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深呼吸,閉了眼楮體會推手間送出迎來的力道。
推手,就像大家在電視里看到過的一樣,是兩人手臂相靠,劃著圈子互相推擋。期間雙方都可瞧準了時機發力,配合上太極拳中的一些經典動作,便可將對方撥倒,戰勝對手。
償試著使力,當對方略有回退時,自己也便撤了力道。這一撤不打緊,九阿哥的力量沿著夢蘿回撤的方向便如排山倒海般壓了過來,合著夢蘿原本撤回的力道,便似裝了放大器,又將她扎扎實實摔了個跟頭。
無恥!看著九阿哥臉上寫滿「哥兒倆好」的表情,夢蘿禁不住暗罵一句。什麼叫笑面虎啊?她現在可以肯定,九阿哥就是那種可以跟你勾肩搭背樂呵呵要你去死的人。最關鍵就是他的表情,如果听不見他說的內容,你一定以為他在講一件對你極其有利的大好事。通常情況下,夢蘿覺得,別人一定都是吃了幾回大虧摔到再爬不起來,才會意識到自己被算計了。因為夢蘿自己,就是這種情況。
不過,剛才那一跤總算不是白摔的。夢蘿這回倒不急著站起來,也不急著看傷情,只是閉目回顧剛才推擋間的那份角力。
是了,自己撤力太急,被人抓到了破綻。其實她是有些草木皆兵了。這回,當九阿哥撤回力道的時候,她應該再向前探,而不是急急撤回。對,剛才就是這里出了錯。
第七次摔倒了。但是夢蘿心頭的斗志卻隱隱升了起來。剛才,當她不是習慣性地撤回力道,而是寸毫不讓地緊逼時,她已經可以感到九阿哥收放勁力間那一絲不從容。
第十七次,夢蘿的招式終于可以完整地放出來。雖只是第一式的懶扎衣,效果卻是實打實。她自己早已摔得渾身都痛,如今看到九阿哥被推離數步,腳下不查,被絆得跌進了近旁的灌木花從,頓時就覺得自己一身疼痛,在這一刻全部都送還給了這個月復黑九。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夢蘿笑得很暢然。她似乎許久都沒有這般暢快過了。
「爺∼再來啊?」夢蘿隨口調戲著,也是一副姐我陪你玩你應該高興的友好架式。嗯,說白了,也就是欠抽的架式。
「呵,不錯。」九阿哥跌了一身花刺,原要扶他的丫鬟僕役們都被夢蘿幾句玩笑話遠遠地阻住了。本來他可以不摔這一跤的,只是自己為了卸力,生生多退了幾步,想撤得體面些,誰知竟一腳踏進旁邊的花圃,被凌利的灌木斜絆進了圃中。
「哼,扶爺起來。」九阿哥伸了手,還是那樣一副笑臉,從鼻息間哼出的笑聲。
夢蘿沉浸在暢快的成就感中,有心不理他,由得他那副狼狽的樣子。可那些原先要來扶九阿哥起身的丫頭們被她以夫妻嬉鬧的名義打發了,如今她若只站在一邊等著瞧熱鬧,必然是不妥的。所以夢蘿邊笑邊湊上近前,假情假意地扶了他,手上卻不著力,只想著多瞧會兒熱鬧。
哪知在花叢中才半坐起來的九阿哥忽然向斜下方用力一拽,扯著夢蘿虛抬的胳膊,似要拉著她一起摔倒下去。夢蘿大驚,連忙收住了勁兒,像拔河似地要把自己的胳膊拔回來,從而穩住身形。
結果,九阿哥忽然收了下扯之力,順著她「拔河」的方向欺身上來,一個旋身,便將她壓倒在花叢灌木之上。
「呵呵呵,武功習練,最重要的是學以致用。爺不過隨便這麼一試,看來你還是得再接再厲呢。」
夢蘿原本就已被摔得七葷八素,如今這一下,正當她得意之時,跌進嶙峋的灌木叢中。之前存下的那股子心氣立時上涌,只覺得全身積累下的新傷舊痛一齊發作,瞬間放大了一萬倍。她可以清楚地感覺到有幾根尖銳的枝椏,已經截破了衣服扎進肉里劃開了口子,定然是掛了彩了。
「哇——」忿忿然瞪著九阿哥半晌,夢蘿竟一張口,似個孩子般哇哇地哭了起來。
她已經忍很久了。從穿過來就開始忍,今天更是忍無可忍︰「壞蛋!……就會欺負人!……」月復誹了很久的話罵出了聲,終有顧忌,沒說出太離譜的來,翻過來倒過去不過那麼幾句。一邊憤然泣訴,夢蘿一邊掙扎著捶向九阿哥,渾然不管在掙扎間那些花枝更深地刺傷了自己。反正,已經掛彩了。
「哎——」九阿哥有些招架不住。被夢蘿這麼一攪和,連他也被花枝灌木多刺出好些口子。
無奈,費了老大的力氣,才把個發了瘋的女人制住,從灌木花枝間扯了出來︰「夢蘿,夢蘿!」帶了嚴肅,一聲聲喊著她的名字,「別鬧!」。
大概女人天生都會撒潑掐架,「你就是個壞蛋,大壞蛋!」在九阿哥手臂的鉗制之下依然撕扭著。並不是想掙開,而是想狠狠地揍他一頓。
眼淚不受控制地嘩嘩往下流。夢蘿覺得自己其實並不想哭,只是非常非常的憤怒。或者說是憋屈。也許這些日子來強行壓住的脾氣,就在此刻以眼淚的形式傾瀉而出。
撕扭著的兩個人,在毫不收斂的哭聲中,隨著時間流逝,化作一對相擁的身影。
九阿哥知道夢蘿委屈。他也不知為什麼,偏就喜歡看她剛才那副氣鼓鼓卻又不得發作的樣子。以前的夢蘿可沒有這般示弱,受了委屈一定會找回場子,然後一個轉身亮出背影,就再也不理你。
一樣是哭訴,今天的夢蘿如孩子一般罵著些幼稚的言語,小粉拳頭打在身上也是不輕不重,渾似撓癢癢。九阿哥就忽然好想抱住她,把她好好地摟在胸前,胸腔隨著她的捶打而起伏發笑。
「哼……壞蛋……」原是不雅的詞匯,如今听來卻覺有趣。不知道過了多久,夢蘿的哭訴聲漸趨單調,而她的身子則越顯依賴地貼伏在九阿哥的身上,捶打他的動作越加無力,反是那些鼻涕眼淚,越來越不客氣地抹上他的衣襟。嗅著夢蘿發間帶了些塵土味的氣息,九阿哥自己的心也好像漸漸找到了歸依,就這樣相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