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月皓當然記得自己的書房內曾經有個叫玉兒的丫頭,說來還是當日不想讓靜妃知道自己並未吃下她送的桂花糕,才隨口叫那個知情的小丫頭留下。
此時和玉兒有什麼關系?他一路疑惑,回到自己寢殿立即喚來德保,讓他查找玉兒如今的下落,一名宮人在旁听見听見,忙上前含笑回道︰
「陛下近日怎麼想起玉兒這丫頭了?奴婢倒是常與她來往的。」
溪月皓見說話的正是自己從府里帶入宮的燻月,暗罵自己關心則亂,自嘲一笑,遂道︰
「正是呢,朕倒把你給忘了,你們一處出來的姐妹,當知她現在何處才是。」
燻月跟在溪月皓身邊多年,自是十分乖覺,聞言笑回道︰
「陛下操勞國事,這些小事原不必放在心上。」
溪月皓不理會她善意的恭維,問清了玉兒的下落,即孤身前往浣衣局尋人。
浣衣局總管慶喜這些日子十分納悶,這小小浣衣局原是宮里的冷衙門,別說帝後,就連幾位管事也難得來一回。
最近卻不知怎的,兩個月前小太監訥敏一躍成了皇後娘娘身邊的紅人兒,做了鳳鳴殿的總管不說,皇後還親自來了好幾回。
雖說最近來的少了,卻也不時有來自鳳鳴殿的賞賜,還都指明是給玉兒和流蘇兩個丫頭的。
說來那倆丫頭倒都是美人坯子,要說是聖上看上了也並不奇怪,可這皇後看上了算怎麼回事?
他咂巴著嘴兒,瞅瞅已漸偏西的日頭,一邊在心里嘀咕一邊招呼著小宮女們加緊著干活兒,剛走到廊下準備喝口茶歇會兒,卻瞧見一個俊朗的身影出現在門口。
「這是……」
慶喜難以置信地柔柔自己的眼楮,怔了半晌,終于回過神來,忙放下手中茶杯迎上去堆笑打恭道︰
「奴才見過陛下!」
溪月皓淡淡地「嗯」了一聲,目光早已被院里浣衣池邊一個正在勞作的身影所吸引。
「若漪……」
慶喜看著從天而降的君王失神的模樣不明所以,小心翼翼地詢問道︰
「不知陛下今日……」
溪月皓瞥他一眼,指著不遠處的背影盡量平靜地問道︰
「那是何人?」
慶喜一看他指的正式流蘇,諂媚地笑答道︰
「那丫頭叫流蘇……」
「流蘇……」
溪月皓輕聲重復這個名字,呆立片刻,終是長嘆一聲,旋身而去,留下慶喜呆在原地莫名其妙,暗自月復誹今上是否看上了流蘇這丫頭。
難怪皇後對她那麼好,原來早就有意將她獻給皇上啊,皇後真實賢惠大度,自己有孕不能服侍聖上,立馬就給無色美人兒,還特意「考查」了這麼久……慶喜這日剩下的時光便在這樣對上位者無傷大雅的揣測中度過,倒也樂在其中。
回到騰龍殿,溪月皓才想起自己只顧沉浸在見到流蘇的巨大震驚中,忘記了前往浣衣局的初衷,想著再去一趟,看到書案上的奏折堆成了小山,只得無奈作罷。
鳳鳴殿中,侍書和雪兒正一左一右地跟探春陪著不是,只听侍書懇切道︰
「娘娘,陛下對您的心意咱們都是看在眼里的,就是玉兒那事兒,不也是在您對陛下敞開心扉之前麼?」
雪兒也在一旁幫腔道︰
「就是啊,再說男人三妻四妾本就平常,何況是陛下?如今皇室認定本就單薄,陛下只要心里疼您愛您,您有何必介意外在的形式呢?」
見探春仍不搭理,侍書又接過話頭道︰
「陛下自登基以來一直就專寵娘娘一人,可沒在有別的心思,誰還沒有個青春年少血氣方剛的時候?」
探春再忍不住,「噗嗤」笑出聲來,伸出縴縴素手在侍書額頭輕輕一戳,嗔道︰
「這也是個丫頭家該說的話?不知羞!」
侍書面上一紅,搖著她的手臂撒嬌道︰
「娘娘能寬心,讓奴婢做什麼都成,哪還顧得什麼羞不羞的?」
「你啊……」
她一聲輕嘆,手指點向正朝侍書吐舌頭的雪兒道︰
「還有你……好好地操這份兒心干嘛?管我理他不理呢?」
說著她又傷感起來,侍書見狀忙央她出門走走,雪兒則悄悄前往騰龍殿找溪月皓去了。
探春知道雪兒的小動作,並不點破,數月未見,說不思念那個人自是不可能,她也不是不知溪月皓明知見不到自己仍是每日都來。
想到上午他好容易闖進來自己卻視而不見,堂堂一國之君在心愛的女人面前吃癟的樣子還真是……很可愛。
侍書見她一時出神,一時輕笑,滿園的秋菊竟也留不住她的思緒,也覺好笑,不由望向門扉處,暗罵雪兒這蹄子怎麼去了這麼久?
直到暮色四合,溪月皓頎長的影子終于映在鳳鳴殿小花園的門邊,侍書早已識趣地退下,探春定定地凝視自己的丈夫,嘴角噙著久違的笑意。
溪月皓頓時沉醉了,幾步走到她身前,不確定地目光在她臉上逡巡,直到探春佯作不耐地嗔道︰
「陛下若無話可說,臣妾便先行告退了。」
「有話!有話!」
溪月皓忙連聲說道,停了片刻,他卻是長舒了一口氣,嘆息道︰
「不要和我鬧,有什麼事直接告訴我,好麼?這樣猜來猜去,實在是莫大的折磨呵……」
探春心中一軟,在他懷里輕輕點點頭。
想用良久,溪月皓總算是想起嬌妻如今有孕在身,攙著探春回房歇下,喚來侍書吩咐道︰
「讓廚房做些清淡補身的東西來,朕陪你們娘娘一塊兒吃。」
侍書笑回道︰
「娘娘交給奴婢們好多專門做給孕婦吃的食譜呢,奴婢都是親自動手,就只怕孕婦的口味,陛下吃著不香。」
溪月皓忙說道︰
「香!香!只要你們娘娘吃著香,朕吃著就香!」
侍書答應著去了,探春靠在軟榻上,笑著听兩人對話。見侍書一臉好笑地去了,溪月皓卻絲毫不以為忤,反喜滋滋地等著和自己一塊兒吃「孕婦餐」,她不由打趣道︰
「你還是別陪著了,那些東西雖好,卻太過清淡,你口味頗重,定是吃不慣的。」
溪月皓搖頭道︰
「誰說我口味重了,你不知道,這兩個月我想你想得食不下咽,再重的口味都味同嚼蠟,如今舌頭都已經失靈了,哪還吃得輕重?」
探春聞言失笑,將頭靠向他的肩膀,一陣暖意充盈了整個心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