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聞軒和他義父住在看雲山的山腰里,看雲山離這里大致十五里路,和斷陽山是一南一北兩個方向。段聞軒說,看雲山少有人家居住,而他的義父追求的就是那麼的一份幽靜。
「為什麼叫作看雲山呢?」我坐在馬車里,一邊隨著車子顛簸一邊問。
段聞軒的眼里泛起一絲笑意,調皮的說︰「安兄弟猜猜!」
我不好意思的甩甩頭,說︰「我可猜不到呢,只能顧名思義一下咯!」
段聞軒的眼光朝著車窗外望了出去,似笑非笑,思緒好似跑遠了去,一時不語。
每每看到他這樣的神情,我就知道他想的心事一定是和那位姑娘有關,便在一邊默默吃起醋來。
馬車最後停在了看雲山的山腳下。段聞軒付了車錢,興奮的往半山腰一指,說道︰「看到了麼?那里就是我和義父的家!」
我順著他指的方向舉目遠眺,果然看到一間小屋在綠色中依稀可見。
我跟在段聞軒的身後往山上登。不會,便開始氣喘吁吁起來,和他拉開了一大段的距離;而段聞軒卻是歸心似箭,他步履輕盈,點步而上,好似早就把我這個「安兄弟」忘得一干二淨了。
我生氣的喊過去︰「段兄跑得如此之快,要我怎麼跟得上呢?」
段聞軒這才想起我來,站在石階上拍後腦勺,咧著嘴笑道︰「該打該打,只想早點見到義父,倒是忘了安兄弟不擅攀山呢。」一面,又跑了回來,將背脊低下來,說︰「來來,安兄弟,我背你上山!」
我立馬紅著臉逃了開去,一面輕輕推了他一下,一面說︰「我才不用你背!」心里卻是高興了,即刻有了力氣繼續往山上登去。
終于,兩人到了那間小屋前。
段聞軒這下反而不急著喊門了,倒是抬手蒙上了我的雙眼,將我往東面引了過去,說︰「安兄弟,你不是問,這里為什麼叫看雲山麼?我現在就來告訴你……」
段聞軒的手一離開我的眼楮,我立馬被眼前的美景驚呆了︰只見屋後紅楓疊層,鳥兒簇擁枝頭;極目遠眺,青山連綿不絕,期間紫煙妖嬈,涼風一吹,雲絮盡散。
這麼美的景色猶在仙境;而這樣的生活,不正是當初我和子杰向往的嗎?
看到我的反應,聞軒有點為我擔心︰「安兄弟,你為何如此傷感?怎麼落淚了呢?」
我用手背擦拭了一下臉頰,果然有眼淚滴落了下來,而我居然渾然不覺,只好掩飾著說︰「許是涼風入了眼楮,不礙事。」
段聞軒轉憂為喜,說道︰「我帶你見家父!」剛要叩門,卻見一位老者開門出來,他慈眉善目、白須飄飄,見到我倆,呵呵一笑,道︰「軒兒,為父早就聞得你的聲音咯!這位小兄弟是……」
段聞軒上前向老者一拜,說道︰「義父,他是我新結識的好兄弟,名叫安男。」
我隨後行禮道︰「想必這位就是段大夫時時不忘的段神醫了,晚輩安男拜見段神醫!」
老者更是笑得開懷,一面攙我起身,說道︰「孩子不必多禮,里屋坐。」一面已然朝屋中走去。
只見屋內擺設簡單,卻是窗明幾淨,一張紅木圓桌在屋子中央尤為惹眼。
段聞軒招呼我坐下,又為段郎中和我沏好了茶水,感嘆道︰「還是家中好啊,這一杯一盞的,讓人覺著親切!」
段郎中胡須一模,仰頭笑笑,說道︰「軒兒這次回家,應該不會是想念家中的杯盞了吧?」
段聞軒即刻暗下了臉色,俯身向前說道︰「不瞞義父,孩兒和安兄弟二人卻有重要的事情來請教義父您。」
「哦?」段郎中頓時擱下了手中的茶杯,問道,「所為何事?」
于是,我和段聞軒二人你一言我一語的將李詩詩的事情講述給了段郎中听,最後,段聞軒問道︰「義父,不知您對此事有何看法?」
段郎中听完,眉頭深鎖,離開圓桌,踱步到了窗前,開始思索起來。
半晌,他慢吞吞的說道︰「依照你二人的說法,凶手所用藥物世間罕見哪……普天下,唯有一人才會有能耐研制……但是,只憑著推斷,我不能肯定是不是他……」
我和段聞軒同時站立了起來︰「是何人?」
段郎中沒有理會我們,自顧自的問道︰「你們可拿來了那枚銀針?」
「有、有!」段聞軒應聲從胸前的內袋中取出了一個疊好的絲帕,展開一看,正是那枚從李詩詩頸後拔出的銀針。
我立馬想起了自己胸前口袋也藏著一枚銀針,就趕緊拿了出來,放在了桌上。
當兩枚銀針同時出現在了段郎中的眼前時,他面色一變,如同印證了心中所想似的,閉上了眼楮。
這時段聞軒見了我拿出來的銀針,問道︰「安兄弟何以也有一枚銀針?」
我解釋道︰「這枚銀針,是李詩詩交給我的,曾經跌落于她的床前。因為後來突發的事情接踵而來,一時忘了這枚針,倒是此刻想了起來。」
段聞軒頓了頓腦袋,轉而問段郎中︰「義父,您可識得這兩枚銀針?」
段郎中重重的嘆出了一口氣,將兩枚針舉到了亮處,對我們說道︰「你們看,孩子們。這兩枚針雖然長短不一,卻在尾部都標有紅色記號……」
我仰頭一看,果然如此。
段聞軒則是胸有成竹的說道︰「義父,孩兒初次見到這枚針的時候,就已然猜到了它的出處,只是不能肯定,所以,來找義父定奪。」
我在一邊听得一頭霧水,著急了︰「段兄,原來你早就知道是誰了嘛?你和段郎中究竟說的是誰呢?」
段郎中過來示意大家坐下,向我解釋道︰「孩子,勿要誤會軒兒,他也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啊!並非是故意要隱瞞于你。」
段聞軒在一邊猛點頭。
我余怒未消的說︰「那,到底是怎麼回事情呢?」
段聞軒說︰「這兩枚針,尾部同時點著紅色印記,我只听義父提起過,所以大致猜得到它出自哪里,卻不能肯定,畢竟是未曾親眼見過。」
「此話怎講呢?」
「因為,」段聞軒看了一眼段郎中,說,「它與宮廷相關,所以不易見到。」
我一聲驚呼︰「原來凶手真的來自于宮中!」
「不錯。」段郎中說,「多年前,我還是朝廷御醫,當時有一名叫作李玉的御醫用的就是這些個帶有紅記的針。」
我有些疑慮,說道︰「但是,會不會有別的什麼人也在針的尾部作了這般的記號呢?」
「不會!」段郎中肯定的說,「李玉是一個秉性張狂之人,且深諳迎合之道,時常研制一些迷魂一類的藥物供陛下調情所用,因此深得陛下寵愛。于是李玉就更是飛揚跋扈,他將自己打制出來的所有用器刻好了紅記,又昭告民間大夫,所用器材一律不得與他雷同,不得刻紅色記號。以此,來顯示他身份的顯赫。」
「真是小人得志!」我憤憤然的說道。
「所以,我敢肯定這是他所用之物!」段郎中繼續說道,「而你們剛才提到的,莊主夫人所服下的毒藥,也必定出自他手。李玉雖然惡貫滿盈,倒也算是醫學界的一名奇才,所研發的丹藥功效卓然,世間無人能及。這無色無味,甚至不會影響到血象的藥散名叫‘無影’。藥如其名,所用之人都將死于無形。他曾經邀我共同研制這味藥,被我婉言拒絕了。沒想到,一年之後他憑靠一己之力,居然也研發成功了。」
「這藥會毒死人麼?」我問道,「為何夫人逃過了此劫呢?」
「夫人沒有毒發身亡,完全靠藥量控制著,再多一分,必死無疑!」
段郎中的話倒是印證了我的猜想︰凶手倒真是想留李詩詩一命!但是,他為何又留下了我的性命呢?我百思不解,便將這個想法說了出來。
段郎中點頭稱是︰「凶手確是有意留了夫人的性命,但是為何又留下了安兄弟的性命,我也不得而知了……」
「但是,那位李玉是怎麼和夫人結仇的呢?」段聞軒蹙眉說道。
三人不語,顯然大家都不知道答案是什麼。但是,至少有一點已經肯定,那就是︰宮廷御醫李玉與此事必有瓜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