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哥?……他不是才請過客?」如謐倒是還記得,中秋時候,諸皇子節慶小聚,便是在四貝勒家的。
「呵,那不同。今兒這場,是他主動散的帖子。不過言明了是全素宴,咱們若嫌不對胃口,也可以不去的。」
「哈?」還有這樣請客的?
「呵,四哥打小隨了孝懿仁皇後,便是親近佛理的。如今他藩邸鄰著的柏林寺中,那位獨超方住持對他影響頗深,我瞧著,四哥怕是有修佛的意向了。」
「呃……嗯?」她是知道雍正修佛的事啊,可是,胤這話沒頭沒尾的,到底是個什麼意思呢?
「呵呵,你想來也是不清楚這其中的道理。這臘八日于佛家來說,可是他們佛祖成道之日,最是隆重的。四哥也是想借此一日為他們的佛祖慶禱一番吧。」
「哦。那……你這是去是不去啊?」
「呵,得了,四哥家請客,又有哪回是酒肉淋灕的了?坐哥哥的發了話,哪有人會不知趣不捧場的。就當是多聚一回唄。反正雖然是素,四哥也不會叫咱們吃得太清苦。爺可是听說,那廚子是打岫雲寺特特請了來的,咱們這次,怕是有口福了。」
如謐這麼一听,也明白那岫雲寺的齋菜想來也是頂頂有名的,只是事關雍正,她還是忍不住多問了些︰「那……四哥他不會真的遁入空門吧?」
「……呵,你怎會有此一問?」
「是你說的……」
「四哥再怎麼說也是我皇族中人,擔著朝廷的差事。他自可在家參他的禪,皇阿瑪雖然不衷此道,想來也不會特特去為難他。可若真說起出家,爺想著……怕皇阿瑪,不得把敢渡了他的那間寺廟給拆了?」
听著胤口中已是調侃之意,如謐不禁有些疑惑。這幫子皇子,不是時時刻刻都算計著的嗎?怎麼胤講話卻是這般雲淡風清?而且,他……他這樣調侃自己的皇兄君父,算不算大逆不道啊?
「瞧你,怎麼竟操心起這些個有的沒的。早早的回屋打扮打扮,咱們可是去蹭飯的,總得給足主人家面子不是?」
呆呆地應了,如謐忽然覺得,自己是不是對老公了解得太少了?雖說古代女人的天職,就是在後院管家帶孩子,可是,她怎麼能一樣?
她對這個時代所有的理解,都只來自于那些小說和電視劇,正經的歷史卻是知之寥寥。此刻她已經認定,自己身邊這個胤,與那些小說中完全不同,可……他究竟是什麼樣的人,到底是處在怎樣的環境下,未來……那種淒慘的境地,究竟是他的咎由自取,還是別有內情?她……能避免那些嗎?
在四貝勒家蹭飯的時候,如謐傻眼了。天哪,這是那個傳說中小氣清苦的雍親王嗎?
那宴客的圓桌上,早已擺好了冷菜,正中便是一盤惹人眼球的「松鶴延年」。那盤徑大約足有兩尺,不知是什麼食材雕的兩只仙鶴,不僅意態閑適逼真,而且通體玲瓏,剔透瑩潤,竟是隱隱折射出如晶似玉的光澤。
單憑這樣一盤惹眼的冷菜,便讓如謐這個未及見識過皇家奢靡的穿越者咂舌不已。雖然事後吃到嘴里,發現那不過是極尋常的白蘿卜,如謐還是對這頓開眼界的晚餐表示出極大的滿足。
自家兄弟聚餐,各自帶了家眷。廳堂正中一道屏風,男女席別便即分開。照現代人的習慣,男人那桌自然是喝酒劃拳鬧得歡暢,而女人這桌既不喝酒,也不喧嘩,當然就相對安靜許多。
可如謐吃著吃著,卻發現這古人的情形貌似是相反。她這桌盡是女眷,很快就從釵環脂粉說到八卦趣聞,滿桌的氛圍是越聊越熱絡。而隔著屏風的另一邊,在這喧鬧聲中似乎顯得格外安靜,也不知是不是都被四爺的低氣壓壓抑住了?
正走神間,妯娌中不知是誰把話題扯到她的身上,說道︰「九嫂如今是不必掛心了。九伯病這一場,倒躲了那娜仁托婭的風頭,這許多時日不見,便是當初有些情意,怕也早忘到腦後去了。九伯這一病啊,還真教九嫂得了大甜頭呢。」
一路「九」啊「九」啊的,听得如謐回了神,定楮看時,卻是常一處玩笑的十福晉其木格。單听那酸溜溜的語氣時,如謐還心下一駭,以為自己的甜蜜日子惹了誰的嫉妒,再去瞧那其木格的臉色,卻是滿眼的促狹,哪有分毫敵意?
「呵,十……」
「十弟妹,這是怎麼話說的?難不成十叔還得生拉著病中的九叔一道去陪那蒙古丫頭玩不成?那丫頭不知天高地厚的,躲得一個是一個。照我瞧著,若給她幾分顏色,她恨不能把這京城翻出花兒來。大家都不理她才好呢,我真恨不得我們家爺也學著九伯,裝個病躲幾天清閑,可好把她打發得遠遠的。」
這話里的酸氣和厭惡真是一點都不客氣,如謐尷尬地沖著截了她話頭的八福晉笑了笑︰「呵,八……」
「八弟妹,這就是你的不是了。娜仁托婭怎麼說也是烏珠穆沁親王家的格格,皇阿瑪親自把她帶了來,咱們說話還是要多注意些。」
「嗯,七弟妹說的是。烏珠穆沁畢竟是京城喉舌,便是那格格行事跳月兌些,咱們也只應當以禮相待。至于究竟是哪家有緣收了她,還不是全要仰賴宮中的意思。咱們在這兒混說那些有的沒的,又能當得什麼事?」
如謐發現,這幫人真是一個接一個的口啊,感情聊了半天,壓根連她插嘴的余地都沒有。不過十、八、七、四,原來還有一位同她一樣悲催的五福晉,愣是一句話都沒能說上。如謐向五福晉投過惺惺同病的一瞥,卻發現五福晉還是當初那副蔫巴樣子,低眉順眼的,活似個受氣小媳婦。
「得,算我說錯話了,我自罰一杯!九弟妹,你可得陪著我,說到底,這話頭還不都是你挑起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