,那邊風沙極大,本該早點回來的,無奈在那片爛戈壁上迷了路,因此回來晚了。
此時村里的人哪會訓斥他們,一個個痛哭流涕,感謝觀音菩薩佛祖保佑。特別是鳥蛋他**,估計把一輩子的眼淚都流盡了。
夜漸漸深了,歡欣鼓舞的人群慢慢散去,夜籠罩了大地。
我躺在床上,但卻怎麼也睡不著。我很激動,真的很激動,我想知道鳥蛋他們到底在那里遇見了什麼新奇的事情。作為一個男人,天性的冒險精神那是必不可少的。
我偷偷地從床上爬起來,仔細看了看爹娘。他們都在自己的床上安安靜靜地躺著,發著均勻的鼾聲。
我躡手躡腳地從門口六了出去,干這事,我早已是輕車熟路了。我緩緩地打開家里的門,迫不及待地向鳥蛋家奔去。
鳥蛋家離我們家很近,準確地說應該不到10米,我像往常一樣,蹲在鳥蛋房間附近的圍牆外,開始學貓叫。
「喵嗚,喵嗚。」
我扯著嗓子吼了兩聲,這是我們這群孩子特定的接頭暗號。
沒有人回應我,周圍像墓地一般地寂靜。
我又加大聲音吼了兩句。
依然半點動靜都沒有。
「這小子,不會是倒頭就睡死了吧?我心中悶悶不樂,踢著地上的石頭。悻悻地往家趕。
夜似乎很靜,但我總感覺到有什麼事情會發生。
到處都是黑燈瞎火的,在這夜深人靜的時候,或許每個人都在香甜的夢鄉之中吧。
突然,我听到了我們公社的雞圈里有雞在那里不斷撲騰的聲音。
我雖然年紀還小,但那時候的集體主義觀念還是很強的。公社的東西,不就是我們大家的東西嗎?居然有人在偷雞?不知是不是村里那個痞子二愣子?我義憤填膺,偷偷地潛伏著走過去,躲在堆砌雞圈的石頭之下。
里面的情況讓我目瞪口呆,血腥的場景使得我差一點就吐出來了。
鳥蛋和那幾個我時常來往的村子里的孩子們,他們,他們居然在啃雞的腦海,「吱吱」的吸骨髓的聲音,刺得我的頭皮陣陣發麻。他們的眼神之中,居然都不約而同地流露著紅光。
「這」我捂上了我的嘴,憋著氣,不敢叫出聲來。我覺得他們此時的神情,完全就不像一個人類,他們簡直就像老人口中嚇唬小孩的惡鬼。
我的心撲通撲通跳得厲害。謝天謝地,他們專心致志地吃著雞的腦髓,絲毫沒有注意到暗藏的這個旁觀者。我驚恐萬分地挪動著腳步。逃命般回到了我的屋子。
听著父母們的鼾聲,我驟然覺得是那麼地和藹可親。我把自己的身子用被子裹成一個大繭子,瑟瑟發抖。眼楮只要一閉上,鳥蛋他們屠殺雞的場景就又露在了我的面前。
這一天的早上,大家都起的很晚,因為雞圈里的雞全都靜悄悄的,連一個打鳴的聲音都沒有。
于是乎,大家起床的第一件事都是奔向了雞圈。
雞圈正已經不是雞圈了。雞圈里,簡直成了雞生命終結的屠宰場,雞們全都扭動著脖子,一副死不瞑目的模樣。
我的心中驚恐萬分,我在想該不該把這件事給大人們說說,可還沒等我開口,我就無意中看到了鳥蛋惡毒的眼神。當然,那個眼神不一定是針對我,但我清晰地從里面讀出了陣陣寒意。
我還是個小孩子,我怕死,我不敢說。于是,我將口邊的話活生生地吞了回去。
村民們慌了,大家趕快把這個消息報告給了上級。上級也大做重視,將其定義為「反動派的武裝顛覆行動」,還特別派了幾名特種人員,來專門測查此事。
上級派的人很快就下來了,對于顛覆**的反動分子,國家總是佔在群眾的一邊。派下來的那人姓郝,我們都叫他郝隊長,他據說是從解放戰爭過來的,對于打擊反動派這一點,有著充分的經驗。最主要的是。他還有槍,這讓我的心稍稍安定了一點。
連續幾天,事情似乎都在向好的地方發展,村子里的鴨子和鵝都相安無事。
可是,就在第四天,更恐怖的事情發生了。
這次死的不是牲畜,而是人。
村腳老吳家未滿周歲的小女兒。她的半個腦袋,包括腦髓,都被人吸得干干淨淨,眼楮脹鼓鼓地睜著,死狀說不出的淒慘。
村子里剛剛和諧下來的氣氛被這突如其來的噩耗一下子沖垮了。大家已經意識到了,這村子里隱藏著的並不是反動派那麼簡單,而它的真實身份,應該是一只怪物。
與此同時,村里的青壯年也歸來了。他們拉回幾具尸體,這些尸體,赫然就是那天回歸村子的包括鳥蛋在內的那群少男。
他們的死狀和老吳家的女兒一模一樣,只是死去的時間應該很久了,全身都散發著一股陰溝里的惡臭。身上的腐肉已經發黑了,東一塊西一塊地掛在他們的臉上。
居然是他們?村民們一臉的不相信,但眼前的尸體無疑赤luo果地告訴了他們這個事實。大家怒氣沖沖地跑到各個少年的家中,特別是郝隊長,更是一臉正氣。義憤填膺。
「砰砰。」幾聲槍響,少年倒在了血泊之中。
令人驚異的是,他們一旦死去,就立即變成了一個人形的,但是身上沾滿粘糊糊液體的惡心生物。
我們都不敢過去,只有郝隊長一個人膽子大,將尸體們都檢測了一遍,然後他告訴我們,凡是頭皮上有一個惡心大疤的人,其實都是怪物。
為了驗證這個說法,他翻過死去怪物的尸體。
那蒼白而沾滿粘液的頭上。果然有一個大大的紅色疤痕。
當我們去到鳥蛋家的時候,鳥蛋她媽哭哭啼啼地告訴我們,鳥蛋不見了。
哪有那麼巧?村子里面的人全都不相信,他們把村子整個都翻了一遍,卻依然一無所獲。
憤怒的村民們將那些少男的尸體,哦,不對,應該是那些怪物的身體全都點燃燒盡了。那些怪物們的身體在火中,像燒焦的塑料一樣難聞。
再後來的幾天來,村子里面再也沒有人或者生物出現死亡的現象。
郝隊長的任務好像也已經光榮完成了。他大包小包地提著村民們的答謝品,鮮花簇擁著離開了我們這個村落。
我的心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了,有件事情我一直沒說,我怕我一說,會被當做反動**分子抓起來。
就是在老吳家女兒死去的那天,我清清楚楚地看見郝隊長從老吳家偷偷模模地溜出來,嘴里好像還在咀嚼著什麼。
過了幾天,村里在後山的亂堆里挖出了郝隊長的尸體,那殘缺的半個頭顱,白白的腦花早就不知被誰給掏空了,死不瞑目的雙眼,這些和村子里的青壯年拉回來的尸體一模一樣。
大家都猜到了什麼,一個個閉著嘴,默不作聲地將郝隊長的尸體燒掉了。
為了保險起見,村子里的人們勒令去過那里的青壯年們全都給剃成了光頭。謝天謝地,這群人當中並沒有怪物的明顯特征,一個丑陋的疤痕。
從此以後,西北的戈壁就成為了我們村子的禁地,被冠于了鬼戈壁之稱,誰都不準靠近他一步,因為在那里。你永遠不知道遇見的那個人到底是你的朋友還是你的敵人。或許昨天他是你的朋友,而今天他就成了你的敵人。
西北老伯深深地嘆了口氣,愁雲滿布的臉使得刀刻般的皺紋更深了,一條一條像棕黑色的蚯蚓一般趴在他的額頭上。就連拿著旱煙袋的手也在微微地顫抖。
「其實我這次願意帶你們出來,除了幫你們之外,我還有一個願望,就是看一看這鬼戈壁到底長什麼樣。這也算我活了五六十年唯一的願望吧。」
西北老伯沉默了下來,他垂下了他的眼眸。好像已經結束了他的述說。
原來如此啊,我恍然大悟。
「所以當你看到我的時候你也忘不了檢查我一番,對嗎?」。我自作聰明地開口了,還得意地搖頭晃腦了一番。
「請不要見怪啊。」西北老伯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
我想我讀懂了他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