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五十二年六月十八日。酉時,京城。
天香樓里迎來了具有劃時代意義的一晚。從今往後,京城里哪家ji院還敢與天香樓媲美?
不可能!
絕對不可能!
因為,天香樓創造了一個奇跡!
它竟然有能力將十一位阿哥齊聚在這里,那是何等的壯觀啊?
簡直令人無法想象。
老鴇十天前接到通知以後,暈厥了三個時辰,耳鳴了三天,傻笑到現在,如今,她看見阿哥們一位一位走了進來,並且依次給人家磕頭請安了,可她還是不敢相信眼前這一幕就是真真切切的現實。
倒也難為她了!盡管身為京城最有名的ji院的老鴇,可她也沒經歷過這麼大的場面啊!
可以理解她嘴角抽筋、腿腳篩糠,她出洋相沒什麼大不了的,反正也沒人看她一眼。只要一會兒那個炒作了一個多月的新頭牌經得住這麼大的陣仗就可以了!
今晚到場的除了皇子,就是王公,其余人就算再有錢,也休想踏進天香樓半步!因為他們沒有高貴的身份~
想一睹天香樓新頭牌的風采,不是不可以,不過,要等今晚之後!
布局方面。天香樓一改往日「越高越貴」的特點,而是將大廳重新裝修布置,用來招待貴賓。
所以,皇子們都坐在一樓,分為五桌,圍成扇形。
三阿哥和五阿哥坐一桌;八貝勒和九貝子坐一桌;雍親王胤禛、十四貝子以及壽星十六阿哥坐一桌;七阿哥和十二阿哥坐一桌,十阿哥和十五阿哥坐一桌。
其他桌都沒什麼問題,可讓雍正和十四坐在一起,倒是很差強人意。
不過,其他皇子一進來就已經分好了伙,就剩下雍正和十四了,他們兩人都面露不悅之色,很明顯,這兄弟倆很介意挨著彼此而坐。
僵持下,壽星公站出來左手拉著雍親王,右手拉著十四貝子,說︰「弟弟坐在兩位哥哥身邊吧,就讓十哥和十五哥同桌,如何?」
眾人不約而同的看向雍正和十四,倆人也不好不給十六阿哥面子,便心不甘情不願的坐在了一桌。而原本與八貝勒和九貝子同坐的十阿哥,也只好挪到了十五阿哥那里。
不過,對他而言,跟誰坐在一起都無所謂,他今兒是來看天香樓的新頭牌來的~
二樓、三樓則坐滿王公貝勒,他們四至六人一桌不等,但檔次上可以明顯與皇子們區分開來。
老鴇這麼安排也是有目的的。
今日這頭牌可是被自己包裝了有些時日的。原本是想炒價,看誰出的銀子多就由誰先**的,可是——
老鴇掃了一眼坐在左邊的九貝子,又瞄了眼坐在右邊的十五阿哥。心里雖有些為難,可還是安慰自己︰沒事沒事,他們是親兄弟嘛,又都是皇子阿哥,還有誰比他們更有頭有臉?絕不會因為一個女人翻臉的。
所有人都坐好之後,酒菜也陸陸續續的呈了上來。
十六阿哥站起來敬了幾杯酒,又說了幾句客套話,大家便開始玩起來了!
頭牌當然要千呼萬喚才會出來拋頭露面,所以,肯定不會放在節目的一開始。
誰都曉得這麼個套路,所以,前面的那些助興的歌舞自然而然也就沒什麼人細心去看了。
席間,十阿哥總想找機會想跟雍正拼酒,因為听說這老四前些日子一直騎在他十四弟頭上撒野,所以,他想替老十四打抱不平,可算逮著了今晚這麼個好時候。卻不承想,他一舉起杯子要說幾句。十六阿哥便拿起酒壺對他說︰「十哥,弟弟陪你!弟弟今晚高興啊,不醉無歸!」
就這一句話,讓十阿哥郁悶了一個晚上。
眾人都喝得差不多了,也坐不住了,十阿哥便喊老鴇,罵道︰「頭牌呢?死老鴇,你膽子大了哈?誰都敢忽悠!這麼多皇子王公都等著呢,這人怎麼還不給帶上來?」
他是真著急,估計所有阿哥之中,也就屬他和十五阿哥最著急。
他是著急看那頭牌到底有多美,而十五阿哥是著急把那頭牌獻給十四。
九阿哥雖然之前也既出血又威脅的,可他卻一點也不急,因為他覺得沒有人比他更有實力把那頭牌拿下。
當然,他想︰若是八哥真有興趣,就讓給他好了!我還可以回府找我的小喜兒玩去~
老鴇一邊跟十阿哥賠不是,一邊笑嘻嘻的喊了一嗓子︰「傾城,還不出來?」
此言一出,天香樓里立馬鴉雀無聲。
傾城?
大家都瞪圓了眼楮往門口的方向看。
都想看看這個敢叫「傾城」的ji女到底美到什麼程度。
可望眼欲穿,根本連個人影都沒有。
十阿哥站起來,大吼一聲︰「哪呢?忽悠誰呢?」
話音剛落,一個火紅的身影卻自空中緩緩降落,並伴隨著無數雪白的羽毛……
康熙五十二年六月十八日,辰時,準噶爾。
曦靈再一次被噩夢驚醒,嚇得滿頭冷汗。
策妄將她慢慢扶起來,靠坐在床頭,細心的在她的身後塞了一個又軟又厚的墊子。
高娃端來一碗黑褐色的湯藥,還沒走到曦靈的身邊。曦靈就開始皺眉頭。她對策妄說︰「你又弄什麼稀奇古怪的東西給我吃?我好好的,干嘛還要吃藥?趕快拿走,我聞到這味兒就想吐!」
策妄不但沒有听曦靈的話,反而從高娃手中接過了藥碗,舀了一勺,放在嘴邊吹了吹,然後送到曦靈的嘴邊,哄道︰「早晨我剛試過藥,味道是怪了點,不過,還不至于咽不下去。比你以前喝的那種治療腦內淤血的藥強太多了!昨晚你受了驚,大夫把脈之後覺得你的身體有些虛弱,應該喝幾副安胎藥。天珠,你就乖一點,喝了吧!」
「不喝不喝,你快拿走!我快被那東西燻吐了,別逼我!」曦靈將策妄的手推開,藥汁灑了一少半。
策妄嘆了口氣,猶豫了一下,終是將藥碗遞給高娃,對她說︰「先拿下去吧!」
高娃說是,然後離開。
帳子里只剩下曦靈和策妄兩個人。
策妄將曦靈抱在懷里說︰「別生氣,我也不想讓你喝那些氣味難聞的湯藥。可是,你昨晚連續做了幾個噩夢,我是怕——」
曦靈搖了搖頭,說︰「別提了,我不想听!策凌怎麼還不回來?不會是出了什麼事吧?」
策妄小心翼翼的看了曦靈一眼,說︰「應該不會。天珠,你為什麼突然那麼想要天山雪蓮?有什麼用麼?」
曦靈冷笑一聲,抬眼看向策妄的眸子,問他︰「策妄,你是不是太緊張了?依你看,我會用一朵雪蓮做什麼?你快把我看死了!對于你的問題。我簡直不知道該如何回答!我能干什麼?就是想看看而已!你成天在我身邊寸步不離,試問我就算想干什麼又有什麼能力做到?你這樣,不但讓我覺得累,難道你自己就不累麼?你想我來準噶爾,我不是來了?你想我給你生孩子,我不是懷孕了?你還有什麼不滿足的?我不過是因為有了孩子不能出去玩而覺得無聊煩悶罷了,恰巧策凌想哄我開心,我便求他幫我摘一朵天山雪蓮賞玩一番。這又有何不可?」
曦靈說的又急又快,有些氣喘,頭上滲出幾顆汗珠。
其實,她從半夜開始,小月復就有些陣發性的絞痛。她心里有些疑惑,不過是做了幾個噩夢罷了,為什麼會這麼難受?
該不會是——那就太好了!
快點,曦靈想,若是沒等到策凌回來,她就滑了胎,也未嘗不是件好事。起碼她不用再對策凌歉疚。
策妄一邊用手帕給曦靈擦汗,一邊對她說︰「別生氣,我又沒別的意思,只是好奇你平日里對那些花花草草並無多大興趣,突然想要雪蓮,你怎麼不跟我說呢?」
曦靈只覺得這會兒肚子好了點,又開始緊張。到底怎麼回事?
難道是正常反應?
她不耐煩的說︰「開什麼玩笑,跟你說,你也不過是挑幾個身強體壯的侍衛去而已,他們又不會像策凌那麼夠意思,摘最漂亮的給我,只會隨便摘一朵來敷衍我罷了!再說,我不就是讓策凌給我摘朵花嗎?至于你問東問西,打破砂鍋嗎?」。
策妄晃了晃身子,對曦靈好聲好氣的說︰「夫人,你看你這脾氣,也太暴躁了!對我凶不要緊,可別嚇壞了咱們的孩兒!餓了沒?要不要吃點東西?」
吃東西?
曦靈一听到策妄說吃東西,頓時心生一計。她皺著眉頭說︰「誒,策凌好歹也是替我去摘雪蓮的。是不是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啊?」
策妄不明所以的點了點頭。
曦靈說︰「策凌肯定沒吃過蛋撻!我想給他做幾個,讓他嘗嘗!」
策妄立即拒絕,說︰「那怎麼行!你身子重,根本不方便做那些!」
曦靈將臉拉得老長,對策妄說︰「這也不方便,那也不方便,干脆把我的手腳剁下去算了!我不過肚子多出來一塊罷了,怎麼就這麼多不方便~」
策妄剛要說話,高娃卻在門口說︰「大汗、夫人,王爺回來了!」
曦靈聞言剛要坐起來,卻感覺肚子又有些疼痛,連忙又靠回策妄懷里。
策妄對高娃說︰「請王爺進來。」然後低頭看向曦靈,覺得她的臉色不太好,問道︰「天珠,你怎麼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我這就叫大夫來給你診治!」
曦靈深吸一口氣,忍住疼痛,對策妄說︰「好啦好啦,不跟你較勁兒了!我餓了~」
策凌捧著一個長方形盒子,走了進來,對策妄說︰「大汗怎麼不給夫人吃飯?小心餓壞了小王子!」
策妄苦笑︰「我快把自己的心掏給她吃了!天珠,你想吃什麼,我這就吩咐下人給你準備!」
曦靈看了策凌一眼,知道他已經拿來了自己想要的東西,接下來的事是否能成功,就看自己的運氣了!她對策妄說︰「其實,是我想吃蛋撻!人家策凌都跑那麼遠去給我摘雪蓮了,你就不能給人家做幾個蛋撻嗎?」。
策凌莫名其妙的問︰「蛋撻是什麼東西?」
沒等策妄說話,曦靈便搶著說︰「是我發明的!很好吃的點心。大汗也愛吃,他還會做呢!策凌,你不想嘗嘗大汗的手藝?」
策凌目瞪口呆,半晌,他問︰「大汗——會做點心?我沒听錯吧?」
曦靈斜睨了策妄一眼,對策凌說︰「你沒听錯,不過,不知道,大汗樂不樂意做!」
「樂意!我這就去!真拿你沒辦法!」策妄將曦靈輕手輕腳的放下,然後邊往出走邊說︰「策凌,你陪天珠待會兒吧!我去給你們做蛋撻,很快就來!」路過策凌身邊的時候,策妄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策凌挑了挑眉毛,策妄低聲用蒙語說了句什麼,便出去了。
帳子里,如曦靈所願,暫時只剩下她和策凌。
策凌走到她身邊,將盒子打開,頓時一股寒氣自里面冒了出來。
里面是一朵橘黃色的雪蓮花,不知道曦靈是不是因為肚子疼而有些眼暈,她竟然覺得這花有點閃閃發光,不禁閉上了眼楮,再睜開,還是如此。
曦靈伸手輕輕的模了模,問策凌︰「怎麼會是這種顏色?我以為是白色或粉色的!太神奇了!好涼呀~」
策凌笑著說︰「這是千年雪蓮,自然與普通雪蓮不同!」
曦靈眨了眨眼楮,喃喃自語︰「千年的?千年的好啊!」
策凌問︰「喜歡不?」
曦靈點了點頭,說︰「喜歡,真的很喜歡!策凌,你幫我畫一副畫像吧!就現在,我拿著這雪蓮,你幫我畫,好不好?」
策凌想了想,說︰「好吧,雖然你今天實在不太立整,不過,還是漂亮的!我這就磨墨去,你等著啊!」
曦靈點了點頭,還不忘說句「快點!」
策凌邊說「好好好,我馬上」,邊往書桌前走去!
曦靈看著策凌的背影,一把扯下大花瓣,想也不想的往嘴里塞去,她甚至沒嚼幾下就咽了下去。接著,再揪下來,塞進嘴里——
策凌剛走到書桌前,無意間回過頭來看曦靈一眼,便被眼前的一幕驚呆了!
他兩步竄到曦靈身邊,捏開她的嘴,不管不顧的將兩根手指伸了進去。
「嘔——放開,策凌,你——唔——」曦靈瘋狂的掙扎。她絕不能讓策凌將雪蓮摳出來!
她的肚子自策凌進來就開始絞痛,而且一點也沒有好轉的趨勢,這會兒因為四肢亂動而疼得更加厲害,頭上大顆大顆的汗珠不斷滴落。她開始抑制不住的申吟出聲。
策凌見狀,立即用蒙語大叫起來。
幾個侍衛聞聲進來,策凌吩咐他們去找策妄和大夫。
策凌將天珠慢慢放倒,他說︰「天珠,你瘋了嗎?你將雪蓮吃下去,不但孩子不保,就連你的命也——」
曦靈面色蒼白,哆嗦著嘴唇對策凌說︰「別——別說那些廢話!策凌——策凌,我謝謝你,我謝——謝謝你了!呵呵」
策凌已經被曦靈嚇得說不出話來,她竟然還在笑,她這是早就預謀好的!策凌恨死了自己,他怎麼這麼大意!
策妄和大夫火速趕到,策凌剛要對策妄請罪,策妄便擺手示意他稍安勿躁,策凌只好站到一邊。
大夫看了看曦靈的臉色,開始把脈。
策凌在一邊說︰「大夫,有什麼方法可以催吐,她剛剛吃了一顆千年天山雪蓮!」
策妄死死的咬住了嘴唇,心里已經憤怒到了極點。自己如此待她,為何她還是要——
大夫從藥箱中拿出三根銀針,分別刺入曦靈的頭頂、兩側手腕,然後將曦靈扶起,在她的後背上力道適中的拍了兩下,曦靈「嘔」的一聲,將剛剛吃下沒多久的雪蓮吐了出來。
策凌剛要松口氣,卻听大夫說︰「夫人所服下的雪蓮,並沒有完全吐出來,因為是千年雪蓮,功效也較一般雪蓮強大數倍,吸收的速度之快,老夫根本無法預料。昨夜,夫人因遭夢魘驚嚇,已經有些動了胎氣,現在又——又誤食了千年雪蓮,恐怕——」
策妄揪著大夫的脖領,吼道︰「恐怕什麼?胎兒不保?」
策凌拉著策妄說︰「大汗,冷靜點!」
大夫哪里經得起這番驚嚇,已經說不出完整的話來,他結結巴巴的說︰「大、大、大汗請饒命,恕、恕、恕老夫直言,依夫人現在的狀態,恐怕——恐怕不止是胎兒不保,就連夫人——就連夫人也有生命危險!」
策妄一听,立即發瘋似的對大夫喊道︰「你給我把她救過來,我不準她有絲毫閃失,否則,你和你的全家都別想有活路!」
曦靈听不懂面前三人說的這堆蒙語的意思,她只能根據策妄咆哮的程度來判斷,肚子里這個小策妄八成是被自己扼殺了!她高興,她太高興了,她高興的暈了過去。
當然,她疼暈的可能性更大。
策妄見曦靈暈了過去,更加心急如焚,他對策凌說︰「怎麼辦?我不能讓她死!」
策凌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老大夫,他正不住的給策妄磕頭,求大汗放過他的家人。他已經算是準噶爾最好的大夫了,如果他也沒辦法,就說明——
策凌無奈的對策妄說︰「大汗,上次給孟和吃的仙丹呢?給天珠吃一顆,會不會有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