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痛的麻木還是藥效漸退。溪月皓和溫言都不似起初那般劇痛難耐了,後者在一片漆黑中驀然出聲,問出了心底思考已久的疑問︰
「陛下何以知道沁雪姐妹做了手腳?」
溪月皓苦笑一聲,沉重道︰
「先前那教主曾說起過,他特意讓沁兒傳話與我等,我本以為他只是利用沁兒前日偷襲之機將計就計,後來發現體內早有迷芳,便明白他那話真正的含義了。」
溫言到的稍晚,並未听見教主的那句話,此時听溪月皓說起心中也不知是何滋味,只覺酸澀難當。
回想起當日收留那姐妹二人時,兩人雖已饑寒交迫奄奄一息,一雙眸子卻是純淨如無雲的碧空,他實在無法相信這樣的孩子會是魔教的「臥底」。
然而撇開那教主所言不談,近日谷中飯食皆出自雪兒之手,除了她也的確想不出誰能在不知不覺中讓自己等人攝入大量迷芳。
又是一陣凝重地沉默,兩人都不知該再說些什麼,一陣細微的響聲從門外傳來,兩人警覺地對視一眼,各自嘗試聚起一絲真氣防御來人,卻終是徒勞。
門被緩緩推開。一個熟悉的身影在黑暗中慢慢靠近,溫言極佳的目力一眼便看出來人身份,淡然而疏離地輕聲道︰
「沁兒,你又想做什麼?」
那身影一滯,無聲地走到床前,將兩粒藥丸分別塞進二人口中,迫使他們吞下,方低聲道︰
「沁兒對不住公子,只是父命難違,還請公子見諒。」
溫言張了張嘴,卻終是說不出責備的話來,只是無奈地苦笑道︰
「你又給我們吃了什麼?」
沁兒警惕地望了望屋外,微微伏子湊近兩人,低聲道︰
「這是解藥,你們先嘗試著運功將藥力驅至每一條經脈,待恢復幾分功力再隨奴婢離開,雪兒已經前去絆住父親,我們必須趕快。」
溫言不語,似乎在猶豫是否還能相信她,溪月皓拍了拍他的肩,輕聲嘆息道︰
「反正不會比現在更差,咱們就試試罷,我想她也沒必要再騙我們了。」
溫言想了想也是,便扶溪月皓坐起身,自己也盤膝而坐嘗試運功,果然感覺體內消失一空的真氣又開始若隱若現,漸漸匯聚到丹田。
他嘗試著驅動藥力。起初有些困難,慢慢地卻也開始能夠駕馭,一番嘗試下來,自覺功力已恢復五成,便收了功,見溪月皓也剛結束,向自己微微點頭,便對沁兒道︰
「走罷。」
沁兒便伸出手想去攙扶他,被他不著痕跡地避開,她抿了抿唇,終是頹然放棄,轉身率先朝門口走去。
溫言和溪月皓相互攙扶著緊隨其後,出了門便朝右邊拐去,見不是來時的路溫言停下腳步,沁兒似明白他心中所想,頭也不回地低聲解釋道︰
「有一條捷徑直通花園的角門,那邊五人看守。」
溫言還在猶豫,溪月皓卻低聲道︰
「走吧。」
他只得也跟上去,果然拐過幾條回廊便到了一處小花園,沁兒領著他們走到一個角落,蘊力扯開鐵鎖。帶著兩人出了花園。
此處已在宅院之外,溫言輕聲對沁兒道︰
「謝謝。」
沁兒沉默片刻,道︰
「很快就會有人發現,奴婢帶你們走小路。」
溫言微微一笑,拒絕道︰
「不必了,你還是回去罷,我們自行離開即可。」
沁兒看他一眼,終是道一聲「公子珍重」,轉身回去了。
溪月皓對神情蕭索的溫言低聲道︰
「她會明白的,我們走吧。」
溫言點了點頭,仍與他相互攙扶著快速離開,前方是一片小樹林,正是掩藏形跡的好地方,兩人不約而同地決定先進入樹林再說。
一路疾奔進了樹林,兩人心底皆是一松,找到一處濃密的灌木藏進去,再次運行體內真氣打通經脈,以求恢復更多的功力,來應對即將面臨的追捕。
不過半柱香的時間,耳邊便隱隱听見嘈雜之聲漸漸迫近,兩人收了功力對視一眼,各自點點頭表示功力有所恢復,無需擔憂,便起身朝著疊翠谷的方向疾奔而去。
剛出了樹林,便看見前方幾個人影閃動,溫言警覺地拉溪月皓伏子,側耳傾听對方的低聲交談,片刻後面上露出欣喜的神色,起身低喚一聲︰
「阿六!」
對方身形一滯。像是難以置信地看過來,隨即幾人狂奔到兩人身前,欣喜地道︰
「公子!你們出來了!」
見是溫言的手下,溪月皓也不由送了口氣,站起身含笑向幾人點了點頭,對方曉得他的身份,便欲見禮,他忙攔住道︰
「不必多禮,先離開此地再說。」
溫言也點頭表示贊同,對方卻遲疑道︰
「夫人帶人在前門接應,咱們是否前去與他們會和?娘娘已進去拿解藥交換陛下和公子了,早知道……」
兩人听見探春已經進去,顧不得再听他說下去,已拔足向著夏虞兮的方向狂奔而去,留下幾人呆了呆,也跟了上去。
夏虞兮正緊張地盯著大門,在心底祈禱著探春帶著丈夫和溪月皓安然出來,耳中忽然听得有人疾速靠近,不假思索地抽出長鞭迎著來者一鞭揮去。
長鞭被溫言一把擎住,焦急道︰
「是我!」
夏虞兮看清來人,不敢置信地驚喜道︰
「你們出來了!皇後姐姐呢!」
溫言神情一黯,低聲道︰
「沁兒帶我們逃出來的,娘娘還在里面。我們尚未見面。」
夏虞兮一時沒反應過來,收回鞭子不解道︰
「來時遍山谷都尋不著沁兒和雪兒倆丫頭,原來是偷偷來救你們了?」
溫言怔了怔,不欲在此時跟她解釋沁雪姐妹之事,只胡亂點了點便問︰
「娘娘進去多久了?」
夏虞兮听他張口就問探春,自己听說他被困,急得坐立難安,此時帶人前來營救,乃是存了拼死一戰的心思,如今他出來了卻沒有半句安慰或感激的話,卻只關心探春的情況。心底不由微微發苦,眼圈兒不覺就有些紅了,忙轉過頭不讓他看見,黯然道︰
「剛進去。」
溪月皓功力稍遜,此時也終于趕到,听見她說剛進去便明白是指探春,心底微微一緊,暗悔該省去在樹林中運功調息的時間,早些趕過來。
思索一回,對溫言道︰
「你我功力尚未恢復,現在進去只能讓情況更被動,還是先靜觀其變罷。」
溫言雖心急如焚,也知他說得有理,便找了小塊空地仍舊坐下調息,溪月皓對夏虞兮道一聲「有任何情況立即通知我」,也學他大坐調息起來。
幾名溫言的手下分別護住二人為其護法,溪月皓見自己的部下一個也無,便問夏虞兮︰
「我的人呢?」
夏虞兮已壓下心中情緒,平靜答道︰
「校尉大人帶著娘娘的玉扳指去調兵了,剩下諸人留在疊翠谷護衛太子。」
溪月皓心中又是一緊,忙追問︰
「她是孤身進去的?」
夏虞兮點了點頭,溪月皓無聲嘆了口氣,不再多言,開始打坐調息。
探春自己推開大門走進去,便對著黑暗的宅內高聲道︰
「本宮乃是茜羅皇後,帶著貴教教主的解藥前來,煩勞引見!」
連喊了三聲,便站在原地等著人來,片刻後果然來了兩名侍女,態度卻是十分倨傲︰
「教主有請,請隨奴婢來。」
探春也不計較對方的態度,便跟在二人身後向內宅走去,一路到了主宅,兩名侍女讓她在外等候,再次進去通傳了,方出來引她進去。
在廊下又一次讓她等著,片刻後房門打開。一名中年男子在雪兒的攙扶下走了出來,探春看著兩人神態,心底震驚自是不言而喻,面上卻是不露聲色,微微含笑道︰
「這位想必便是教主大人了?」
雪兒避開她的目光,將頭低了低,那男子卻是怪笑兩聲,贊嘆道︰
「皇後果然是絕代佳人,都叫本教主挪不開目光了,雪兒,你怎麼都沒跟爹爹提起過?」
探春听見他的話更覺震撼,忍不住看一眼雪兒,後者卻不看她,只對那教主微微撒嬌地道︰
「女兒提過的,是爹爹忘了。」
那教主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不再糾纏這個問題,語氣驀然變得生硬,冷然道︰
「解藥呢?」
探春絲毫不為所動,仍是淺笑道︰
「陛下和溫公子呢?」
那教主已知道溪月皓與溫言逃走之事,派人追蹤而去,此時卻自不會承認,只道︰
「待本教主劇毒得解,娘娘自可與陛下團聚。」
探春微微搖了搖頭,堅持道︰
「不看見他二人,本宮是不會交出解藥的。」
那教主眼中怒火一閃而逝,森然威脅道︰
「據本教主所知,娘娘可是不會武功的。」
他說道此處,探春心底卻是猛然一動,明白過來一件事情,看了一眼雪兒,後者遙遙給她一個肯定地眼神。
她放下心來,從懷里掏出一個瓷瓶隔空扔過去,口中道︰
「教主說得也有理,本宮相信教主的為人。」
對方以為是方才的威脅起了作用,得意地接住藥瓶,迫不及待地打開瓶塞,倒出一粒藥丸在手心,湊到鼻前聞了聞,確認確是勾魂的解藥,一仰首便吞了下去,隨即便對雪兒道︰
「拿下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