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古家庭院陸陸續續掌起了燈。我獨倚橋欄。看著家丁們忙忙碌碌的身影，悵然若失。
或許這里不該有我，正如此刻——小梅依偎在聞軒的懷里；李詩詩陪伴著古一寒…而我，又該何去何從？又可以在哪里？
「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你是在傷心麼？」段聞軒不知何時來到了我的身邊。
我一驚，回首之際手中絹帕隨風落入水中，往下游漂去。
「你總是喜歡這樣子嚇人的麼？」我生氣起來，倒不是心疼絲帕，而是惱羞成怒，擔心自己對段聞軒的在乎被他看了出來。
「你生氣了？」段聞軒詭秘的笑道，「只是不知道是因為絲帕掉入了水中生氣呢還是因為別的什麼事情？」
「你這是什麼意思？」我的臉一下子憋得通紅。
「沒什麼意思，只是向你道別，明日我就出發了。」段聞軒淡然說道。
「哦…」我清了一下嗓子，「這趟上山辛苦段兄了！小梅情緒不是很穩定，還望你多多擔待著！」
「不用操心，我自然有方式可以安撫她。」
段聞軒說的方式讓我想起了剛才他倆相擁在一起的一幕，心里霎時如同倒翻了五味瓶。
「你又在瞎想什麼？」段聞軒好似猜中了我的心思，解釋道，「我說的方式可不是你適才看到的那樣。」他的眼神中帶著試探，我甚至懷疑剛才那一幕是他故意做給我看的。
「不管怎樣，小梅就拜托你了。」我彎下腰身鄭重其事的向他致謝。
「楚楚。你怎麼對我客套了起來？要是以前，你可不會行這麼大的禮，這讓我覺得別扭的很。」段聞軒有點不高興起來，氣呼呼的說道，「明日一大早我會來接小梅，你為她好好準備一下。」
「行裝都已經準備好了，段兄放心。」
「她剛才鬧了一場，可能有些累了，睡著了。」
「嗯…那麼，段兄早些回去歇息著吧，這幾天你都沒有好好睡覺。」
「你也一樣，」段聞軒心平氣和下來，眼里滿是不舍，「這場鬧劇讓每個人都身心疲憊，楚楚，你也受了不少的委屈，還有小梅…好在都過去了，今後我們一定要更加的珍愛自己、珍惜眼前的一切，你說對不對？」
顯然，他的話里有話，確切的說是在提示我珍惜他而已。可是，這樣的我還有什麼資格去珍惜他呢？我不配。就算他現在不相信我說的，以為我是在嫉妒他的「安楚楚」而說的氣話。可是，總有一天他會知道這是一個事實。
「段兄說的對，所以，段兄也要懂得珍惜才是。」我仰頭看他明亮的眼眸，猛然間好似看到了他發現小梅發間的桃花簪時的表情。「很多事情都是冥冥之中就注定的。」我痛心的說道。
段聞軒還想說些什麼，忽見李詩詩帶著丫鬟正踱步而來，她止步于花池的對面朝我倆點頭招呼。
我和段聞軒即刻終止了談話，一同繞到花池那邊去︰「夫人！」
「這麼說，段大夫還是決定先帶小梅姑娘上山了？」李詩詩有點不高興的說道。
「是，」段聞軒解釋說，「家父年邁實在不便遠行；再有，莊主失血過多，傷口又深適合靜養，山路顛簸恐怕反倒會加重了傷勢。我和楚楚姑娘商量，我帶小梅上山醫治，莊主由她留下來照看著，主要是得給他多吃些補血的膳食。」
「是，我留下來和你一起照顧莊主。聞軒有什麼要交代的飛鴿傳書過來即可。」
李詩詩無奈的應道︰「既然都安排好了，也就只能這樣了。」
「那麼，夫人，我先告退了，還有很多事情要去安排。」
李詩詩點頭應允，上前拉起我的手︰「楚楚姑娘，陪我走走，說說話。」
我回頭看段聞軒的背影。聞軒，你剛才是想要對我說什麼呢？可是，他的背影在夜色中已然走遠，最終消失不見了。
「楚楚姑娘好似和段大夫有著說不完的話，我都來了好一會了，你們才看到我呢。」李詩詩掩嘴笑道。
「哦，我們正在商討該怎樣才能更好的照顧好兩位病人，不至于顧此失彼，倒不是閑聊…」我趕緊解釋道。
「姑娘不用緊張，我可不是來興師問罪的呢。只是，」李詩詩將我的手輕輕的捏了一下，「今後你做了古夫人，可要懂得避諱了。」
「夫人…你真的希望我嫁給古一寒麼？」
「當然是真的了！」李詩詩正兒八經地，「難道你以為我在與你說笑或是在試探你不成？」她搖搖頭，說，「姑娘有所不知，莊主變成今天這幅模樣，雖然說是為了你，可是，我也是要負很大的責任的。」
「你？」我不明白，「夫人，此話怎講呢？」
「不是麼？要不是我想出來的這個主意，一寒也就不會被卷了進來；菲兒丫頭也不會惱羞成怒；一寒，也就不用自殘了…」
「這話也不好這麼說的，依著莊主的脾氣，他絕對不會對夫人的事情坐視不理的。只是有一點我想不明白，那日聞軒進小棠房間的時候，你是怎麼憑空消失的呢？這讓我一度以為是你的魂魄回來了！」
李詩詩笑笑，道︰「我是從床下的暗道逃出去的。這是一寒告訴我的，只有古家的人才知道。」
「那就難怪了，聞軒進去的時候，已是空無一人；而我遇見你的那次，你也是從那里逃走的？」我想起來——小棠的房間以前是個倉庫，怪不得有暗道。
「不錯。」李詩詩點點頭，「段聞軒打亂了我的計劃，于是我只得改日再來。由于小棠的精神很不穩定，于是我一般都要花上很長的時間和她培養感情，等到適當的時機才一點點引導她…」
「你想讓她和你一起去嚇唬柳妃？」
「說對了！柳妃並不知道小棠被你們救了起來，也不知道我是詐死，如果我和小棠一起出現在她面前的時候，她一定會嚇得魂飛魄喪，不怕她不說實話！」
「原來如此！」我抬頭看了一眼天色，原本晴朗的夜空不知何時已然被烏雲遮蓋了個嚴實…
「好在經過幾次的接觸之後，小棠的神智明顯清醒了許多，我想這就是心病需要心藥醫的道理，她一直耿耿于懷的心結與我有著莫大的關系，一旦得到了我的原諒，她的心情自然會開朗起來。只是我關照過她，不許讓任何人知道我的存在。」
「也包括我和段聞軒？」我悵然的說道，「我和聞軒可一直是和你站在同一站線的啊！」
「這個我自然知道，只是時間緊迫。菲兒留在妃子府的日子不會太長，我和一寒要抓緊每一分鐘，人多自然手雜，我們也是害怕節外生枝。」
「所以，那晚在小棠房間你不惜用**將我迷暈了？」我悲哀起來。
「楚楚姑娘，我和一寒的相遇實在局促，他還沒來得及向我提起你的身份，所以，我只知道古府有個救過我的‘小兄弟’，自然不認識你。那**闖進房間，嚇得我六神無主。不知道你是何方神聖。會不會是宮里的探子？好在我那日化了妝，一寒又一直讓我備著**在身邊傍身，加上看到你顯然是被我的臉嚇到了，于是就將計就計誘惑你抬起頭，迷暈了你才得以月兌逃。」
「可是，你說我救過你，我以為你已經認出了我來的。」
「那只是我為了安撫你胡亂扯的。雖然我看到你之後，覺得你很面熟，好似哪里見過一樣。可惜光線太暗，我又急著想逃出去，所以，根本就沒有認出你來。直到那日菲兒提起過去的事情，我才把你認了出來，楚楚，我和你畢竟才幾面之緣，一下子想不起來也是可以諒解的不是麼？」李詩詩拍拍我的手背，「所以，那晚若有得罪，你可不要記在心上了才是。」
我連忙搖搖頭︰「當然不會，夫人多心了。」
據李詩詩這麼一說，她和古一寒一定是穩操勝券了。
「那後來呢？」
「萬事俱備，只欠東風，」李詩詩繼續說道。這期間，她一直沒有放開我的手，「我偷偷的和一寒取得了聯系，兩人確定了行動的時間和具體事宜…我按計劃去她的房間，而一寒和小棠則守在了另一個出口，若那丫頭嚇得落荒而逃，那里是她的必經之路…想不到卻撲了個空！」
「那時我和段聞軒已經在柳妃府的西牆外。」我回憶道，「我看到你進了柳妃的房間，當時一陣陰風在你身後莫名而起，我著實是被你嚇壞了！」
「原來那時候你們已經在了？」
「是的。小梅被抓，我和聞軒一致認為是柳妃所為，所以在她府外徘徊數日，起先是想搭救小梅，後來得知小梅回了古家，又開始擔心莊主的安危。就又過來潛伏著。」
「原來如此…」李詩詩暗自思忖，頓足道，「怪不得那死丫頭不在房間，想必是發現了你倆的行跡去安排護衛布局逮你們了呢！」
「…是這樣麼？」我不置可否。
「一定是的！」李詩詩好似有著十足的把握，「根據一寒多日來的觀察，那死丫頭每晚會在上完香後睡覺，一般在午夜之前早就睡熟了。可是，那日我是約莫四更時分行動的，她卻沒在床上睡著…而那時應該差不多就是你們被逮的時候吧？」
听她這麼一說，倒也不無道理︰「也有這個可能！」
「不是可能，一定是這樣！」李詩詩糾正我道，臉色當即沉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