咫尺間,九重內,喚得春來草木知,萬物熙熙。
秦二丫在那片深山密林中走了三天三夜,憑借著師父當年把她丟在原始深林自生自滅所鍛煉出來的各種生存本事,她倒是混得如魚得水,歡快得不得了。
走出像迷宮一樣的深林老林,秦二丫順著山澗小徑一直往山下走,沒有GPS,沒有地圖,也不知道這條路通往何處,她是走到哪里是哪里。
忽地,秦二丫听到了一道聲音洪亮的歌聲,像似老樵夫在唱山歌。
「泰岱巍巍連海天,碧峰飛掛十八盤。樵嶺夕陽照流水,夫唱山歌把家還。」雖然翻來覆去都是寥寥幾句,但是歌聲悠揚飄逸,頗具幾分仙風道骨,有余音繞梁之感。
秦二丫突然來了興趣,清了清嗓子,唱道,「你挑著擔,我牽著馬,迎來日出送走晚霞.踏平坎坷成大道,斗罷艱險又出發,又出發.啦……啦……一番番春秋冬夏,一場場酸甜苦辣。敢問路在何方,路在腳下。」
听到如此天籟之音,老樵夫先是愣了愣,順著聲望去,看到不遠的山坡小徑上一個小姑娘正一邊走一邊唱歌,歌聲嘹亮,似昆崗鳴鳳,清亢激越,神采飛揚。
這山野之地,如何來的一個小姑娘,裙裾飄飄,歌聲如天籟之音,她分明就是天仙下凡。
老樵夫立即返身,迎了上去,「您是仙女嗎?」。
「你覺得我像仙女嗎?」。秦二丫撅了撅嘴,笑著反問道。
老樵夫這才細細地打量了一下秦二丫,她的雙眸黑亮有神充滿了靈氣,可是發髻凌亂,臉上粘著一大塊的泥垢,風塵僕僕的樣子,反倒一點都不想天仙下凡。
搖搖頭,老樵夫道,「沒有仙女會如此狼狽。」
「是挺狼狽的。」秦二丫一邊伸手刮著臉上已經干涸的泥漿,一邊聳了聳肩無所謂地說道,「在荒山野地呆了三天三夜,能不狼狽才怪。」
「你真的在這深山中呆了三天三夜?」老樵夫難以置信地看著秦二丫,擺明了覺得她在撒謊的樣子。
「是啊,有問題嗎?」。秦二丫不解地蹙了一下眉頭,為這種事撒謊有必要嗎?
這小姑娘要不得,小小年紀就滿口胡言,看我如何戳穿她的謊言。老樵夫盯著秦二丫那雙充滿靈氣的眸子,擺出一張肅然的臉,冷聲說道,「這山谷中有狼,而且還不止一匹。」
秦二丫點點頭,「我知道啊!為首的那匹狼背脊上還有一條三寸長疤。」
老樵夫驚愕地看著秦二丫,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老人家,這條路可以通往山村或者城鎮嗎?」。見老樵夫不搭腔,秦二丫四下眺望了一眼,回身問道。
這條山徑彎彎曲曲,盤旋而下,卻不知通往何處。她已經在深山中呆了三天三夜了,吃的是山果,喝的是山泉,睡的是兩顆樹間的吊繩床,還要時刻防備各種飛禽走獸,她的身體,不,是段溏心的身體,已經感覺到前所未有的疲憊了。段家千金的這具嬌弱身軀在這深山老林中待上三天已經是極限了,她現在唯一想要做的事就是找一個干淨的民宅,洗個熱水澡,喝完熱粥,再美美地睡上一覺,補足了體力再說。
老樵夫突然淚眼朦朧,對著秦二丫猛點頭,聲音蒼涼中帶著一絲哽咽,卻異常的熱情地招呼秦二丫,「有的,老朽家就在山腳下,姑娘若是不嫌棄可以到小舍歇歇腳,吃點東西。」
秦二丫狐疑地看著老樵夫,實在搞不懂老樵夫為什麼突然間就激動起來。二丫感覺有哪里不對勁,可是身體的疲憊讓她懶于思考,點點頭,「那請老人家帶路。」
老樵夫領著二丫差不多走了一個時辰才到山腳下,老樵夫指著不遠處的兩間聯排的茅草屋,聲音中帶著難掩的興奮說道,「這里就是老朽的家了。」
「這」秦二丫有些目瞪口呆地看著眼前這兩間茅草屋。
這種地方算得上家嗎?能遮風擋雨嗎?連她小時候住的孤兒院都不如,好歹孤兒院還能抗得住5級台風,這茅草屋估計一陣大風吹過就會倒。
「寒舍簡陋,請姑娘不要介意。」老樵夫一邊卸下背上的薪柴,一邊往院子里走。
「那個老人家,我看還是算了吧!你給我指一下進城的路。」秦二丫可不想委屈自己的身體,虐待自己的胃。
她在山里待了三天,因為害怕引來歐陽子卿的人,她根本就不考慮生火烤野味來充饑,只能吃那些又酸又澀的果子,她現在的胃又空又乏還酸溜溜的。現在她最想要的是一碗熱氣騰騰的粥,暖暖她可憐的胃。接著,再洗一個香噴噴熱水澡,最好是帶花瓣的,就像每次小燕兒為她準備的那樣,能去掉她這一身的疲憊和汗臭味。沒辦法,在山里蹦達了這麼久,不出汗才怪。最後,她還想要一張床,不需要高床暖枕,但是至少也好一張干淨的床,她可不想在一堆稻草中和周公約會。
「姑娘你別走!」老樵夫立即沖了過來,一邊用他那雙滿是干裂紋的手緊緊地抓住秦二丫的手,一邊回頭往屋內高聲喊,「老婆子,你快來!家里來客人了。」
「老人家」這熱情度還真是讓人匪夷所思。秦二丫怔怔地看著老樵夫,一時間不知道要如何拒絕。
「老頭子,是誰來了。」一個七旬老嫗拄著拐杖出來了。
老嫗的身後還跟著一個十來歲大的娃兒,整個一個非洲難民娃兒,四肢瘦得跟竹竿似的,肚子有些鼓鼓的,眼球有些凸突,明顯的營養不良。小男孩轉著咕嚕嚕的眼楮,怯生生地從老嫗的身後探出頭來,有些呆呆地看著秦二丫。
「老婆子,快去煮點好吃的給姑娘。」老樵夫沖著老嫗喊,扣住二丫的手始終沒有放開。
「可是老頭子我們」老嫗猶豫了一下。
「快去廚房生火。」老樵夫轉眸瞪了一眼老嫗,拉著秦二丫往西邊的那一間茅草屋走去,一邊走,一邊還不忘提醒道,「小狗子,去把院子里的柴火搬到後院去,打個架子燒一整桶熱水來,姑娘吃完東西要沐浴。」
叫小狗子的娃兒愣了好半晌才回過神來,回答了一聲,「哦——」
見老嫗和小狗子那番神情,秦二丫用腳指頭想也知道,這老樵夫家早就揭不開鍋了,他如此盛情挽留自己是為什麼?難不成是覺得她身上由油水可撈,想借一夜的招待換些收益?
秦二丫是不介意施舍一些錢給老樵夫家,反正這錢她再撈就有,可是她介意委屈自己。直覺地,二丫拒絕道,「老人家,不用這樣的,我自己可以」
老樵夫完全不給二丫拒絕的機會,直接了當地說道,「姑娘要是再推遲就是嫌棄我老江家,覺得我老江家待客不周。」
秦二丫怔怔地看著老樵夫好一會,見老樵夫一臉的堅持,她只好點點頭同意留下,「那好吧!謝謝老人家。」
就權當是在茶寮歇腳吧,晚點她再進城找一間大點的客棧投宿。
秦二丫隨著老樵夫進了西邊那間屋,屋子里空蕩蕩的,除了一張石炕和一個桌子外,再無其他,好在屋子里的一切都還算干淨。
「姑娘,你先歇一下腳,我去廚房幫忙。」老樵夫領二丫進門後,就急忙忙地退出了。
老樵夫退出後,秦二丫一個人在屋子里是左等右等,就是沒有等來她熱氣騰騰的食物,就在她打算放棄等待,出門自己尋找救命糧的時候,老嫗才端著一碗清得不能再清的粥和幾個饃饃走了進來,小狗子跟在她身後。老嫗一進屋就一改常態地熱情,「姑娘,快餓壞了吧!先吃點東西墊墊肚子,鄉下地方沒什麼好吃的,希望你不要嫌棄。」
「謝謝!」秦二丫接過粥,一骨碌灌了半碗進去,然後一口氣吃了三個饃饃進去。
雖然這粥很稀,也不美味,就比白開水好點,和五星級飯店煮的海鮮什錦粥根本就沒得比,但是在餓了三天三夜後,就算是這麼一碗清粥也是彌足珍貴的。秦二丫滿足地點點頭,抓起碗想把剩下的半碗也灌進肚的時候,無意瞥見小狗子眼巴巴地望著她手里的粥,一臉渴望的樣子。
「小狗兒,是嗎?」。秦二丫放下碗,輕聲問道。
「嗯!」小狗兒點點頭,聲音回答的很輕,很怯。
「你想喝?」秦二丫指了指碗,對著小狗兒問道。
「小狗兒!」老嫗板著臉,厲聲喝道。
見小狗兒懼怕地縮了縮脖子,秦二丫立即出聲勸慰道,「沒關系,我也吃飽了。」
老嫗低眸瞪了一眼小狗兒,然後揪拉了一下小狗兒的衣領,再抬眸,對秦二丫笑了笑,說道︰「那也先留著,晚點姑娘要是又餓了,老生再給姑娘熱熱。」
秦二丫微微蹙了蹙眉頭,沒有再說什麼。
見秦二丫沒有再說話,也不再吃東西,老嫗將半碗粥和剩下的兩個饃饃又端了出去。出門前,不忘記吩咐小狗兒道,「小狗兒,去給姑娘提沐浴的熱水來。」
「喔」小狗兒垂涎欲滴地目送著老嫗手里的那半碗粥離開,然後發出一聲很沉重的回應聲。
在小狗兒送熱水進來的時候,秦二丫突然攔住了他,「小狗兒,我問你一個問題。」
小狗兒抬眸看了秦二丫一眼,眸子里閃爍這一抹陰郁,咬了咬牙齒,最後怯生生地點點頭,「姐姐,你問。」
秦二丫問道,「這粥你們平時不吃的,是嗎?」。
「是,這粥我一年都喝不上一次。」點頭,小狗兒一臉的垂涎,想必是想到那碗粥的滋味了。
秦二丫接著問,「那你們平日里吃什麼?」
「樹皮,草根,野草,山果。」小狗兒小聲地回答。
難怪他身子去那麼縴弱,肚子卻那麼鼓。點點頭,秦二丫又問,「那這米哪里來的?」
「是,年初祭我爹時,阿公跟人借的一盅米。」小狗兒回答。
不是吧,給她吃的還是祭死人的貢米。等等,他爹死了?那老樵夫和老嫗還有小狗子不就是一家子老弱病殘,難怪生活會過得那麼艱辛。
可是為什麼呢?他們明明就揭不開鍋了,為什麼還要一心一意地挽留她,不惜傾盡所有。只是為了她的回饋嗎?不像,那老樵夫和老嫗不像是那樣的人,可是對她怎麼一個女孩,他們能有什麼企圖呢?
「好了,小狗兒,你想出去吧!我要沐浴。」想不通,秦二丫直接就放棄思考,與其在這里琢磨那些有的沒的,不若想洗個熱水澡,反正最壞的事她都遇到了,她相信沒有比莫名穿越更壞的事了。
船到橋頭自然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