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蘿是真不想摻和這事。八福晉和十福晉听了消息,急吼吼地非要拉著她往前院書房來問幾位爺,夢蘿無奈,只能恨恨地瞪了多嘴多舌的喜兒一眼,囑她老實回房呆著,變向地下了禁足令。
好在三位皇子只是意外,卻並未怪罪,幾人在書房就這麼聊將開來,直听得夢蘿心頭打顫︰「你是說,真有人吃人這回事?!」
十阿哥聞言,皺眉不語,九阿哥卻是答道︰「三十七年那陣你還小,怕是不記得了。當時為著樂平饑荒,人死相食這事,你還哭了好幾場呢。」
「只是這話,竟這麼快就在京城流傳開來,恐防生變啊。」八貝勒一句話,鬧得在場諸人都變了臉色。
「咳,八哥放心,我已是敲打了那多嘴的丫頭,一會兒回了後宅,我自會交待大家謹言慎行。不管這話是實情也好,是謠言也罷,總之這種流言,自不該在皇子府地出現。」
夢蘿本是心下不安,急于要表忠心,生怕得罪了這位八爺。卻沒想到一語既出,所有人都古怪地看著她,讓她很想找面鏡子,看看自己身上臉上是否有何不妥。
「夢蘿啊,長大了。」九阿哥率先打破那片刻的寧靜,伸手攬了夢蘿,欣慰而笑。
「呵呵呵,我就說嘛,夢蘿這陣子真是學曉了不少內外事務呢。眼下連這等大事都比我和其木格眼界長遠許多,竟已想到民眾影響上去了。呵,夢蘿啊,你以前就是諸事都不肯上心,我早看出來,你才是我們姊妹當中,最聰慧的一個!」八福晉此言一出,便是惹來無盡笑言,十福晉更是扯著夢蘿的袖子不肯放手,真嚷嚷她比十阿哥還要有頭腦,鬧得夢蘿和十阿哥面上都有幾分掛不住。
「爺,這災情既是已上達天听,那咱們是不是也該有所行動,捐些錢物,振濟災民啊?」夢蘿糾纏不過手勁奇大的蒙古福晉其木格,便生生地靠進了九阿哥懷里,伸出空著的一只手攬上他,急忙地轉移話題,省得沒得罪老八,反把老十給得罪了。
九阿哥自是知道她的意思,十弟那蒙古福晉心頭素無城府,眼前雖然沒有外人,可駁了十弟的面子總是不好,便伸手一拂,把夢蘿從十福晉的魔爪中解救出來,然後才答道︰「你婦道人家懂得什麼,要振濟災民,也要朝廷先有旨意出來,方可行動。到時自會有官員協辦,你家爺自不會小氣慳吝的。」
這話一出,滿場的氣氛又怪異起來,十阿哥更是一臉等著看好戲的模樣。誰不知他這個九嫂,最听不得蔑視女子之語,每每言及,便是通身的心高氣傲,寸毫不讓地細數著穆桂英、花木蘭之類的女將軍,甚至有一回,把太皇太後都搬出來說,還不顧九哥變了的臉色,更是拿武則天作比,直氣得九哥當場捂了她的嘴,丟出門外著人好生看管。這會兒九哥不知死活地又觸霉頭,只怕少不得攪起一場好戲了。
那邊八福晉也是做好了勸架的準備,一臉的如臨大敵。
「哦。」夢蘿似懂非懂,依她在現代所知,振災捐款,天經地義,哪里還需講究什麼彎彎繞繞的。沒準九阿哥就是心疼銀子,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她也不好駁他的面子,所以乖乖地應了,只在心里暗罵一句小氣。
除了從來不長記性的九阿哥和早已是假冒產品的夢蘿,在場諸人無不心生訝異。
眼見著夢蘿就如一只乖覺的貓兒,溫順地窩在九阿哥身側,與尋常女子一般無二,眾人或多或少,總忍不住心生疑竇。尤其是心思玲瓏的八貝勒,已如早幾日的九阿哥一般,忍不住懷疑夢蘿因著喪子之痛心生怨懟,所以才會性情大變,隱忍如斯。
十福晉素來是藏不住話的,早已開口奇道︰「咦,九嫂,剛才九哥可說你是婦道人家,你怎的都不生氣?哦∼是不是九哥給了你什麼好處,竟就這般容易地將你收攏了,不再與他作對?」
「咳!」十阿哥見自己福晉一臉曖昧,早忘了這里不是後宅閨中,連忙出來打岔︰「說什麼呢!」
「嗯?」夢蘿一臉無辜,全不知是怎麼一回子事,但見一圈人只盯著她,便硬著頭皮答道︰「婦道人家怎麼了,婦女能頂半邊天!」
「哈哈哈哈……」滿座人愣了一瞬,便即笑開︰「九嫂……我還當你性子收斂了……原來……還是一點沒變啊!」
夢蘿陪著笑,冷不防被九阿哥一把拉近胸前,他那一張傾城俊臉頓時放大十倍︰「好一句婦女能頂半邊天,爺還當你這陣子學乖了,沒想到,你這心可是更野了。這麼大言不慚的話你都能說出口,該不又是齊都統縱的你吧?」
「呃……呵,阿瑪疼女兒嘛……」扭吧扭吧逃了過近的壓迫,夢蘿又以一句八桿子打不著的廢話草草應了。渾然不知她這隨口瞎掰的一句,早不著痕跡地打消了所有人對她的疑慮,為她的假冒偽劣之行再一次鋪平了道路。
初五,康熙奉皇太後親臨裕親王府邸,在老王爺的靈前痛哭不止,直到出殯一刻。市井間的流言風向也迅速地從山東饑荒轉到了這場盛大的喪禮。皇上親自頒旨,和碩裕親王賜謚號為「憲」,有人就忍不住聯想起早他一步仙去的恭親王,同樣是皇上的兄弟,待遇卻是千差萬別。更有人提起三十七年那次分封皇子時,諸臣原是提議諸皇子皆應封王,而皇上不肯,便譏諷了一句,說恭親王雖有王爵,其人言行卻半分不符爵位所當。提到皇上不待見恭親王,便立時有人想起皇上曾收了恭親王一個女兒作養女,于是測度其間牽涉一件早年情事雲雲。
總之民眾的注意力是最容易被轉移的。感覺到民間流言風向的變化,八貝勒也忍不住對他那位手眼通天的皇阿瑪更生欽敬。能在短短一兩天時間內扼止住關于饑荒的流言,避免了民心思變的危險,更防範了一些人別有用心的煽動。雖然犧牲了一些無據可查的皇家秘辛,卻是于局勢百利而無一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