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兒一面給丁夫人取下頭發上的珠花等物,一面輕輕的回道︰「不太安份呢,夫人。紅梅的東西送去了,叫碧蓮和芍藥的,還有那個叫桂芳的十分不滿;而那個杏兒和春英倒沒有什麼。」
丁夫人淡淡一笑︰「碧蓮和芍藥會如此很正常,她們不是村姑;雖然自幼也吃了不少的苦頭,卻也算是錦衣玉食長大的,心氣當然要高一些;倒是那個桂芳,你要多留些心。」
雙兒答應著,不等丁夫人問便把紅梅的見父母的事情說了一遍︰就連她不在的時候,紅梅和杜氏、張大人的所為她也知道的一清二楚。
丁夫人听完之後輕輕的點頭︰「倒真是一個性子軟弱的。嗯,也看緊一些,不要讓其它人欺她太過了。」頓了頓又道︰「一般的事兒,你也不必干涉;總不能讓她們抱成團的。」
雙兒輕輕屈膝應道︰「婢子省得,夫人放心就是。」
丁夫人沒有再說什麼,由著雙兒扶著她去洗澡,然後上chuang躺下;不過,她的神色一直有些郁郁的,並不開心的樣子。
把床前的錦帳放下來,雙兒輕聲道︰「明兒又要趕路,夫人還是早些睡吧。」她知道夫人的心事,卻不敢說一句夫人不要多想——自家主子的厲害,她可是深知的。
丁夫人沒有點頭也沒有說話,只是輕輕的合上了眼楮;雙兒這才把帳子掩好,轉身走到外間又叮囑那上夜的人好好听著些,莫要睡得太死,這才去了。
紅梅等人直到用早飯的時候,才知道今天要走;她一時間有些愣住了︰不是說宋府買丫頭嗎,怎麼今天卻說要去那麼遠的地方?
雙兒說,她們要行個把月才能到家呢。紅梅只是听著並沒有開口多問一句,因為不需要她問,杏兒等人把她想問的話都問了出來。
原來,買了紅梅等人的不是宋府,而是丁夫人;紅梅此時才明白,丁夫人的丁是夫姓,她本姓是伍;而宋府是丁伍氏母親的母族——也就是丁夫人的外祖家。
紅梅明白之後,雖然有一二分心喜自此後擺月兌了杜氏︰至于報仇,她並不急;但卻因為心中的疑雲密布而把喜悅沖得幾乎沒有了。
雖然不知道丁夫人如何,但看宋府的別院也知道丁府差不到那里去︰這樣的人家要買幾個丫頭,為什麼要千里迢迢的到外祖的祖地來?
這里面一定有隱密!
事關自身,紅梅當然想弄明白,卻也知道此事不能冒然開口相詢︰現如今賣身契已經簽了,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雙兒也沒有多說,交待完便急匆匆的走了。紅梅原以為早飯說走,用過早飯便能走了,不想直到用過午飯之後,她們才被人帶到出宋府。
坐在搖搖晃晃的馬車上,紅梅倒沒有太過難受︰她從來不暈車、暈船的;如今,也沒有暈馬車。但是除春英之外,其余幾個都吐得臉色發白,到了晚上住店時,她們連路也走不動,全靠紅梅和春英扶下來的。
紅梅一路上話極少,讓睡就睡讓吃就吃,但是她的眼楮卻仔細的、悄悄的觀察著。
以丁夫人住店就包下一個大院子或是兩個中等院子,就連她們幾個也每餐便是兩個菜,頓頓都有肉;而且車前車後還有幾十個帶著刀、騎著馬的男子——只這些排場來說︰丁府一定很富貴。
如此富貴的人家,卻極隱密的買下幾個丫頭︰紅梅的心便隨著一天一天接近目的地,更加的不安起來。
倒是紅梅終于知道雙兒為什麼說要走一個多月的路了,丁夫人一行人根本不像是在趕路,反倒像是出來游玩的,一路上行得並不急︰天不黑就找店歇下,天大亮才要起程。
慢騰騰的走了一個多月,這一天紅梅她們終于又進了一座大大的城池;不過紅梅她們在車子里,並沒有看到城門上的字,所以不知道這地方是哪里︰要住下之後才會知道。
這一次車子並沒有尋找城中最大的客店,而是直接在一座高大的門戶前停下來。紅梅幾個人被叫下車子後,她看到門前那黑壓壓的人便知道,丁府到了。
而高大的不像樣子的門上也寫著幾個大大的字,不過紅梅大多只認識半邊兒,勉強猜出來是︰敕建靖國府。
紅梅不知道靖國府倒底是什麼東東,但是敕建兩個字卻是懂的︰這個宅子是皇帝賜下來的;而《紅樓夢》她是看過的,榮國府、寧國府當然知道;以此來比較,這個丁家比她相像的要大的多!
她的頭上立時便冒出了冷汗來︰這樣的人家可不是富貴二字能形容的,如果丁夫人真得另有所圖,她能怎麼做?
而且,看到丁府的大門後,她更奇怪丁夫人會圖謀她們幾個村姑什麼呢?她們可是什麼也沒有,現如今連人帶性命都成了丁夫人的,她還能圖謀她們幾個村姑什麼?
紅梅雖然如此想,卻怎麼也放不下心來。
一旁有婆子過來引紅梅等幾人進去,七拐八扭的紅梅這一次並沒有記住路徑;只記得走了好久好久,走得她腳都有些酸了才走到一處院子里。
她們一進院子,便有幾個穿紅著綠的丫頭迎出來︰「我的大娘,你來得好慢!」然後又看向紅梅幾個人,然後互相推了推咬著耳朵不知道說了些什麼,幾個人笑得臉兒都紅了。
那婆子行了一禮,得了一些大錢後便走了。而那幾個丫頭帶她們到了門房一個小小的抱廈里坐下︰「夫人這時正同我們國公爺說話呢,一會兒再帶你們去見夫人。」
然後幾個丫頭便接著紅梅幾個人問東問西的;紅梅依然是話最少的一個,而其它人都帶著幾分巴結和丫頭們說話;就連清雅的碧蓮、和艷麗的芍藥都和丫頭們聊得似乎很投機,不時就把丫頭們逗得笑作一團。
桂芳的冷臉也終于不見了,一張臉柔和了十二分不止。
紅梅心中輕輕一嘆︰這幾個丫頭來安排她們,想來地位不高,就算是巴結上了也幫不上什麼忙;不過,不能得罪她們倒是真的。
一直到天色暗了下來,紅梅才看到一個認識的人;雙兒。
她進來抱廈笑道︰「今兒國公爺可能會在我們夫人這里歇下,現在已經去傳飯了;今兒夫人沒有空見你們,國公爺那里你們這樣子的也不能見——夫人說讓你們先安頓下,這些日子好好學學規矩再說吧。」
幾個丫頭便問安排到哪里去。
雙兒抿著嘴笑︰「後面南廂吧,三個人一間房。」
幾個丫頭對雙兒笑道︰「姐姐好偏心,我們來得時候可是不入流的;怎麼這一次的姐妹如此好運,一來便是三等的丫頭。」
雙兒只笑,然後叮囑幾個丫頭好好的安置紅梅等人,便匆匆的走了。
幾個丫頭心里雖然有些不太舒服,不過雙兒可是夫人身邊一等一的人,她親來吩咐的事情沒有人敢不上心;當下便引著紅梅一行人沿著游廊向西行去,穿著一個小小的月亮門兒,後面有一個小園子;在小園子南北西三面都有房舍,而紅梅她們去的是北面的。
有丫頭指著園子盡頭西面的房舍道︰「那是一些婆子、粗使丫頭、小丫頭們的住處;」又一指北廂︰「這是一、二等姐姐們的住處;」她再指南邊︰「緊挨著門的那是我們院里的小廚房,旁邊那邊是我們這些人的住處了。」
紅梅只是掃了一眼,而杏兒的眼楮似乎不夠用,而碧蓮和芍藥雖然也有幾分驚訝,卻並不像春英幾人似的;紅梅更是斷定這兩個的定是見過世面的人。
她十分不幸的是和芍藥、桂芳分到了一個屋里。
當天沒有人讓她們干活,用過晚飯之後來了一個媳婦問了問她們的姓名,然後便讓人給她們送來了被褥、衣服、首飾等等,最後又板著臉說了一通規矩︰無非是不許偷盜,不許多嘴,不許偷懶……等等。
紅梅听得直想有些目瞪口呆,她終于知道什麼叫做沒有人權了。
那媳婦最後走得時候道︰「我夫家姓馬,你們叫我馬嬸子就行;幾位姑娘以後要好好的學規矩,莫要到前面伺候時丟了我們夫人的臉。」
說完扭啊扭啊,扭著她的水桶腰走了。
紅梅沉默不語的坐到鋪上︰默默想著那媳婦的話,她記住的話不多,但是有兩句話她可想忘也忘不了——「掌嘴、打板子」,還有「杖斃」!
她們這些做丫頭的,真得不被人當人看。
直到桂芳把燈吹熄之後,紅梅才收拾收拾睡下了;她的心也安穩下來︰不管怎麼樣,她都要好好活下去,並且她要離開丁家。
紅梅直到這時才有了她穿越之後的目標︰就是,自由!
在杜氏手里,她沒有自由;賣到丁家,她一樣沒有自由;她什麼也不想要,她只想做個人,做個不會被人做錯一點事情就會被打死的自由之身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