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界……開始向人界擴張了……
那麼說……櫻惜雪閉上眼。難以置信地搖搖頭,不會的,不會的,師父他……怎麼會干出這種事!
曾經在三百年前,魔界一度準備向人界宣戰,當時那場大戰惹得六界皆知,所至之處生靈涂炭,人們流離失所,苦不堪言。最後因為魔王溟陌麒烈的原因而中途結束,才免了這一劫難。
師父他難道也有那所謂的侵吞六界,唯我獨尊的野心?櫻惜雪睜開眼,手指在腰間櫻亂上打了一個圈,不會的!
記憶中,那個一身白衣似雪,仿佛謫仙一樣的人;那個會理直氣壯欺負她,笑的又和妖孽一樣的人;那個細心教導她,嘴硬心軟的人;那個看上去溫暖實則冰冷,害怕孤獨的人;那個寵愛她關心她,會抱著她飛上屋頂看星星的人……
絕對不會做這種事!
那麼又是誰……還有誰可以動員整個魔界準備這一場大戰呢?!
櫻惜雪一拳搗在牆壁上,一個大坑隨即深陷進去,細碎的磚片紛紛落在地上。
抬頭。窗外夜空潔淨如洗,一輪彎月掛在幕空中,散發著柔柔的光芒……
師父……你在哪里?
……
空蕩蕩的議事大廳,人已經陸陸續續地離開了,剩下的只有慵懶地半躺在王座上的溟陌朔月和少許幾個關系好的人,比如段炎墨,比如殤寞兒……
「月,你確定要那麼做?」事隔一周,再次談議這個話題,段炎墨還是非常地不理解月的決定。
溟陌朔月懶懶地睜開半邊眼楮,「是啊……我……」
「是什麼是?!」話說到一半,被殤寞兒果斷地打斷了,「籌集準備向人界宣戰?你到底知不知道這戰爭的後果有多麼嚴重!」
殤莫兒氣勢洶洶,怒不可遏,段炎墨看了看她,欲言又止。
三百年前那場中途結束的大戰……殤寞兒的祖父,父親,母親,叔父,都死在了戰場上;而段炎墨家……更是因此而徹底沒落了,剩下的只有他一個孩子……
這其中不但是戰死,還有就是因為反對戰爭而被對方右大臣一派的暗殺……
看著溟陌朔月有些變差的臉色,殤莫兒忿忿不平地閉上眼,努力遏制著自己的脾氣。
可是,那場戰爭留給她的創傷實在太重了……當時魔界的對手,除了人界以外,仙界也參戰了。在重線押上前陣的時候。仙界與人界的聯盟軍卻出其不意地攻進了魔界,殺的一個措手不及。
被結界保護,躲藏在假山石當中的自己,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祖父和父親在自己面前被殺死。那個被仙界封為先鋒的瀾華上仙,揮動著那把仙界至利的六歿仙劍,口口聲聲說著正義,卻殘忍地……
所以她……最討厭那些道貌岸然的神仙和修道者!
「……殤寞兒,這個位子還是我在坐。」溟陌朔月的話听上去平常,可是卻隱隱地有些威迫的意思。
難以置信地盯著溟陌朔月看了良久,殤寞兒的眼中寫滿了失望,甩開段炎墨拉她袖子的手,她揚長而去,重重地摔上門。
「月……」段炎墨僵硬了半刻,低聲地說,「到底為什麼……為什麼要同意雪冰寒的主張?」
「因為無聊咯……」溟陌朔月笑的不甚在意,「其實這樣玩玩,也不錯……」
段炎墨垂下頭,「……我看錯你了,月!」仿佛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幾個字,段炎墨頭也不回地也走了。
大廳里寂靜了下來,只有一個黑影。依舊默默地坐在溟陌朔月的側邊。
「怎麼?冬你不走麼?」溟陌朔月微微一笑,雖然完美無瑕,可是卻有著難以察覺的苦澀。
全身上下隱在了黑暗之中,蒙上面的臉看不清表情,
「……無所謂。」只有他的聲音,冷冰冰的,一如既往地飄進了耳朵。
撇撇嘴,溟陌朔月閉上眼楮,完全躺倒在王座上。冰冷的,讓人連心……都寒了……
輕輕地晃晃手,鈴鐺隨著動作叮叮當當響個不停,仿佛清脆悅耳的笑聲一般。溟陌朔月微微笑了笑,隨即嘆了一口氣,抬起頭,一片黑暗。
真黑啊……這里連月亮都看不見呢……
潔白的玉指在腰間輕輕一轉,白玉簫已然到了手上。一曲簫音,緩緩地,悠揚地飄蕩在宮殿里,慢慢地從門縫間,窗縫間,揮灑了出去。
如那白玉一般清純溫和的簫聲,可是卻也和那白玉一般冷凝,涼涼的,听的人心寒,淡淡的哀傷就染在其間,縈繞著不肯散去。
「……想要去的話就去,離開幾天也不會有人搶掉你的位子的。」冰冷的聲音,卻听在耳中有著別樣的暖意。
簫聲戛然而止。
溟陌朔月一愣,隨即傾城一笑。調笑道,「我以為,你很討厭我呢。」
冬不為所動,「你的直覺很準。」
……無語,這算是冷笑話麼?溟陌朔月無奈地聳聳肩,卻是握緊了那管白玉簫,「冬,明天幫我通知他們,我出去了,三日後回來。」
身影「咻」的消失不見,只剩下空蕩蕩的王座。
黑影中,冬還是未動,只是隱藏在面具與黑暗之下的臉,微微地勾了勾嘴角。
「允兒,你說這樣……可好?」
……
櫻惜雪平定了一下自己的心情,盤膝坐在床上,念起了心法。這種時候,只有練功才會讓她舒服些了。
可是……
櫻惜雪頹然放棄,為什麼就是忍不住腦子開始想事情……想這個小鎮,想魔界,想玄武,想……曾經的一切……
好討厭啊!婆婆媽**,才不像是我櫻惜雪的風格呢!
櫻惜雪倒下一杯水。忽然心念一轉,從夕拾里掏出一幅畫。畫上,花谷中,直立著,只露出側面的少年……漫天的花瓣,飛舞,盤旋……
櫻惜雪撫上畫中少年的側臉……現在的我,只有以這種方式來惦念師父你了……
……誰?!
櫻惜雪驚覺還有一雙目光盯著自己,同時急退三步,左手將畫卷一收,右手一甩袖子。從袖口飛出去三根針狀物體。
「梆梆梆」清脆的三聲,卻是打空了。
「吱嘎」很奇怪的叫聲隨之傳來,一個半透明的黑影頓時穿過了門板,逃了出去。
監視我的?
櫻惜雪將畫卷往夕拾里一丟,果斷地打開門沖了出去,反正客棧里留下了符咒,應該不打緊,排除調虎離山的可能。
路過門的時候,不忘把先前扔出去的暗器收回來。
這是一套櫻惜雪第一次煉制的法器,當然還有一部分是靠水鏡的幫忙。那是一套琉璃簪,可以通過灌注靈力來操控,穿女裝的時候直接可以當首飾,可是說很方便。
「飛花十三簪」。
櫻惜雪眨眨眼,施展步法,一瞬間已經追上那道半透明的黑影,不用說,就是煉鬼!
心念一動,她將握到劍柄的手收了回來。
那麼,跟著他,是不是可以找到那個操縱煉鬼的人?
腳步微微地放慢,櫻惜雪隨著那只煉鬼,在屋頂上翩翩跳躍著,一路向南,眨眼間就快要出城了。
銀光一閃,櫻惜雪下意識地停頓下腳步,堪堪避開劍氣。可是她面前的那個小黑影卻沒有這樣好的運氣,一擊,準確地穿過它的要害,頓時灰飛煙滅。
我……靠!
櫻惜雪看著自己苦苦跟蹤的對象瞬間被秒殺,頓時一愣,有沒有搞錯!雙眼忿忿不平地瞪向來者。
其實心中已經有了三分把握,能夠秒掉煉鬼,那麼一定是修真者,這個小城估計只有我們這一批,南方搜查的兩人中,能夠做到如此干淨利落的……只有雲遙了。
轉過身,撫額。果然是遙遙師兄。
「小雪?怎麼是你?」遙遙師兄顯然有些詫異,收好劍,走了過來。
櫻惜雪微微一笑,點了點那個煉鬼消失的地方,示意自己是跟著那個煉鬼來的。
雲遙點了點頭。
唉,無功而返……櫻惜雪在心中嘆了一口氣,卻忽然一陣冷風吹來,忍不住打了一個噴嚏。呼,出來的時候太急了,忘記把外套帶上了。
雲遙微微皺了皺眉頭,解下外套,給櫻惜雪披上。
「雖然夏日酷暑,但晚上涼氣還有有些的,你……身體不太好,還是該小心點。」雲遙想起了櫻惜雪吃的藥,滿滿的一匣子。
櫻惜雪一暖,不止是身上,還有心里,親昵地摟過雲遙的肩膀,趁他愣住的時候,櫻惜雪躍上了屋頂。
遙遙師兄,陪我看看星星吧。櫻惜雪微微笑了笑,有些暖意。
「……可是……我還要去調查啊……」雲遙紅著臉將手抽了出來,作勢要走。
要走麼?櫻惜雪一把將他拉下來,固執地讓他坐在自己旁邊︰那先休息一下,陪我一會怎麼樣?
雲遙愣了愣,但還是妥協坐下了。
櫻惜雪捧著臉,盯著空中幾顆黯淡無光的星星良久,偏過頭,卻是撞上雲遙的目光。
很溫柔,帶著微微的寵溺……在櫻惜雪轉頭的瞬間,也尷尬地偏了過去。
櫻惜雪一愣,心跳加速了幾下,也偏過頭去。吐吐舌頭︰吶,遙遙師兄,你知道梨香師姐她……隨便扯個話題再說。
梨香……
雲遙頓時臉色慘白,仿佛一下子從天堂跌落地獄一般,眸子也染上了一層灰朦。
糟了,好像……說了不該說的話。櫻惜雪頓時也一僵,都怪南宮離,不是說問雲遙會很清楚麼?怎麼會……難道,梨香師姐的死和遙遙師兄有關?
「梨香她……是為了救我死掉的。」
良久,雲遙略帶著沙啞的嗓音緩緩地吐出一句話,彌漫著一層悲傷……和絕望。
那一次,雲遙和梨香一起出一個任務,順利完成之後準備返回冥蒼派,奈何兩個人都是冷性子,所以一路無語。
半路上,出了意外。
雲遙見到了他一生中都不想再見到的人,因為看到他,他那段痛苦的染滿鮮血的回憶就會再次涌上腦海。那個男人,那個殺了他全家的男人!
猙獰的尸身,妖嬈的火焰,血跡斑斑的小路……雲遙的雙目似乎也被染紅了,不顧一切地朝那個人沖了過去,可惜自己……完全不是對方的對手。
就在絕望地閉上眼迎接死亡的時候,梨香,擋在了自己面前,並且用最後的靈力將他送回了冥蒼派……
留下的,只有一把劍和一支樸素的玉簪。
劍,被祁明拿走了,而那支玉簪則靜靜地躺在雲遙的手心里。
梨香師姐……櫻惜雪微微濕潤了眼楮,為了梨香,也為了這個淒慘的故事。
梨香師姐……愛上了遙遙師兄吧?
可惜這一份藏于心底的愛,卻還未說出口,便永遠地隨她走了……
殺了梨香師姐的,到底是什麼人?櫻惜雪埋著心中微微的刺痛,問道。
「弒血樓五大殺手中的……焱!」雲遙握緊了玉簪,一字一頓地說道。
弒血樓五大殺手?櫻惜雪一愣。曾經在師父那里听過的,弒血樓最高級別的是樓主,然後手下分兩部分,一部分是三使,日使、月使、星使;另一部分則是五大殺手,鑫、森、淼、焱、垚,兩個部分各管各的,互不相關,甚至,有傳言關系惡劣。
三使暫不談論,這五大殺手的勢力卻是聞名修真界的。僅次于蒼映血,據說,南宮離那種級別的老妖怪,一個只能和兩個打成平手,而且明顯落于下風。
遙遙師兄的仇人,就是其中的焱……
「小雪,我……我繼續去巡查了,你也早些回客棧吧。」還未等櫻惜雪想完,雲遙卻匆匆起身,語氣也淡了一些,仿佛逃也似的跑了。
逃……逃離的是櫻惜雪,梨香,還是他自己?
櫻惜雪在屋頂上仰臥下來。
依舊是那一片夜空,灰蒙蒙的,連星星似乎都蒙上了一層塵埃一般。
思緒飄回了三年前——
師父……我想看星星,陪我麼?
「哦?小雪兒要看星星,好啊……來,師父帶你上去。」
他答應的無比爽快,兩個人下一秒已經到了屋頂上。
哇∼∼什麼時候我也有這身手就好了……
「哼哼,小雪兒,如果你都趕上了為師,為師還怎麼做你師父呢?」
他笑的有些奸詐,卻輕輕地將自己摟在了懷里,將那天夜里的冷風,遮的嚴嚴實實的,還有一個舒適的人肉靠墊給自己。
師父……星星好漂亮……再多看一會吧。
「好啊,只要小雪兒想看,師父就陪著你。」
她無法想象當時師父說話時候的表情和眼神,究竟是什麼樣的,只記得那天,師父陪了她一晚上,而她,早在半夜里就睡過去了。
……師父的手永遠是涼涼的,師父的語氣永遠是不正經的,師父的眼神,永遠是溫柔的、寵溺的……害怕的……
從很久以前,就是了……
櫻惜雪毫無征兆地在屋頂上睡著了,夢中,依稀有兩個聲音在作響,一個俏麗的女聲,一個動听的男聲。
「我想看星星……」
「你笨啦,這神界怎麼可能有星星?」
「唉,說的也是啊……」
「真的那麼想看?」
「恩……很想看,一次也好……」
「……好吧,那麼跟我來……」
那一天的夜幕,他們頭頂上那塊小小的天空,被他用法術變出了一片星空,璀璨而耀眼,而她,則是一臉幸福和驚奇地依偎在他身邊,看著。
一夜,他一直為她撐著那片夜空,而她,也是早早地就睡過去了。
「以後要是有機會,一定陪你看星星看到你不想看了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