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否天性冷然,段湘雅對秦二丫所講的穿越故事很平靜地便接受了,就像他此刻接受她站在自己的身邊一樣,那麼的自然而然,仿佛她天生就該站在他的身邊一樣。
先前的溏心對自己更多的是畏懼,現在溏心身軀中的二丫卻讓自己感覺到絲絲的溫暖與親切。或許冥冥之中,一切都已注定了吧。
坦誠了穿越經過,卻看著段湘雅慢條斯理地走在自己的身邊,臉上掛著101號的冷酷表情,秦二丫不禁火光,倏然伸手一把扯住了段湘雅的衣袖,大聲咆哮道,「喂,這事我都解釋清楚了,你現在也該說說你想要怎麼樣了吧!」
小丫說錯了,被人掐住七寸打並不可怕,可怕的是被人掐住七寸撓癢,那才叫生不如死。姐都招了,就別拿寂寞折磨姐了。
撂下一句「跟我走!」,段湘雅就徑直帶著她走出她的茹心閣,穿過回廊,穿過桃花林,穿過亭台水榭,七彎八拐地也不知道要帶她去哪里。
對人事,秦二丫患有嚴重的耐心缺失癥。好比看連續劇,她只看頭尾,一旦開了局,便要知道結果,過程如何曲折,精彩紛層,于她都不重要,唯一重要的就是結果。
小丫曾嘲笑她說,補鐵補鈣補鋅,就是補不了秦二丫的耐力。
沒辦法,事情擱在她的心上,就會像一塊燒鐵擱在心上,不解決她便會心癢難耐,輾轉反側,夜不能寐,嚴重點的就像黃鼠狼鑽灶,毛干爪淨;火燒火燎,心急如焚。
段湘雅會如何處置自己呢?二丫邊走也邊想著種種可能,但段湘雅的牙關卻如重兵把守般。是可忍,姐不可忍,二丫突然一個頓足停了下來,緊揪著段湘雅的衣袖。
低眸,段湘雅看了一眼秦二丫揪住他衣袖的小手,沒有拂袖,沒有蹙眉,沒有不悅,又是一個「自然而然」的感覺。
眸光微抬,看了一眼秦二丫因憤怒而燒紅的臉,光艷逼人,瑰姿艷逸,煞是好看。段湘雅不禁莞爾一笑道,「性子那麼急,以後若是嫁到十四皇子的惠王府,有你苦頭吃的。」
「誰說我要嫁給十四皇子啦!」秦二丫想也不想便反駁道。
挑挑眉,段湘雅抓住秦二丫話中的漏洞,也同時抓住了她的弱點,激將道,「你不想代替溏心嫁給十四皇子嗎?要知道十四皇子是當今皇後唯一所出,也是皇上最寵愛的皇子,以後很有可能即位,到時你就是皇後,母儀天下。」
秦二丫鼻孔朝天,學河馬狠狠一噴氣,不屑嗤笑道,「母儀天下這種事我做不來,所以不想!」
「那你的計劃是什麼?」段湘雅乘熱打鐵追問,想要套出秦二丫的計劃。
秦二丫的品性不難了解,既然她不想嫁給十四皇子,那她必定有一套逃婚的備案。只是不知道她這顆裝滿「草包」的腦袋想出來的計劃,是否可行,會不會有所紕漏。
段湘雅不禁擔心起來,如果行不通的話,會不會給她惹來殺生之禍。
「哪有什麼計劃!」突然間,秦二丫像開竅了似的謹慎起來。坦白從寬,牢底坐穿。姐還想回去喂小寶呢,要是眼前的冷傲帥哥來個翻臉無情,沒準姐直接就駕鶴去了。
又怕段湘雅不相信,秦二丫忙不迭地補充道,「我現在是騎虎難下,只得走一步是一步。若是非嫁不可,那也就嫁了。反正在我們那個世紀,結婚離婚很平常的事。吉利斯記錄中就有一項是離婚率最高的,據說那個女人結婚離婚了34次,光是結婚證書和離婚證書都能貼滿一個牆壁。」
「離婚證書?」那是什麼玩意?
「就是你們說的一紙休書。」秦二丫回答。
「如果你不想嫁,不要勉強,我會幫你。」話一出口,段湘雅自己先震駭了。
他從來不是一個沖動的人,也不是個熱心腸的人,更加不是一個信口雌黃,隨意許諾的人。可是慫恿她不嫁的話居然如此輕易地就月兌口而出!
這意味著什麼?一是他瘋了,二是他不想她離開自己的身邊。
驚愕之余,段湘雅已然在心中分析了自己此舉的意義。答案是顯而易見!他沒有瘋,他只是舍不得秦二丫。
清眸微眯,段湘雅細細地打量起秦二丫,明明是溏心秀雅嫻靜的臉,卻充沛著屬于秦二丫的活力,而他正好被這份罕見的活力深深地吸引,不能自拔。
「幫我?怎麼幫?抗旨不遵,滿門抄斬?別開玩笑了。」秦二丫故作嗤之以鼻,冷哼道。
不是她不相信段湘雅,而是她不想連累他。就算他再有能力,他又如何能和皇帝斗,任何能和天斗?
「我像開玩笑嗎?」。俊臉倏然一冷,段湘雅陰冷的眸子中閃過一抹危險的精光。
聳聳肩,秦二丫無所謂地說道,「不像,但也請免了。我雖然不想嫁給什麼癆子十四皇子,但是我更不想一輩子老死在這座王爺府里,大門不邁二門不出做什麼深閨怨女。與其這樣,還不如嫁人,起碼還有機會出門見識一下。如果那個十四皇子恰好人不錯,心不錯,又不限制我,那也許嫁給他也不是什麼壞事。反正最壞的事,我都已經經歷了。」
段湘雅突然頓悟,原來那張海龜游泳的圖,還有那首浪花一朵朵的歌,其實都是秦二丫的心聲。她渴望自由,就像畫中的海龜,就算速度再慢再辛苦,它也想要爬回大海。
或者,她還渴望一個能陪她數浪花一朵朵的人。
忽然間,段湘雅心中有一股帶著秦二丫去海邊數浪花的沖動。
「我保證你嫁給十四皇子,不過是換一個更大的深閨而已。因為他的人恰好很壞,他不會同意你出門的,更加不會任由你放肆地大喊大叫,不會允許你又蹦又跳,還有他更不會賜你一紙休書,因為那是皇室的面子,他只會把你打入冷宮,派人看守著你,偶爾心情好過去臨幸一下你,讓你做一首詩,彈一首曲子給他听,直到到你人老珠黃,想跑的心都磨沒了。」段湘雅出言恐嚇,就算是顛倒黑白也無所謂。
「你是在慫恿我不嫁嗎?你有何居心?」挑了挑眉,她秦二丫只是懶于思考,卻並不傻。
居心,他是有的,可是這樣的居心他能說嗎?當然不能!
段湘雅凝眸看著秦二丫,眸子中有溫情,可是嘴里卻含著冰刀,「我能有什麼居心,不過是不想讓你這個品性不端的外來「蠻女」破壞了王爺夫人的名聲,到時候連累我們王府。」
踮腳,伸手拍了拍段湘雅的肩膀,秦二丫一臉陽光燦爛,嬌嗔地說道,「就知道你居心叵測,放心好了,我不是沒良心的人,這里畢竟是溏心的家,王爺夫人畢竟是溏心的父母,我既然寄居在溏心體內,我就不會做傷害溏心,傷害王府的事。」
她早就想好了,在迎親的路上偷偷溜走,花轎中留下一封綁架復仇的信,把責任推給十四皇子,到時候段王府不僅不用承擔罪惡,還可以變成苦主,找十四皇子要人或者要些賠償。
「二丫,其實你不用擔心的,我會……」皇孫貴族了不起,可是他也不是吃素的。
「真好,一種重見天日的感覺。」秦二丫打斷段湘雅的話,顧左右而言他。
此事她主意已定,不想多做無謂的口舌之爭。
「重見天日?」段湘雅不解。
「你喊我二丫讓我感覺很好。你不知道這一陣子他們都小姐小姐或者溏心溏心的叫我,我心里有多別扭。」深深地舒了一口氣,這種輕松的感覺是真實的,秦二丫這個名字雖然沒啥氣質,也不怎麼好听,可是卻能讓她感覺到一種歸屬感。
「湘雅,溏心,你們在聊什麼這麼起勁?」王爺的人未到,聲先到。即將成為皇親國戚,連日來接待前來道賀之人,王爺非但不覺疲憊,精神卻更加爽利。
段湘雅偏頭,冷冷的面具又掛在了臉上,眸光冷斂,淡聲喊道,「王爺,夫人!」
秦二丫側抬眸看了一眼段湘雅,心中納悶︰他喊他爹娘叫王爺夫人?為什麼?他們的關系很差嗎?他不是段家的獨子嗎?
「心兒,你出來干什麼?我不是讓你留在房中,哪也別去嗎?」。夫人一臉戒備地橫在秦二丫和段湘雅之間,眉宇間的陰郁顯而易見。
垂首,秦二丫顯得有氣無力,「娘,我……」
段湘雅微微上前一步,插話道,「是我帶溏心出來的,我想帶她去市集上走走,辦些她自己稱心的嫁妝。」
夫人總覺得段湘雅別有居心,防備地說道,「女兒家拋頭露面總是不好,讓店家把東西送過來,在府里挑就好。」
王爺拉過夫人,一邊揮手,一邊笑嘻嘻地說道,「沒關系,你們姐弟應該一起多走走,聯絡一下感情。去吧,去吧!」
「謝謝爹,我們走!」本來不抱希望的秦二丫听到王爺大赦,頓時眉開言笑,怕他反悔,立即拉著段湘雅跑路。
看著兩人漸去的背影,夫人蹙著眉頭,嗔斥道,「王爺——」
王爺攬過夫人的肩膀,一臉討好,解釋道,「夫人,你別氣惱啊!我這麼做也是為心兒好。」
夫人瞪了一眼王爺,「哪里好了?你明知道我對瑤碧有心結,對她的孩子……」
事情已經過去怎麼多年了,瑤碧也死了怎麼多年了,為什麼她還是不能釋懷呢!王爺悠悠地嘆了一口氣,略帶央求地說道,「夫人,這個問題我們也多次相商,我們段家就這麼一個男丁,就算你不喜歡也看著我的面子上接納湘雅。」
「我還沒接納他嗎?供他吃供他喝供他讀書,我哪里虐待過他?」氣不打一處來,夫人狠狠地擰了一下王爺的手臂,陰沉著聲音咆哮道。
當年瑤碧挺著大肚子鬧到王府,請老王爺做主。為了段家開枝散葉,老王爺讓她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接納了瑤碧。那時候她雖也夢熊有兆,在老王爺面前卻沒得到半點的偏袒。
特別是當她生下溏心後,老王爺明顯失望的表情,無疑是往她臉上扇一巴掌。
面對丈夫的背叛,面對老王爺的偏心,她的日子又何嘗好過呢。
後來瑤碧死了,老王爺也死了,她這個正室在這個家的地位才倏然提升,不然現在也輪不到她嫌棄湘雅,而是碧瑤母子嫌棄她了。
拍拍夫人的肩膀,王爺輕聲細語地安撫道,「我知道,我知道,我的夫人最寬宏大量了。不過夫人你有沒有想過,現在溏心馬上就要嫁給十四皇子了,以後貴為王妃,也許還有機會做太子妃,甚至是……如果她身邊沒有一兩個可以信任的自己人扶持,她會很吃虧的。」
夫人安靜了下來,垂眸,認真地想了想,「你覺得湘雅會幫她嗎?」。
「會!」王爺篤定地回答。
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唇齒相依,息息相關,這是官場和**千百年不變的生存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