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派出大量斥候和做出兩次試探性攻擊後,林無過驚訝地發現叛軍人數竟在二十至三十萬之間,他並未將這個數字透露給屬下,而是連夜修書密報溪月皓,同時嚴令各部不得輕易出城迎敵。
事實上在探春回宮後已經根據沿途觀察而就此做出推測,受到他的密報僅僅是證實了之前的結論。
放下林無過的密折,溪月皓的面色十分凝重,看著同樣神色肅然的溪月皎,問道︰
「目前集結了多少兵馬?」
「稟皇兄,除了林大人帶走的五萬和蝴蝶谷的一萬,已集結的共有步兵十萬,騎兵五萬……」
溪月皎略一遲疑,復道︰
「其實真正有戰斗力的僅步兵六萬,騎兵三萬,余者皆兵疲將弱,不堪大用。」
溪月皓面色一沉,心知那六萬老弱殘兵的確不能上陣殺敵,為節省開支,在太後執政後曾大量縮減軍備。
各地軍中的老弱被減俸奪餉,安排在大後方一些幾乎不會有戰事的城鎮駐守,近來來國中太平無事,就連響馬盜賊都少見,若非此次叛亂,那六萬人馬在今夏就將全部卸甲歸田。
溪月皎見皇兄沉默不語,沉吟道︰
「那月牙島全島人口共計也不超過百萬,怎會忽然冒出如此之眾的大軍?」
這個問題也曾困擾溪月皓許久,直到收到林無過的密報,不僅證實了探春之前的推測,也幾乎解開了這個謎團︰叛軍中出現了倭國忍者,看來黃巾與倭國已然勾結一處,向倭國借兵也就不是不可能了。
為一己之欲竟然引狼入室,溪月皓緊握的拳頭猛然砸在案上,冷哼道︰
「傾巢之下安有完卵?黃巾,你就不怕亡國之後便是滅種!」
溪月皎聞言一驚,忙追問道︰
「皇兄是說……」
「哼!黃巾背後還站著倭國呢,他也不想想,即便他真的成功,只怕也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溪月皎沉默了,原以為只是一個屬地的叛亂,沒想到轉眼間竟成了異族入侵。
然而以月牙島的實力就算全員皆兵,除去老弱婦孺至多也就拿得出十萬兵馬,如今裹挾三十萬之眾來勢洶洶,要說黃巾沒與倭國勾結也實難令人相信。
兩人皆低頭不語,各自沉思,殿內一片寂靜,大門卻在此時「吱呀」一聲推開了,探春捧著個托盤走了進來。
「都在呢?我做了點‘水晶玫瑰凍’,一起嘗嘗吧。」
「水晶玫瑰凍?」
兄弟倆異口同聲地反問,探春一滯,旋即笑道︰
「是天朝宮廷內才有的一道秘制甜品,我因為喜歡所以曾纏著宮里的大廚學來的,你們嘗嘗。」
溪月皓聞言舒展俊眉,笑道︰
「有勞皇後了,皎弟,一起來嘗嘗罷。」
探春將甜品分在兩個玉碗中,遞給二人,溪月皎接過一看,已嘖嘖稱贊道︰
「嫂嫂這是如何想來?晶瑩如冰,還嵌著玫瑰花瓣,看著都流口水。」
探春一笑︰
「做法也不難,你喜歡吃便趕快娶個王妃,本宮定然傾囊相授。」
溪月皎一听這話題,忙噤聲吐了吐舌頭,兀自埋頭享受甜品。
溪月皓早已吃了幾口,此時接過話頭贊道︰
「入口香甜,口感滑女敕至極,皇後真是好廚藝!」
「陛下喜歡就好。」
見兩人吃的有味兒,探春心里也很高興,心知兩人是在討論叛軍之事,便隨口問道︰
「林大人那邊情況如何了?」
正在埋頭苦吃的兩人同時一滯,剛才還美味異常的甜品頓時變得索然無味,溪月皓默然將林無過的密報遞給探春,讓她自己看。
探春知道茜羅國並無類似「後宮不得干政」的規定,除了兩位女主之外,歷代參政的後妃皆不在少數,遂放心的接過密報細看起來。
「倭國……」
她沉吟著,忽而冷笑一聲︰
「原來無論到了什麼時空,這個民族的侵略性都始終如一。」
「嗯?」
「哦……」探春回過神,看著詫異的兄弟倆解釋道,「我以前在天朝時,也常在一些史籍看過倭寇擾邊的記載。」
「倭寇擾邊?」
溪月皎的眸中露出一點喜色,急切道︰
「如果天朝也有倭患,我們可否……」
「不可!」
探春和溪月皓同時打斷他,如果說黃巾與倭國勾結是引狼入室,那麼向天朝求援則無疑是開門揖盜。
此前林無過兩次挫敗天朝大軍,完全是憑借茜羅國海軍的優勢,一旦讓對方登陸,國內這點可憐的兵馬是無論如何也無法抗衡的,到時可真就是前門送狼後門迎虎了。
溪月皎隨即也想到了這個可能,面上一紅,探春見狀不忍道︰
「皎弟不必多想,你也是一時著急。咱們還是想想……」
「啟稟皇上,前線急報——」
一個尖細的嗓音打斷她的話,溪月皓忙命呈上來。
一個渾身浴血的戎裝將士被攙扶著上殿,一進門便跪倒在地,哽咽道︰
「啟稟皇上,慶、華、宣、鄴四城失守!」
溪月皎聞言大驚失色︰
「什麼!怎會如此!」
溪月皓以眼神制止他,語氣冰涼地道︰
「說吧,怎麼回事。」
來人苦聲答道︰
「回陛下,駐守慶城的裴榮將軍不顧林大人嚴禁迎敵的軍令,私自出城與敵軍交戰,幾乎全軍覆沒,其余三城聞訊前往救援,均在路上遭遇伏擊,傷亡慘重……屬下乃是駐守宣城的蔣喬將軍麾下,率殘部回到雲城,林大人命末將快馬入京向陛下稟報,並代他請罪。」
「裴榮……」
溪月皓眯起一雙鳳目念著這個名字,他記得這個人,裴家乃是國戚,本朝數位皇後皆是出自裴家,就連他和溪月皎的親女乃女乃也出自裴氏。
正因為如此,裴家子孫多有眼高手低者,為官藐視上級,為將不听號令,難怪此次會枉顧林無過的軍令了。
將怒氣掩飾在淺淡的笑容之下,他面色平靜地問︰
「此次交鋒,共計損失了多少人馬?
「回皇上,陣亡萬余,傷二千余人,不知所蹤者三千余人……四城駐守的將軍全部殉國……」
「殉國?哼!他們不听號令,一戰而折損近半人馬,也配用殉國這樣的字眼!」
那將領被溪月皓驟然激烈的反應嚇得噤聲,溪月皎也是一驚,皇兄即便動怒也極少表現出來,今日怕是氣得狠了,畢竟裴榮一舉害得朝廷先期部隊損失近半。
半晌,盛怒的君王方沉聲問︰
「你叫什麼名字?」
「末將張齊!」
「很好,張齊,你先回去,自去林無過營中領罰吧。」
「末將遵旨!」
沒有任何猶豫,張齊拜謝皇恩後跌跌撞撞地轉身離去,一刻不停地上馬朝前線飛馳而去。
溪月皓看著他的背影,嘆道︰
「可憐那一萬多的大好兒郎!這個裴榮……來呀,宣旨!冊林無過為天下兵馬大元帥,統領全軍,全權負責前線事宜,賜尚方寶劍一柄,有不听號令者無論官職爵位,一律可以先斬後奏!」
停了一停,他終是又道︰
「讓禮、吏兩部商議,酌情追封裴榮等四位戰死的將軍,明日早朝將結論呈報與朕。」
這時,一個輕柔的聲音插了進來︰
「陛下,還有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