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歪打正著
次日大早，何娘子已有些沉不住氣，自是又把鋪子里的事丟給小女不管，巴巴地跑去何家祖宅。便是李娘子家進不得，她也打定主意在隔壁守著。使了些手段才迫得這李娘子捎了馨兒進去，她心中定是不服，杜府若是有人來提親，李娘子定會瞞著不告訴自個，說不定還會讓她女兒頂替了馨兒。
一想著會被人頂替，何娘子更是心急得不行，恨不得就蹲在李宅門口化成門神。
何周氏嫌這個兒媳婦礙事，害自個午飯想吃個紅燒蹄膀也不成，忙好言勸慰，「顏子你便安心回家候著，老婆子替你盯著，一有消息就去知會你，定然不會誤事。」
何娘子卻是橫豎不肯，一根筋似地端了把竹椅，就在何家祖宅門口坐著，隔壁李家就是飛進只麻雀也休想逃月兌她的法眼。
自上次事件後，何周氏亦不敢刺激到這個大兒媳，只好偷偷地吩咐二媳婦將早上買好的葷菜藏起，午間只燒兩個青菜。在大兒媳面前，可還得繼續裝窮。
何花語本想趁著空閑出去轉悠轉悠，看看哪些鋪子生意紅火，也好為日後的營生作好打算，但偏被困在這鋪子里不得月兌身。
收了攤去凝碧齋，何花語下定了決心，趁未見福嬸前，徑自找了魯掌櫃，道是有話要說。
魯掌櫃似乎早便料算到她有些一舉，也沒多問，還特地把她領去賬房說話。
「掌櫃的，其實小的接近凝碧齋，是別有用心。」何花語咬咬牙，硬著頭皮道。她可以隨便找個借口，便是用家中生意繁忙做推托，魯掌櫃也不會為難她。只是，福嬸對她誠心相待，魯掌櫃表面雖是刻薄便是對她關照亦是很別扭，但他們都是好人，自己若連最後一刻還對他們撒謊，何花語感覺自己的良心過意不去。
魯掌櫃雙目一狹，面色沉了幾分，盯著她不言語。
何花語垂了眼眸，繼續道︰「小的原只是想來這凝碧齋偷師學藝，並無意傷害任何人，小的…受掌櫃的與福嬸關照，只覺羞愧不已，無顏再賴在這凝碧齋混飯吃。今兒道明緣由，以求心安，還望掌櫃的不怪罪。」
「還有麼？」
「呃？」何花語不明所以，抬了頭瞅他，卻發覺魯掌櫃並未大怒，反倒是一臉似笑非笑地望著自個。這，又是唱的哪一出？
「我還道你這些話要憋到什麼時候，或是，永遠也別想听到。」
何花語硬著頭皮，「掌……掌櫃的早已知道小的是別有用心？」
「那是自然！」魯掌櫃輕哼了聲，「這世道，可還會有不要工錢的雜役？你道是出來混口飯吃，除去頭一次刻意同我要了糕點，之後便連提也不曾提過。若家里真缺這口飯吃，豈會不時常惦念著？再說你口口聲聲是來混口飯吃，又不見你多吃什麼。這貓兒般的食量，你那個家再是貧，亦不可能養不起。」
何花語只覺著汗顏，那日還以為自己這套說辭天衣無縫，連疑心重的魯掌櫃亦被自己給瞞過去了。豈知，這事還是壞在自個身上。這魯掌櫃，真是長了雙毒眼，自個平時的一舉一動，他可都暗暗地記在心里哩。
「雖然手下沒個幾斤幾兩，這副小身板太過于單薄，干不了什麼氣力活，一臉子假笑還挺討人嫌……」魯掌櫃睨著她繼續道︰「但總歸，你小子人還算不錯。」
何花語一臉的假笑都僵在面上，模了把額際的冷汗，小臉皺成了一團，一本正經地道︰「掌……掌櫃的，小的沒您說的這般一無是處罷？」
「也就我瞎了眼會雇你當雜役，擱旁的鋪子，倒貼錢進去都沒人理會。」魯掌櫃毫不客氣。
「可掌櫃的方才還說，這世道沒有不要工錢的雜役……」何花語訕訕地辯駁道。
「我說的是那些身強力壯的小伙子……」魯掌櫃上下打量著她，眼神里赤果果地表明，她連身強力壯的邊都挨不到。
「是是是，總歸是掌櫃的有理。」何花語又陪了一臉子的假笑，但憶及魯掌櫃方才的話語，亦覺著自個這臉假笑極討人嫌。
「好罷，既然你今日勇敢地承認了自己的錯誤，態度又還算真誠……」魯掌櫃沉吟道︰「此事我便不再追究，只不過……」
「只不過什麼？」魯掌櫃這只老狐狸眼中的老謀深算，還是令她不禁覺著後背發毛。
魯掌櫃清咳了幾聲，正色道︰「畢竟是你有錯在先，這事也不能這麼著白白揭過去。這人哪，做錯事，終究是要付出代價的……」
何花語額際的冷汗都要滾落下來，恨不得想抽自己幾個嘴巴子。傻啦吧嘰的同這只老狐狸剖析什麼心靈，這可倒好，反倒有把柄落在別人手上了！
「這樣罷，你得在我這凝碧齋再繼續做這不要工錢的雜役，為期三個月。」魯掌櫃笑的極為欠扁，「做的好的話，我便徹底不追究此事。」
「三個月？」何花語臉都綠了，郁悶的吐血。
「還有……」魯掌櫃得寸進尺，「你方才也說了，接近我這鋪子是別有用心，那你從前那套說辭亦是可以推翻。我也不能讓你在凝碧齋白白混飯吃，記得罷，我這鋪子里不養閑人的。」
「是是是……」何花語翻了個白眼，「掌櫃的既然嫌小的是光吃飯不干活的閑人，這會便讓小的滾了罷？」
「哪有這般便宜的事！」魯掌櫃一副落在老子手里沒你好事的神情，笑的極為狡詐，「打明兒起，卯時將至便得到這鋪子里干活。」
「卯時？」這回何花語面色直接黑了，「掌櫃的，用不著這般壓榨小的罷？卯時天還未亮哩……」
「來的早，我自然會讓你早些走，不用留到鋪子打烊。」魯掌櫃哼道︰「不過，既是如此，晚飯便滾回家吃去，別想在我這多混口飯吃。」
「算……算你狠！」饒是她再能忍耐，也覺口鼻氣的冒煙。
「既是沒意見，明兒記得早些來。」魯掌櫃板著臉捶著肩背，「雇了三個伙計，每日還要我一把老骨頭早起，一個人把糕點做完。」
什……什麼？
何花語怔了許久，才回過味來，這只老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