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月雲按照流蘇提供的線索一路追去。先前兩日還不斷傳回消息,似乎衛忠所經之處不少人都對這抱著一個嬰孩的怪異老嫗有些印象。
眾人都以為即將擒獲衛忠,尋回溪月澈,誰料到了第三天上忽然傳回消息,沒了二人的任何痕跡。
溪月皓和探春震驚之余有意讓溫言前往支援,以他的江湖經驗理當大有幫助,溫言雖忙著訓練新挑的侍衛,卻也明白孰輕孰重,只得放下手中事準備出發。
這里他正向帝後辭行,听後溪月皓囑托尋到兩人後的事宜,黃旭卻又風風火火闖進來毛遂自薦,溪月皓當即變了臉色呵斥道︰
「黃卿還想留在月都,留著這條命,今後便須注意些分寸!」
黃旭卻是皮厚,腆著臉又求探春︰
「娘娘也給屬下個立功的機會罷!」
探春亦皺眉道︰
「你在宮中尚且這般橫沖直撞,讓你去豈不比對方還先暴露行跡?」
黃旭忙連聲保證以後必定穩重行事,只求探春給他個立功的機會,探春詫異地望著他道︰
「你今日何以如此立功心切?若是能給本宮一個足夠分量的理由,本宮便允你所求。」
黃旭嘿嘿笑了兩聲,老實道︰
「屬下此次離家是瞞著家父的,若是不立個功什麼的站穩腳跟。遲早被他老人家抓回去!何況月都美女如雲,屬下還想努力上進,博個好前程,也好早些娶個美嬌娘回家孝敬家父,也算是給他老人家一個交代不是?」
這理由讓探春有些哭笑不得,溪月皓卻是一笑道︰
「原來如此,既這麼著,朕便給你這個機會,三日之內若是尋不回人,以後便乖乖給朕呆在月都,哪也不許去!」
黃旭大喜過望,忙連聲應承,當下便辭了除去,也不準備行裝,向訥敏要了匹宮內馬廄的良駒徑直打馬出城。
溫言見溪月皓委了黃旭,便要告退繼續手邊的事,卻被他叫住,道︰
「如玉,你在後面跟著,別讓那黃旭捅出什麼簍子來。」
溫言一愕,隨即明白溪月皓有意試探黃旭,自然領命出門,騎了自己的坐騎跟了上去,遠遠綴在黃旭身後。
探春見兩人皆去了,便對溪月皓微微皺眉道︰
「你這帝王病何時能好?既不信任他不用便是,又何必如此?」
溪月皓輕輕拉了她的手,狀似解釋地柔聲道︰
「此人武藝高強。難得性子卻較為單純,也不知是真的還是裝的,我試他一試,若是不能用便趁早除去,若是能用,便多個臂膀,有何不好?」
探春一時也無法反駁他的話,便抽出手拉過錦被為他覆上,掖好被角,讓他好生歇著養傷,自己去看看溪月涵的功課。
不想那黃旭倒也有些本事,不過兩日,便真的帶著衛忠和溪月澈回京,探春听說忙讓他先帶小皇子入宮。
溪月皓也顯得有些急切,躺在床上卻是坐臥不寧,探春在屋子里來回踱步,不時看看窗外的長階。
黃旭終于笨拙地抱著一個骯髒的襁褓進來了,一股異味隱隱從襁褓中散發出來,探春皺了皺鼻子道︰
「這是……」
黃旭訕笑道︰
「嘿嘿,屬下不會給小孩子洗澡,先將就著抱回來罷。宮里自有麼麼姐姐們打理,對吧娘娘?」
探春見他後仰身子避開懷中異味的模樣,抿唇一笑道︰
「交給本宮吧。」
黃旭一怔,她卻已將孩子抱了過來,只見原本繡著金色海棠的華麗錦緞制成的襁褓已看不出原來的顏色,只是一味發黑,一張小小的睡臉卻極是安然地埋在里面。
探春看得心底一軟,便抬頭望向溪月皓問道︰
「陛下是現在就瞧瞧,還是等澈兒洗……」
溪月皓卻是早已急不可耐,先不過是看她同樣心切,強忍著讓他先抱而已,見她相問忙伸長手臂急切道︰
「給我瞧瞧!」
黃旭目瞪口呆地看著兩人慈愛地將孩子摟在懷中,不是親親孩子的小臉,似乎全然不覺那刺鼻的氣味兒,直在心里狂呼父母之愛何其偉大!
探春一抬頭,正好瞧見他傻愣愣的呆立著,其臉上表情將心中所思表露無疑,便淡然一笑道︰
「你先去歇著吧,此次辛苦了,陛下和本宮自會會按例嘉獎。」
黃旭退下不久,溫言便來了,先恭喜了兩人尋回皇子,又將黃旭一路上的表現一一道來,最後問道︰
「皇子已然尋回,不知陛下打算如何處置衛賊?」
溪月皓略想了想便道︰
「朕不想再見他,你處置了便是。」
言罷又看看探春,問她︰
「你的意思呢?」
探春點頭道︰
「他早已是死過的人,做得隱秘些罷。」
溫言向兩人一禮,便辭了出去處置不提。
這里溪月皓和探春抱著好容易尋回的兒子親熱一回。卻將個熟睡的孩子弄醒了,也不知是起床氣還是看著陌生的環境不適,一時間竟是哭聲震天。
兩人只管手忙腳亂地哄孩子,卻是毫無效果,還是一旁侍書看不過去,上前道︰
「陛下、娘娘,二殿下許是餓了,娘娘先前備好的女乃媽在外面候著呢,讓奴婢抱殿下去換洗換洗,讓女乃媽喂喂殿下吧。」
探春聞言便將孩子從溪月皓手中搶過來遞給她,口中自嘲道︰
「只管高興了,吵醒了澈兒不說,還餓著他,真是……」
侍書抱著孩子剛出去,溪月涵卻是樂顛顛地跑了進來,先向兩人請了安,溪月皓剛叫勉力他便一骨碌滾到探春懷里,撒著嬌問道︰
「媽媽,弟弟呢?」
探春尚未說話,溪月皓已皺眉道︰
「誰告訴你弟弟回來了?」
溪月涵還這麼小,便有人急著在太子面前邀功爭寵,亂傳宮中訊息了麼?
溪月涵被他嚇得小小的身子一抖,往探春懷里又拱了拱。眨著眼楮嘟囔道︰
「兒臣听見弟弟的哭聲了……」
溪月皓一怔,探春已是嗔怪地朝他看去,他縮了縮腦袋,忙伸手去拉溪月涵,口中換了柔軟之極的聲調道︰
「涵兒也喜歡弟弟是吧?不過弟弟被女乃媽抱去了,等一會子才送回來呢,倒是涵兒這幾天都不來瞧父皇,父皇可想你的緊哪!快過來讓父皇好好瞧瞧!」
溪月涵先還有些下意識地躲著他伸過來的手,在探春的推波助瀾下卻終是被溪月皓一把抱入懷中,讓他用微微冒出胡茬的下巴在臉上蹭了蹭,便哈哈笑道︰
「癢……父皇……快停下……呵呵呵……好癢……」
溪月皓逗他一回。見侍書又送溪月澈進來,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最終將目光落在探春身上,輕聲道︰
「探春,別忘了你欠我的公主啊!」
探春一愣,隨即一巴掌打在他手上,笑罵道︰
「還不住口!孩子面前,胡說什麼呢!」
溪月皓一笑,轉過話題對溪月涵道︰
「涵兒,那就是弟弟,澈,快去見見罷。」
溪月涵先沒反應過來那個小布包就是「弟弟」,听見他說忙從他懷里箭一般的射出去,攀著侍書的腿就要往上爬,口中道︰
「侍書姨娘,涵兒要看弟弟!」
侍書手上抱著一個,腿上綴著一個,一時間大驚失色,生怕一個不穩摔著哪個她都擔當不起,站在那動也不敢動。
探春看著她的窘相失笑不已,揮揮手讓燻月上去幫忙,燻月抿唇笑著上前抱起溪月涵,將他托到與溪月澈一般的高度。
「弟弟好小啊!眼楮好圓哦!」
溪月皓和探春都被他孩子氣的語調逗得更加大笑不已,招手讓侍書將孩子抱近點,自己接過溪月澈,溪月皓抱過溪月涵,逗逗這個又逗逗那個,一家四口當真其樂融融。
探春見溪月澈此時精神極好,睜著一雙烏黑的大眼楮無意識地在屋內打量著,十分可愛有趣,便讓侍書去請溪月皎等人過來相見。
溪月皓也一笑道︰
「正是呢,如何把皇叔他們忘了。」
不久一大群人便熱熱鬧鬧地擠了進來,夏虞兮也被侍書請了過來,她的傷已經痊愈,和溪月皎一道攙這林無塵。
鎮南王那張保養極佳儒雅英俊的臉竟因笑得太過開懷,綻開了幾絲明顯地皺紋,溪月皎見了夸張地道︰
「不得了啦父王。您臉上都有皺紋了!」
鎮南王照著他面上猛啐一口,笑罵道︰
「呸!你父王我幾十歲的人了!沒皺紋不成妖怪了?你要是也給我一年抱倆,父王滿臉褶子都不怕!」
屋內一陣哄笑,溪月皎也訕訕地笑了兩聲,一眼瞥見林無塵雖也抿唇淺笑,兩頰卻泛著可疑的緋色,便湊近她低聲道︰
「听見沒?父王這是怪我們呢。」
林無塵兩頰頓時火燒雲似的,也啐他一口,別過臉去。
探春見她看不見孩子,便抱著溪月澈走到她面前道︰
「無塵,你模模,這也是你佷兒。」
夏虞兮正要去拉林無塵的手,引她模溪月澈的小臉,卻見林無塵徑自抬手探入襁褓之中,口總柔聲道︰
「好俊俏的小孩子!眼楮又圓又亮,瞧這鼻子,小小的,多可愛……」
屋內猛然變得鴉雀無聲,所有人的目光都盯著林無塵,溪月皎屏住呼吸,在她身側小心翼翼道︰
「無塵,你看我臉上是不是有髒東西?」
林無塵下意識地回頭看他一眼,一笑道︰
「哪有什麼髒東西?你又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