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間一切都靜止了。溫言和黃旭一東一西在擂台兩頭站定,就那樣對視著一言不發。一些觀戰的文官漸漸開始竊竊私語︰
「誰贏了?」
「怎麼不打了?」
「皎王爺勝了吧?」
「怎麼可能?昨日一招戰勝皎王爺的二號考生不也傷在那人手中?」
「……」
探春緊張地看一眼身旁的溪月皓,後者感受到她的目光,微微搖頭,正要說話,卻听擂台上猛然爆發出一陣爽朗的笑聲。
「王爺的輕功令在下大開眼界!今日有幸一會,是在不枉此生!」
溫言不欲讓熟悉溪月皎的官員听出異樣,刻意放低音量道︰
「公子過譽了,公子的輕功才是常人難以匹敵的,小王今日獲益良多!」
趙易知見兩人皆無恙,只得微微皺眉宣布道︰
「一號擂台本場比試,平局——」
「等等!」
黃旭卻是打斷他,朝這邊一躬身道︰
「大人,在下輸了。」
見眾人都面露不解之色,他淡然一笑,解釋道︰
「在下向來以輕功自傲,不想今日遇見王爺,不止在輕功上不相伯仲,更能在較量輕功的同時避開在下射出的全部暗器!因此,在下輸的心服口服!」
原來如此,眾人恍然大悟。隨即校場上響起雷鳴般的掌聲,待掌聲稍霽,黃旭再次開口,說出讓眾人更加意外的話來︰
「在下的銀針已然告罄,因此,甘願退出今日的比試!」
趙易知第一反應便是在心底為孫子趙志奇松了口氣,隨即回身以眼神向溪月皓請示,見後者微微點頭,方對場中朗聲道︰
「一號擂台,一號考生勝出!五號考生棄權之請求獲準,可等待格斗考較結束後,參加兵略……」
「您弄錯了,大人!」
黃旭再次打斷他,不顧趙易知微微不悅的表情,接著道︰
「在下不止退出格斗比試,而是要退出本次武試!」
言罷,不待趙易知做出反應,他便自顧走下擂台飄然而去,留下一眾官員和考生面面相覷,最後不約而同地將目光一齊投向皇帳。
溪月皓微微一笑道︰
「五號黃旭技藝高強,退出武試實乃我朝的一大損失,不過人各有志,不可強求,既是其決意如此也無需多言,繼續罷。」
眾人齊聲道︰
「吾皇英明!」
場中比試重新開始,溫言替溪月皎在格斗中奪魁後,便尋了個機會與他換回身份。在兵略一試中溪月皎再次奪魁,暫時排在了榜首。
而夏虞兮則因在格斗中受傷,缺席後面的比試,盡管在兵略上亦取得了不俗的成績,總積分卻只排在一甲之末。
溪月皓見比試結束,便走到台前對眾人道︰
「諸位的表現十分亮眼,令朕大感欣慰!眾所周知今日還將有一項事前並未內容的比試,現在也到了揭曉答案的時刻,那便是追蹤術的考較!」
眼見台下眾人努力克制著交頭接耳的沖動,紛紛瞪著好奇的眸子注視這邊,他微微一笑,是以趙易知解釋詳細內容。
趙易知領命向前一步,指著教場東南方向的一片密林道︰
「那片密林中已藏匿了上百名好手,考生進入密林搜尋,找到藏匿者後取下對方頭巾作為戰利品,以一個時辰為限,取得頭巾數量最多者勝出!」
他講完規則,見眾人紛紛點頭表示沒有意義,便宣布最後一場考較開始,眾考生旋風一般朝著密林沖過去,溪月皎咬咬牙。扶起腿上有傷的夏虞兮向密林緩緩走去。
夏虞兮不忍拖累與他,一手推著他,口中懇切道︰
「王爺不必拖著虞兮,您要為了長公主奪魁……」
溪月皎粲然一笑,隔著衣袖抓住她的手臂繼續朝前走︰
「無妨,咱倆一起行動!你江湖經驗豐富,我身手敏捷,咱們未必就會輸。」
夏虞兮只當他是報溫言替他出戰之恩,卻不知溪月皎最是見不得佳人無助,待兩人結伴進入密林,其余諸人早已不見蹤影。
溪月皎苦笑一聲,一時拿不定主意朝哪邊走,夏虞兮蹲子撥開草叢看看地上,一小簇車前草被踩得趴在地面,溪月皎也學她撥開附近草叢,發現足跡是朝著西南方而去,便扶起她追過去。
剛走出幾步,忽听見頭頂傳來一聲輕笑,兩人倏然站定,戒備地朝上方望去,卻是黃旭悠然坐在一株黃角樹臂粗的樹枝上,一條腿還蕩來蕩去。
溪月皎上前半步護住夏虞兮,一笑道︰
「是黃公子啊,公子既退出武試,何以有此雅興,也進了這密林?」
黃旭輕輕一躍,從樹上下來在兩人身前站定,望著溪月皎微微搖頭,唇邊扯開一抹興味盎然的淺笑道︰
「你不是他。」
溪月皎和夏虞兮都明白他此話的深意。卻哪里能承認,溪月皎正要否認,黃旭卻已搶先道︰
「不必否認了,你們瞞不了本公子,既然他肯替你出戰,必定與你有些關系,說吧,你們是他什麼人?」
見瞞他不過,夏虞兮只得老實道︰
「此前與公子交手的乃是小女子的夫君。」
溪月皎也道︰
「如玉是小王兒時好友。」
黃旭微微點頭,似笑非笑道︰
「如玉?果真是他,看他招式和身法本公子已懷疑他便是端木未名那老家伙的愛徒,哼,沒想到數十年後再次交手,我逐日傳人還是敗在他武聖一脈手下!」
溪月皎和夏虞兮都不知如何接話,又不好就走,正面面相覷,卻听他忽又急切道︰
「跟你們說!不是逐日絕技不如他武聖一脈的武功,只是本公子自己學藝不精而已!你們要是敢出去亂說,本公子不會放過你們的!別指望那小子能保你們一輩子!哼!」
溪月皎和夏虞兮都有些哭笑不得,索性向他一禮道︰
「我二人還在比試之中,此時已落下許多,實不能再耽擱下去,就此告辭了。」
見他扶著夏虞兮轉身要走。黃旭忙叫住二人道︰
「本公子這有個你們更感興趣的東西,比那些假惺惺藏起來等你們找到的家伙有趣多了,你們不想瞧瞧?」
溪月皎開始懷疑此人是否因敗給溫言受到打擊,腦子有些混亂了,便不欲理睬他,剛邁出一步,卻听見黃旭在身後道︰
「前幾日本公子路過一處村莊,有個瘋婆子忽然跑上來拉住本公子求救,說她叫什麼流什麼蘇的,還是皇帝的妃子……」
「你說敬妃流蘇!你見過她?孩子呢?她是不是抱著個孩子!」
黃旭輕輕撥開溪月皎抓緊自己雙肩的手,似乎對他的焦急失態頗為滿意。笑著點頭道︰
「本公子都說了比那些個故作神秘其實一找一個準兒的家伙有趣嘛……」
夏虞兮輕扯一下溪月皎的衣袖,示意他不要著急,自己勉力朝黃旭福了一福,恭敬道︰
「請黃公子告知那女子的情況和位置,我等不勝感激。」
黃旭見兩人恢復常態,似乎頗覺失望地搖搖頭,嘆息道︰
「真是無趣……」
隨即話鋒一轉,又拋出個讓溪月皎幾乎抓狂的問題來︰
「你們就不想知道本公子出現在月都的目的?不擔心本公子是前來復仇的?真不明白,你們憑什麼認定本公子一定會告訴你們想知道的事!」
夏虞兮見他沉迷于貓捉老鼠的游戲,在心理輕笑一聲,拉起溪月皎道︰
「黃公子既無意相助,我等還是先完成今日的比試再說罷,至于公子的目的,不是我二人能夠左右和應對的。走吧,王爺。」
溪月皎恨恨地剜黃旭一眼,扶起夏虞兮朝著先前判斷的方向走開,黃旭在後面一愣,連喚幾聲,兩人卻是理也不理,自顧前行。
他終是挫敗地嘆一口氣,嘟囔道︰
「月都以西三十里,安盛村!」
夏虞兮抿唇一笑,停下腳步頭也不回地追問道︰
「那公子來京的目的?」
黃旭隨手折下一截樹枝在手中碎成數段,口中無限幽怨地道︰
「玩啊!你都不知道本公子長大的地方有多無聊!巴掌大個小村子,一年出頭沒一個生人,成天對著山里的野雞練暗器……」
溪月皎和夏虞兮無奈地對視一眼,回想起昨日在名冊上看到黃旭來自江北,還以為魔教余孽偷偷渡江,在江北暗中發展,沒想到他們竟是躲在山里隱居避世。
夏虞兮想了想,對溪月皎道︰
「王爺,敬妃和小皇子的下落必須立即稟告陛下和娘娘,虞兮已錯失了格斗一試的機會,又有傷在身,難以取得佳績,不如就由虞兮現行回去稟告,您獨自去完成剩下的比試罷!」
溪月皎看看她站立不穩的樣子。不放心道︰
「你自己能回去麼?」
夏虞兮嫣然一笑,對黃旭道︰
「我虞兮怎會一個人呢,是吧,黃公子?公子傷了虞兮,害我不能取得佳績,總該有所補償罷?何況我家夫君對公子的武藝十分推崇,若是有機會與公子再行切磋,想來他必會高興不已……」
她話音未落,黃旭已一躍到她身側扶起她,笑得像得了便宜的奸商一般,對溪月皎連聲保證道︰
「王爺放心,本公子必定送溫夫人安然返回!祝王爺取得佳績,一舉奪魁啊!」
不待溪月皎回答,黃旭已輕輕攬住夏虞兮的腰飄忽而去,轉眼便不見了蹤跡,溪月皎張著嘴半晌,卻已沒有了听眾,只得悻悻地合上嘴朝密林深處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