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中人終于睡去,九阿哥的心似乎也隨之涌上一種踏實的感覺。知道她受了委屈,卻不知該如何安慰。剛才她眼中的無措讓他心疼。不知道她剛才在想著什麼,卻感覺得到她一直沒睡。感受到手上傳來的力度,終還是知道她心里是有他的,所以環住她,讓她得以安睡。
嗅著她發間若有似無的香氣,久違的清新感覺。那還是在少年的時候,那時的她,還遠沒有到涂脂抹粉的年紀,側坐在他的馬前,飛揚的發絲中,就是這樣的氣息。那時的她,在他眼中只是個有趣的小妹妹,卻不知如今,竟成了他的妻。
又泛起些酸澀無奈的感覺。常听一起喝酒的友人們說,女人在成親以後都會失了動人之色。他卻終是信了。妻不如妾,妾不如婢,婢不如偷——偷不如偷不著。呵。何嘗不是呢?這府里的女人,哪個沒給他惹過些不痛快。也只有完顏氏懂事些,奈何心機太多,他卻只懶得計較而已。他一年里有大半時間是賴在外宅,隔三岔五地邀著朋友去海子邊的清館踏芳尋蹤,可常撩得他心癢難騷的卻往往是別家府上的戲子。可不正應了那句偷不如偷不著?他于那些斷袖之好實在提不起興致,即使年少時也荒唐過那麼一兩回,如今大了,卻只肯遠觀而不願近前了。
胡亂地想著,懷中人熟睡的平穩心跳貼著他的胸膛傳遞過來,很快也把他拉入了夢鄉。
……
好舒服……
一只健美修長的手臂貼床穿過夢蘿的縴腰,鎖住她身側垂下的縴縴柔荑,懷扣在她的腰月復之間。另一只則從肋下穿過,溫暖地托住她的豐盈。
夢蘿壓在床側的小手抓住攏在身上的手臂,後背不留縫隙地貼在一片平坦堅實又微帶彈性的胸前。
微紅小臉上掛著的笑意喻示著她做了個好夢,清晨的鳥鳴和著窗欞間流泄的微光把她從這片好夢中一點點喚醒,讓美麗的夢境和身體上前所未有的舒適感重合。
「嗯……」在這懷抱中蹭了蹭,為什麼以前睡覺從沒這麼舒服過?換了新抱枕嗎?鋪了羽毛被?
低頭想看看胸間抱的東西,像只乖覺的貓兒,與自己互相依畏著,帶來安心的感覺。發間體會到細微的曖風,頭不自覺地向後偏,悠然地體會著頸間的撕摩。
「啊?」夢蘿無聲地倒抽一口冷氣,若不是晨起口干,便已然被自己的口水嗆到。小臉很崩潰地扭曲在一起,本以為無比舒適的觸感如今就像是受到了燒灼,只想盡快逃開。
強忍住粗魯跳起的沖動,夢蘿小心地吸氣,把手從腰間收起的空隙里抽出,掀開扣在自己胸前的魔爪,松口氣,蹭下床,暗罵著自己身上幾難蔽體的混亂衣衫,迅速地整理妥當。當觸到自己腰間松垮的肚皮時,夢蘿驀地里泛起一陣羞惱。
「嗯……」紗帳內傳出晨起迷糊間的囈語,簡單地翻了翻身,九阿哥慵懶的聲音響起︰「趙德——」
夢蘿听到動靜,被嚇得心上又是一提,待沒听出什麼不對勁的,便趕緊收拾心情,很盡責地替九阿哥揚聲叫人。
下人們听到傳喚,紛紛進來伺候。夢蘿一邊由著丫鬟們打理自己的衣衫,一邊留心看著九阿哥那邊的情況。她見自己收拾利索了,又不敢搶在九阿哥前面洗漱,便憑著記憶,學著往日里丫鬟們服侍自己的樣子,自去絞了帕子,走到床前為九阿哥淨面。
一個安靜而頗帶些溫馨味道的早晨,夢蘿對自己的表現很滿意。
打破這寧靜的是一個消息︰裕親王薨了。
「什麼?!」九阿哥瞬間動容,眼里泛起一絲不可思議的波動,抬眸緊盯著傳話的人,似在希冀著自己是听錯了。
「回……回九爺,裕親王府傳出來的消息,老王爺昨夜在夢中……仙去了!」
「怎麼會!前兒八哥才去看過,顯見著精神好了,還到院子里坐了會兒呢……」話說到後半句,已成了自言自語,幾不可聞。
「奴才親見著王府掛起的喪幡,還攔下進宮報信的人細問過的,錯不了……」傳話奴才帶著哭腔,沉痛而不容懷疑地確認了這個事實。
九阿哥凝眸沉思,片刻,起身,只說了句︰「備馬!」
看著九阿哥匆匆而去的身影,夢蘿有一瞬間失神。想來,他八成是要去寬慰八貝勒。
這位清穿故事里大名鼎鼎的裕親王,素來與老八最是親厚,據說臨死前還跟康熙說老八能堪大用,似有推舉之意。如今他死了,無論從感情上還是政治上,對老八都應該是沉重的打擊,甚至擔心老八會因此而一蹶不振,也算不得杞人憂天。
看九阿哥剛才的樣子,他與老八大概是真的感情很好,剛才夢蘿在他臉上看到的,似是兄弟之間真誠流露的關懷之意呢。
想到昨夜九阿哥的表現,夢蘿的心,隱隱有些波動︰這樣的男人,是可以交往的吧?
飯後照例是接見那些鶯鶯燕燕的時刻。自從夢蘿接受了穿越的現實,自強自保的心思就促使她積極地面對自己在這陌生古代的社會角色。二十年後的災難太遙遠,她得先好好活到那一天,才有資格去尋那山前之路,去隨那橋頭之波。
一踏入廳門,夢蘿就注意到今天的香脂氣息更加爭奇斗艷了,輕咳一聲,緩半步順了口氣,夢蘿才款款入座。
掃一眼堂下各位不甘地望向門口的含春美目,夢蘿了然地嘴角一勾,也不點破,只抬手招喚候在一旁的女乃子,抱了一歲半的大格格近前請安。
大格格長得珠圓玉潤,紅撲撲的小臉上一雙烏溜溜的眼楮靈動討喜,夢蘿一見她就止不住揚起笑意。這個無憂無惱的小嬰兒已經成了她接見儀式上例行的第一課,用來給每一天奠定下好心情的基調。
簡單逗弄了幾下,夢蘿接著又招過另一個女乃子,問幾句二格格的狀況。二格格才幾個月大,夢蘿想著安全起見,特別交待了不必抱來見禮,並少不得細細囑咐了小心照應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