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楚白這一走又將近有半月之久。期間。他沒有了半點消息。
「也不知道哥哥怎樣了?」我每天晚上睡不好覺。
「安兄回去了那麼長時間了,也沒有听到什麼不好的消息,應該是安然無恙吧,你不要太擔心!」段聞軒安慰我說,「一旦他覺得安全了,一定會來看我們的。」
我無奈的點點頭。
時至深秋,山里越來越冷。我開始張羅著做幾件新棉衣好預備過冬,小梅閑來無事自然成了我的好幫手,而聞軒則隔三岔五去見他的義父一起研制新藥…
日子就這麼平淡無奇的一天天得過著,一直到了某一天——
這天,天空特別的藍,聞軒從段郎中那里回來,他高興的說︰「楚楚,告訴你一個好消息——你的家人明日上山,他們會到義父那邊稍作停留,確定安全,就來此處看你。」
「真的啊?你怎麼知道?」我雀躍起來。
「是安大哥花錢雇人帶了信過來,你看!」段聞軒將一封信遞到了我面前。
我展開一看,只見上面被圖的亂七八糟,這才想起安楚白和莞兒都認不得幾個字,好在大意倒是說清楚了。
「姐姐。哥哥好麼?嫂嫂好麼?」印小梅迫不及待的問道。
「嗯,他們都好!嫂嫂已經生下寶寶了,是個男孩!」我一面看信一面翻譯,「昨天已經滿月了…哥哥說,半個月以來一直風平浪靜,所以決定…明日帶寶寶一起過來看望我們!太好了,小梅!」我和印小梅喜極而泣。
次日晌午,安楚白風塵僕僕的出現在了我們的面前,在他身後還有兩人︰一位是莞兒,她長胖了,看上去慈眉善目的,她的懷里抱著嗷嗷待哺的嬰兒,而另一位則是安老漢,老漢抽著煙斗一聲不吭。
「我說要來看你,爹爹一定要同來,我拗不過他,就…」安楚白解釋說。
「爹爹…好久不見,你身體可好?」我不自然起來,不知道為什麼,他總是讓我覺得不安。
安老頭不說話,倒是找了一個凳子坐了下來。段聞軒為他沏茶,他看都不看他一眼。
我和安楚白交換了一下眼神,安楚白上前說道︰「爹爹,您忘了麼?他是段大夫,以前為莞兒看過病的…」
「老伯好!」段聞軒禮貌的彎去行禮。
安老頭朝段聞軒瞥了一眼,沒好氣的說道︰「我只知道,楚楚是為了他而毀了這樁親事的!」
「爹爹,你什麼都不知道怎麼好這麼說呢?」我生氣起來。
安老漢沒有接我的話茬。只是反反復復的嘀咕著這句話。
「我回家之後,他就已經是這樣了。」安楚白臉色難堪。
「爹爹為了你和段大夫的事情氣得夜夜失眠呢!」莞兒望了一眼懷中的嬰兒說道,「直到我生下寶寶,他才好過一點,只是老是喋喋不休的說著同一句話…」
「說什麼?」我見莞兒收了口,追問道。
「他說——說你是個敗家的家伙…」莞兒猶猶豫豫的說道。
安楚白拉了一下莞兒的衣袖︰「莞兒,今兒不說不高興的事情!」
于是大家在這樣的氣氛下吃了一頓午飯。聊天的時候,為了不觸及不開心的事情,大伙默契地繞開了有關古家的所有事情,將話題的重心放在了莞兒的寶寶身上,倒也說得熱火朝天起來,只有安老漢自始至終一言不發。
飯後,安老漢再也坐不住了,于是吩咐道︰「楚白、莞兒,回家!」見兩人表情尷尬,悶哼了一聲自顧自的往山下走去。
「楚楚、聞軒,你們別介意,爹爹是這個樣子的…」莞兒不好意思的說道。
「既然不想見我,又何必過來?」我氣嘟嘟的說道。
「爹爹也是擔心你,見你好好的,就想家了不是?」安楚白撓撓頭皮。說道,「下次來,我不帶上他了就是!」
「老人家總有他的想法,我們不要強求于他。」段聞軒寬慰安楚白。
「哥哥,我隨你們一同回去照看寶寶!」小梅舊話重提,這回她沒有等我作出反應,從床下掏出一個包裹。
「小梅,你是什麼時候整理好行裝的?」我詫異的問道,「原來你這麼想要離開我啊?」
「姐姐,這里是你和段哥哥的天堂,小梅留在這里真的不合適!」印小梅沖我調皮的眨眨眼楮,「好在安哥哥會收留我的,我就回去做個粗使丫鬟好了!」
「小梅你!」我被她氣得無語。
「楚楚,那就這樣好了。小梅回去也好,我一個大男人的照顧不好你嫂嫂還有孩子,就讓她回去幫幫忙!」安楚白接過小梅的行禮,背在了肩上。
「聞軒…」我無助的看著段聞軒。
「既然他們都決定了,也就只好這麼辦了。不過你還得在這里住上一段日子,再看看形勢再說!」段聞軒走到了我的身邊,和我並排站在了一起。
「對對對,要的要的!有勞段兄弟照顧我妹妹了…我們先告辭了!」安楚白三人匆匆朝我們揮手告別,朝一路領先的安老漢追去。
可是,令人難以置信的事情發生了——安老漢竟然出賣了我和聞軒!
小梅在關鍵時刻挺身而出,她日夜兼程偷偷跑來山上通風報信。當時我和段聞軒正在他義父的屋里搗藥。
印小梅一看到我,眼淚撲撲的掉了下來︰「姐姐,大事不好了!昨日飯後,李詩詩帶了兩名家丁過來找你爹爹…我本來陪著哥哥嫂嫂抱著孩子在林間散步的,後來起了風我就跑回家拿衣服…不想看到了這一幕!我趕緊躲到了一邊,隱約听到他們的談話——李詩詩說。莊主因為長期憂傷過度,快要、快要…歸西了!」
「什麼?莊主快死了?」段聞軒和我听聞大為震驚。
「不錯…李詩詩說,他自從我們出逃之後一直臥床不起、茶飯不思,舊疾愈加嚴重,吐血也越來越頻繁了…」
「一寒,是我害的你這樣!」我跌坐在椅子上,泣不成聲。段聞軒過來將我擁入了懷抱,也哭成了個淚人。
「我听你爹爹提到了看雲山…猜想情況不妙,趕緊過來轉告。你們快點離開這里吧!」
「爹爹為何要這麼做?」
「也許是受了李詩詩的蠱惑吧!李詩詩謊稱要帶你回去見古一寒最後一面!你爹爹畢竟不了解實情…還有,我看見李詩詩塞了一袋銅錢給你爹爹…」
我心寒了——原來千年之前的他,就已經是個獨斷專行,自私自利的人了。為了自己的好處,何時在乎過親情?
聞軒一時沒了主意。
段郎中說道︰「軒兒,趕緊收拾帶安姑娘離開,這里有為父在!」
聞軒看了我一眼,拉起我的手︰「楚楚,事不宜遲,我們一同向親人們拜別!」
我隨他跪了下來,分別向段郎中和小梅拜別,匆匆收拾了幾件衣物向後山轉移。
我們覓到了一個較為隱蔽的山洞,聞軒找尋了一處干燥的地方用自己的衣物和枯草鋪墊了一番。
「來,楚楚,這邊歇息。」他招呼我坐下。「看來,莊主病重不假,要不然李詩詩也不會到了現在才來騷擾我們——一定是一直在照顧莊主所以顧不上我們…如今眼看莊主不行了,她就舊事重提,打算新帳舊賬一起算!好在小梅通報及時,我們也就只得乖乖藏身與此,待時局好轉再做安排,委屈你了!」
我拼命搖頭︰「聞軒,是我連累了你。」
聞軒安慰我︰「傻話,是聞軒連累楚楚跟我過窮日子才對。冷不冷?」一面,解下了自己的披肩為我系上。
就這樣。我們開始了類似原始人的生活——靠著山中的溪水和野果充饑,運氣好的話,還可以抓到幾條魚補充營養。
這樣提心吊膽的過了三天,聞軒和我都十分記掛親人和朋友。
「我想回去探個虛實,」聞軒說,「你在此地勿要跑開,等我回來。」
「不,」我堅定的,「我要和你一起去!無論發生什麼,我都要和你共同面對!」
聞軒握了下我的手︰「也罷,一起走。」
兩人模黑夜行。聞軒很熟悉這里的山路,他拉著我東拐西彎的,終于到了段郎中的屋前。
窗內有燭光在跳動,偶爾傳出了段郎中的幾聲咳嗽。我們十指緊緊相扣,很擔心段郎中的安全。
兩人在草叢里潛伏了一陣子,確定沒有埋伏,于是段聞軒向我使了一個眼色,拉著我開門進屋。
一進屋子,我和聞軒被眼前的場景驚呆了︰只見桌子椅子四分五裂散倒在一邊,地上盡是被砸破的藥罐碎片…段郎中則臥在床塌上奄奄一息。
「義父!」我和聞軒同聲驚呼,飛奔著跑過去,撲通一聲跪在了他的床前︰「義父,軒兒不孝,是軒兒害了義父啊!」聞軒緊緊握著義父的手,涕淚齊下。
我在一邊感覺自己是罪魁禍首,不知說什麼好。
段郎中無力的擺了擺手︰「軒兒,為父年紀大了,死不足惜。孩兒勿須傷心,人都有歸西的一天。」
「不會不會,軒兒一定救義父!」
「軒兒,為父…」段郎中咳嗽了幾聲,嘔出了一口濃血,還帶著血塊,「為父…終于可以…見你最後一面。」段郎中斷斷續續的說道。
聞軒哭得說不出話,他不停的搖著頭。
段郎中的眼楮半開半閉,他看了我一眼,伸出手給我︰「安、姑娘…」
我趕緊接過他的手。他的手已經冰涼,透著陣陣寒氣︰「義父,是我害了您老人家。」
段郎中搖搖頭︰「你二人莫在此地久留,他們…隨時會來…」說到這里,他好像想起了什麼︰「小…梅…」話沒有說完,段郎中的手便掛了下去。
聞軒顫抖著去探他的鼻息,回頭抱住我說︰「義父已經…去了!」
「聞軒,我們該怎麼辦啊?」我害怕的哭出了聲音。
聞軒抽泣著解下了身上的衣服,撕下了兩條,將其中的一條扎在了我頭上,另一條扎到了自己的頭上︰「楚楚,不要難過,義父若是看到我們傷心也會走的不安心的。來,我們一起跪下,送他一程!」
我听話的擦干眼淚,和聞軒一起雙雙跪在了段郎中的床頭,也算是為他守靈,盡點孝道。
次日,聞軒找尋了風水尚好的地方,埋葬了義父。我和他攜手在墓碑上寫上︰段一海之墳兒子段聞軒、兒媳安楚楚跪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