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兩張火車票
開車回警局的路上。齊強總覺得自己像坐在半空中似的,渾渾噩噩的,直到車子轉彎,瞥見街口一家火車票代售點,才想明白吊著自己的繩子到底是哪一茬——抽屜里的那張火車票。頓時有點懊惱,怎麼就把這茬給忘記了?
「唉!」他停車嘆了口氣,還是得去一趟,不然根本沒法放下。
打發李瑞他們下車後,他馬上調頭開回錦程幼兒園。將車停靠在一邊,急急忙忙地走到職工宿舍樓附近,正巧踫到宿管大叔從里面出來。齊強要了鑰匙便匆匆上樓,直沖進臥室打開音響下方的抽屜。
「還在……」忙將它拿起琢磨了會後放進口袋里。
西下的夕陽,將臥室窗下的一片地板上烙下了永恆的傷痕,也將斑斑的血跡反射的異樣猩紅。他甚至感受到有股目光從身後投來,自己猶如被瞄上的獵物,正在接受死亡的洗禮。
從余心妍的案子開始,齊強便下定決心。他要在這個案子中同汪哲明一決高下,看看這回誰會先一步擒住罪犯。盡管從來沒有把汪哲明放在眼里,可為了給死去的同伴悼念,他寧願在愚鈍回。
但是現在,報案人已死。很多線索已斷,還有很多力氣活要忙活。腦子里一直在「翻滾」,把兩個案子反反復復地思考了幾遍,除了這張火車票再無其它發現。
沮喪之際,突然想到他上學時某位學長說過的一句話,「當案件發生時,任何被忽視的細節都有可能導致案件陷入僵局。這個時候,與其指望能發現什麼新的線索,不如回到案發現場找找有沒有被疏漏的東西!」
于是他想起︰這兩個案件他都沒有親自去勘察,不是懷疑同事的專業能力,而是自己沒有辦法掌控整個線索的源頭。余心妍的家里是不是也有這麼一張火車票?還有那個紅衣記者,她跟死者僅僅是情敵的關系?她會不會有所隱瞞?甚至跟這個案子也有所牽連?畢竟上次她始終沒有說出她的男友的姓名。那個至今沒有露面的郵遞員會不會跟死者是舊相識?
被疏漏的又豈止是這些,可以說還有很多沒有查清楚……
「齊警官,齊警官……」宿管大叔的一聲聲叫喚,打斷了他的思緒。就在他冥想的這段期間,他竟然躺在了被害人的床上。眼前的視野被一片慘白的牆壁堵得嚴嚴實實,如果不是躺在床上,也就不會發現吊燈上的血點。原來血跡都濺到頭頂上了,可見當時凶手又多發狠。
「齊警官,我看你這麼會兒都沒出來,就上來瞅瞅。我說您怎麼都睡到床上去了?」宿管大叔拍著自己的袖口說。
「哦,想案子想得有些出神,壓根沒注意。」齊強淡淡的回了句。
傍晚雖然不冷,但在這間房里宿管大叔還是沁出了一頭冷汗。明明還留有一些余光覆蓋著,怎麼就跟進了冰窟似的?
瞧著齊強低著頭不說話,宿管大叔也沒好再問。沉默就如同一種無形的巨石,隨著時間的推移不斷的增加重量。最後讓人喘不過氣來。
減負也要找準時機。
晚霞在西天悄然滑落,人影也隨之挪動。當沒有溫度的余陽斜射到齊強的眼角的那一刻,齊強猝然間爬起,幾步來到宿管大叔面前,把鑰匙扔給他留了句,「鑰匙收好,保護好現場,拜托了。」
宿管大叔一愣,忙點頭哈腰說︰「齊警官,你放心好了,我一定不負眾望盡好本分。」
「那就有勞你了,我先走了。」齊強走出房間,突然停下回頭又問了句,「對了,我們走了之後,有沒有人來這里問過什麼情況?」
宿管大叔連想都沒想回道︰「人來過,要是有人來我第一個通知你。你放心好了。」
「好了,你去忙你的吧!」齊強又寒暄了句走人。
「這,這……」宿管大叔才反應過來,笑呵呵的說,「齊警官。你就放心好了。」
黑暗的樓道中,齊強一邊下樓,一邊看著自己的夜光表,秒針一下一下沉悶地跳動著,提醒著他流逝的時間,更透出一種焦急的等待。
頻繁的手機震動,絲毫沒有引起他的注意,倒是出口處的那扇玻璃門卻讓他不僅瞟了幾眼。散亂的思緒正漸漸地聚攏成形,照目前看來情殺的可能性最大。必須馬上找準方向,采取行動。連手機什麼時候停止震動,只怕他都不知道。拿起手機給老趙撥了通電話便驅車離開。
路上齊強一面打電話,一面專心地開車。出了這個地下通道就是市區的繁華大道。才上大道,迎面橫穿跑過一個年輕女子,猶如一把火突然竄出。好在齊強反應靈敏,緊急下踩住剎車踩才沒有釀成悲劇。
齊強趕忙下車查看情況,那個被嚇癱的女人離他的車只有1米遠。他輕輕的拉起她,女人一站起來突然嗚嗚嗚地大哭起來,那淚珠兒順著腮一個勁地往下滾。然後再用她沾滿灰塵的手往臉上擦了一通,連眼淚帶鼻涕的弄花了一張精心打扮的臉。齊強扶了把重心不穩的她,也不好意思在說她什麼,便從車里抽了紙巾給她,她用完了一伸手,齊強又遞給她一張。就這樣一直哭到臉上的花貓狀被她擦干淨,齊強車里的抽紙也被用完。最後她索性抱住齊強,他懷里痛哭起來。弄得齊強想月兌身也不成,因為那女人抱得太緊了。
「我說這位小姐,你也差不多哭夠了吧!如果沒事的話,勞煩你先松手,我這里還有事。你自己過馬路小心點。」齊強推開她騰出個空隙道。
那女人呆呆地看了看他,然後冒出一句︰「你是個好人!」
齊強淺淺的一笑。
「你是個好人。」那女人肯定地點點頭,「你沒有凶我。好多人都是先凶我,在巴結我。可是你沒有。你也沒有跟我打听什麼,也沒有想其他男人一樣佔我便宜。所以,你是個好人,是唯一一個不管我的出身的人!」
齊強覺得很好笑,溫柔地掙月兌她的手,禮貌地笑了笑上車,就此別過……
那女人不敢相信,他竟然就這樣把她丟下一個人開車走了,還傻傻地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回頭看了眼那個女人,齊強想起看完小萌後,顏清徐就沒有給他回過電話。好心情一下子凍結了,一想到那個姓紀的一直纏著她,他非常不爽地撥通了顏清徐的電話。
關機?怎麼又關機?
都幾點了,她這會兒也該回家了。難道說又出事了?
想了想,又撥了通電話。沒人接?他們家到底怎麼了?
齊強在余心妍的公寓大門前停下,看見不遠處,一個賊眉鼠眼的男人對著他微笑,他不由得打了個冷戰,對他笑的正是看門的李三。
「齊隊,什麼風又把您給吹來了?真是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啊!」
齊強冷冷地說︰「有點事情。」
「是不是案件有什麼新的進展?」李三湊上前小聲的問。
「嗯。算是吧!我要去余心妍房里找點東西。」
「什麼東西啊?」
齊強也不想多說,話題一轉︰「余心妍出事到現在,有沒有人來找過或者寄了什麼東西來?」
「沒有,我24小時都守在這兒,只怕連只蚊子都飛不進來。哪兒還會有人寄東西來,人都死了,也就沒啥想頭了。只是這案子一天不破,咱們小區就多一份恐慌。想必您也清楚,現在的人啊,膽子都小了,什麼風吹草動都會驚恐一番。死命得折騰啊!我代表咱們小區的業主們。指望您能早日破案緝拿真凶!」
琢磨著李三的話,齊強來到余心妍家門口,手里攥著剛剛從李三那里取來的鑰匙,打開門走了進去。
再次來到308房間,齊強突然感覺一陣沉重,不知不覺間掌心滲出些汗來。沒有了尸體的客廳黑魆魆的,冷颼颼的,仿佛是8月的酷暑進了空調屋,猛然間遇到了寒流一般,心冷不防地收索了下。
夜幕很快的來臨,客廳里只有齊強一人,找了一圈也沒有發現什麼。齊強靠著沙發慢慢的坐下,望著窗外那片狹窄而陰郁的天空,默默地躺下,仿佛和僵硬的沙發長在了一起。
黑暗漸漸地膨脹起來。
對樓家的燈開得亮騰騰的,照亮了躺在尸體所在位置的齊強,以及一張發黃的臉。
突然他尸變般地站起來,打開門,然後又回到客廳,最後又躺回去。
過了很久……
房間里一片寂靜,那種感覺就如同泡在海水里,毫無目的,隨著冰冷的海水不停地蕩漾,小魚小蝦在啃著自己的身軀。
良久,他掏出手機撥通了徐祥的號碼。
「喂,頭,你跑哪去了?」
「我在余心妍家,問你,你們在她家里收取證物的時候,有沒有找到一張火車票?」
「火車票?有啊,死者的錢包里是有張火車票。現在就在局里,你問這干嘛?」
「我在楊毅夫家也找到一張火車票……」
「什麼?不是連座吧?不管是不是,頭,我看你還是先回來一趟,這邊還需要你來坐鎮啊!」
「好,我知道。」
掛完電話,齊強出神的望著房間里的某處。仿佛如同一個失去生命的人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