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衣正在糾結是不是該過去哄一哄舞空。心里又惴惴不安,腳下挪不動步,就見舞空騰的站起身——
舞空已經在那里惱恨半天,一個意外就讓自己這樣小題大做,實在丟人,忽然听見外面好像有什麼動靜,立刻騰的一下站起身,回頭看向寒衣,寒衣正昂首挺胸的負手站著,臉色冰冷得沒有一絲喜怒,一副大義凜然、視死如歸的樣子。
丟人,丟人!
舞空暗罵自己兩句,外面悉悉索索的聲音再次響起,立刻把舞空的心情吸引開,沖寒衣做了個噤聲的動作,側耳傾听,一切卻已經安靜如常。
舞空趴到窗邊四外看了一圈,不見有人,回頭問寒衣︰「听見了嗎?」。
「什……什麼?」
寒衣傻呆呆的,舞空忍不住瞪了他一眼︰「你不是修為比我強嗎,怎麼我都听見了。你听不見?!你個大冰塊兒,用點心好不好?!」也不理寒衣,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出去探查。
寒衣無辜被罵,覺得自己本該惱怒的,卻根本惱不起來,反而趁著舞空出去的當口伸出手指踫了踫自己的唇尖,嘴角高揚,直到舞空又進來,才迅速做出負手而立的姿勢,臉上又恢復了慣常的冰冷。
「外面設了結界。」舞空微微擰著眉頭,心事重重的坐回桌邊,一邊喝茶,一邊回想今天發生的這些事兒,越想越詭異。
「結界?」寒衣正要出去,就听舞空繼續說道︰「放心,那結界關不住我,更關不住你。只是,既然有設置結界的人,就說明這里有人懂法術,對咱們也是忌憚的。」
「他們這點微末道行,怕他作甚?咱出去探查一番就是了。」寒衣不以為然。
舞空點頭道︰「探查是必須的,但我總覺得哪里不對,卻想不出來到底哪里不對。」
寒衣等了一會兒,見舞空只是凝眉苦思,說不出個所以然,便揮手在屋內設置了個小的結界,擋住了兩人的聲音。才道,「你在懷疑那個岳青,對不對?」
「是,可是我又不知道,到底在懷疑他什麼。」
寒衣抑制著自己伸手舒展舞空擰緊的眉頭的沖動,說道︰「孔雀山,孔雀草,朱赤熱,這都是岳青講給咱們听的,當時除了咱們三個,身邊只有船老大一人。當時,你可注意到船老大的表情?」見舞空搖頭,忍不住哼了一聲,「你當時的注意力都在他身上,哪里還有從前的聰明勁兒?我都奇怪,你的腦袋是不是出了魔界就壞掉了。」
舞空雖然被他說了一通,卻並不覺得委屈。她自從來到凡間,只知道開心痛快,好像又回到了家鄉一般,自然而然的把自己當成出籠的小鳥,警戒之心竟然一下子放松了。
她倒是忘了。凡間的人,心思只怕比神仙妖魔更加復雜。
寒衣見她不跟自己斗嘴,倒不好意思再說了,坐在舞空身邊,自己的衣服踫著她的,隱隱覺得心里都快樂了不少︰「看那船老大的樣子,明明是第一次听說這個典故,他看向岳青的目光,也是游移小心的。我當時就想,船老大是本地人,怎麼會第一次听說孔雀草?他看向岳青的目光,為何跟看向武蠻等人的大大不同?那目光只給我一個感覺,就是,他是害怕岳青的,我甚至懷疑過,岳青,是不是就是真正讓船老大截藥的人?」
「要是這樣,你差點把船老大扔進江里啊,他都不說,反而說什麼蘇管家?」舞空的思路本來是一團亂麻,被寒衣這麼一說,好像忽然挑出一個線頭,有點清晰起來。
「那只有一個解釋——就算是死,也比點破他要好過的多。」寒衣嘴角泛起一絲冷笑。
「他明明是凡人啊,會有這麼厲害的凡人嗎?」。舞空同意寒衣說的,卻還是想不通。
寒衣點頭說道︰「這也是我疑惑的。凡間究竟什麼樣的人會有法術?我一直以為只有道士的,可他又不像,我甚至看不出他有任何法術——不如咱們看看,總好過在這兒胡思亂想。」
「沒錯。」舞空見外面天色已晚。便施了個障眼法,把兩個枕頭變成兩人的樣子,指揮他們坐在八仙桌旁喝茶,自己跟著寒衣隱了身,跳出屋外的結界,四處探看起來。
他們本來害怕因為施法術而暴露目標,現在看來,這院子里就算他們不用法術,也有別人在用,索性放開手腳。
一切都很普通,很正常,在看到岳青之前。
當兩人在府內最大最豪華的一間臥房里看見岳青正儼然一副主人的姿態靠坐在輕輕搖晃的躺椅上閉目養神,身邊還有四個頗有姿色的年輕女子捏腰捶腿的時候,他們才知道,剛才的猜測,也許有些是沾邊的,至少,岳青看上去根本不是百安堂的大夫,更像這里的主人。
舞空的明目咒幫她更加清晰的看到岳青的模樣,大致看去還是白天那個文質彬彬的年輕大夫,眉宇間卻仿佛有些不一樣了,即便他那樣安安靜靜的躺著,周身上下也不自覺的散發出一種氣場。讓人有些不寒而栗。
兩人等了一會兒,也不見岳青有任何動作,正想離開,忽然大門一推,一個活潑靈秀的女孩兒跑了進來,十七八歲的樣子,眉眼間的活分勁兒有點像阿狸,卻明顯比阿狸精明了幾分。
那女孩兒毫無顧忌的跑進那臥房,一眼看見閉目養神的岳青,急促的腳步輕了些也慢了些,輕輕揮了揮手。那四個年輕女子立刻躬身施禮,然後毫無聲息的退了出去。
岳青大概覺出沒人給他捏肩捶背了,眼楮稍稍睜了睜,見是那靈秀女孩兒,一點反應沒有的再次閉上了眼楮。
女孩大概沒受過這樣的忽略,粉嘟嘟的小臉有些不樂意,輕輕跺了跺腳,撒嬌般的跪坐在岳青腳下,一邊伸手幫岳青捶腿,一邊委屈的說道︰「哥哥,魚兒得罪你了嗎?干嘛不理人啊?」那聲音甜膩之極,好像用手指一抹,就能抹半斤蜂蜜下來。
岳青卻一點反應都沒有,連眼楮都不曾睜開︰「我要想點兒事兒,明兒我找你,你先去吧。」那聲音淡淡的,輕輕的,不冷不熱,不溫不火,好像春天的一陣清風緩緩吹了過來,拂過舞空的臉頰。
魚兒的眼圈卻紅了起來,一雙柔若無骨的小手沿著岳青的大腿一路撫上去,溫柔款款,情意綿綿,直到停在岳青衣領的領口,又翹起蘭花指,只用一個指頭沿著脖頸滑上去,在喉結上畫了個圈,再一路劃過下巴,停在岳青紅潤的嘴唇上,輕輕撫弄︰「哥哥,我不依。」
舞空背後豎起一層寒毛,心想,這樣的春色滿園,自己和寒衣一起看,是不是不太好?萬一倆人一會兒再那啥起來,自己……倒是不怕。那寒衣可少不更事呢,可別學壞了。
心里想著,她偷偷看了寒衣一眼。
兩人雖然隱了身,寒衣卻是看得見舞空的,他又怕自己完全隱沒了讓舞空心里不踏實,便只隱到跟舞空一樣的程度,舞空恰好可以看到他。
舞空發現,寒衣的臉色的確不太正常,平常明明是瑩白的,最多有點淡淡的粉色,現在卻像喝了酒一樣,有些緋紅了。
更可怕的是,他的雙唇緊緊的抿著,一副緊張得不行的樣子,仿佛魚兒撫模的不是岳青,而是他。
「咱走吧,沒啥好看的。」舞空傳音入密,偷偷對寒衣說道。
「再等等。你沒听岳青說,他在想事兒?且看看他會有什麼動作。」寒衣回應道。
舞空雖然別扭,但寒衣說得有理,她也只好「勉為其難」的繼續看下去。
臥房里,岳青已經睜開眼,看著那個叫做魚兒的女子,舞空清晰的看到,那目光雖然看上去淡淡的,卻變幻莫測,顯然心里果然想著對他極其重要的事兒,就算是美女自動投懷送抱,也沒法拋開。
他看了一會兒,目光忽然一凜,長臂一揚,便把魚兒抱進懷里,兩人立刻暴風驟雨般的吻在一起。
激~情戲即將上演,這下該走了吧?
舞空問著自己,偷眼看寒衣雖然臉紅,卻不錯眼珠的看著,心里更是不舒服,自己一個人退到了一邊,躺在房頂上看著天空中的點點繁星。
寒衣早晚要接受這樣的教育,只是沒想到,啟蒙老師居然是他們懷疑的岳青,自己還陪在他身邊守著。
按說,這是非常危險的,少不更事的少年第一次看少兒禁止的片子,事後大多會荷爾蒙泛濫,好些個少年弓女犯大概就是在這個時候頭腦發熱坐下錯事兒的……
要是自己比他修為高也就罷了,偏偏自己還不如他,就算他冷臉冷心,自制力應該也是不錯的,可萬里也有個一啊,萬一真被自己倒霉踫到,自己可輸不起。
稍稍糾結了一下,舞空終于決定做一次惡人——寒衣接受啟蒙教育可以,但是最好別在自己身邊,或者別只有他們兩個人。
她拿定主意,隨手在房頂的紅瓦上扣下一塊泥巴,用障眼法變成一條渾身遍布黑毛、還不停扭動的毛毛蟲,順著兩人剛才偷偷扒開的一點縫隙扔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