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產生了一個冒險的想法,跟樂添商量之後,竟然得到了他的同意。
我想,他肯答應幫我實施這個冒險的主意,應該不是出于什麼仁義道德,而純粹是因為覺得好玩吧。
第一件要做的事,當然就是帶著烏雪夜離開這冰冷的地下密室。
當再度見到頂頭的那輪圓月時,我忽然覺得無比親切,與陰冷黑暗的地下密室相比,這原本淒清朦朧的夜晚,要柔和可愛得多。
樂添對這所行宮的情況很熟,很快就找到了一間布置精致齊全的臥室,將仍在昏睡中的烏雪夜放到了床上。
因為烏雪夜完全喪失了意識,無法行走,所以從離開密室到這間臥室,一直是樂添背負著他,他顯然很不高興攬這個活,一直滿臉不爽。但為了能看到接下來的好戲,他也只有忍著。
在離開這間臥室時,我先走一步,樂添嚷嚷著說自己背了個死沉的男人半天,背酸得要命,于是留在後面奮力地胳膊,以緩解酸痛,一邊嚷嚷著讓我快走。
我感到困惑︰這家伙明明是練家子出身,一向扛造得要命,怎麼一下子這麼容易就累了?
于是臨出門前,我往後看了一眼。
結果被我捕捉到一個鏡頭︰樂添從袖中掏出一粒圓溜溜,玻璃彈珠般大小的烏黑丸子(疑似藥丸),動作敏捷地拍到烏雪夜嘴里,隨即以掌輕斬烏雪夜後頸,以幫助毫無吞咽意識的烏雪夜把那黑漆漆的丸子吞下去。
趁他結束整個行雲流水的動作之前,我趕快把頭轉過去。
嘴角的笑意卻忍不住蔓延︰以我對樂添的了解,那里藥丸絕對不是毒藥。這家伙的嘴巴比誰都硬,但心腸麼……
只不過數秒的功夫,樂添已輕盈地從後面躍了上來,青衣如虹影一般從我身邊掠過,隨即,那張帶著揶揄笑意俊臉無限逼近我的瞳孔︰「姐,你身邊一刻也離不得人呢!你看看,一出門你就拐錯了彎。」
我頓時滿頭黑線……
接下來,我們踅出了「金雀宮」,找到就近的市集。所幸時間不算太晚,街上的商鋪關門的並沒有多少。
我照著腦中烏雪夜身上衣衫的樣子,買了件相近的,正苦于沒有現代的那種塑料模特可以買,樂添靈機一動,找路邊某個賣餛飩的小商販買了兩條長凳,然後凳面相對,用繩子捆綁在一起,並砍去下面的腿凳。
這樣,一個「十」字形的粗糙人模,就大致完工了。
穿上衣服,還頗像那麼回事。
但是,這還沒有完。
「唔,我說,像是像了,頭呢……」
我望著「雙臂」一字兒攤開的板凳模特,有點發愁,雖然只是演戲,但是做道具也要拿出點專業精神來吧。畢竟,這場戲的受眾除了沭陽以外,還有一個視力滿分的武林高手呢。
樂添顯然也意識到了這個問題,于是他單手托腮,呈若有所思狀……
這時,有一個推車簡陋板車的莊稼人,慢悠悠地從我們身邊走過,一邊走,一邊吆喝著︰
「賣西瓜了,薄皮紅瓤的大西瓜,又香又甜,最後幾個,賣完返家了!」
樂添眼楮一斜,目光所及,身形已動,抓起一個大西瓜就扣到板凳頭上,西瓜被開瓢,血紅的西瓜汁呼啦啦地滲到凳子模特上,淋了雪白的衣衫一身,那景象十分駭人……
莊稼人看呆了,片刻的怔忪之後,推起板車狂奔,連錢也不要了。
樂添望著那人的背影,叉腰哈哈大笑,我卻怒了,嗔道︰「好不容易做好的,你這一胡來,全都給毀了。」
那家伙卻大不以為然︰「反正按你的意思,到沭陽那里時我們也得說這是一個死人。死人腦袋上流點血不是很正常嗎?反倒更顯得逼真。」
雖然是瞎掰,但是……好像也不是沒有道理,何況我們出來已經頗有一會的功夫了,再不回去,樂鈺那邊該起疑了,想再重做一個模特,時間也不允許了。
我只得瞪了樂添一眼,完成了此次出來的最後一個步驟︰買了一頂寬大的男帽,扣在西瓜頭上,雖然還是大了點,但正好蓋住西瓜那碧綠的後腦勺,省的露餡了。
一切準備工作停當,我們便火速返回「金雀宮」。
還好,樂鈺還在,屋里還漆黑一片,卻還是有沭陽的哭聲傳出來,只是那聲音已遠不及之前的清脆,暗啞了許多。
庭院里撒著淒清的月光,他一個人獨坐在石凳上,側對著院門,眼睫低垂,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你們回來了?」他眼皮子也未稍抬,只是端坐在那里,風輕雲淡地同我們打招呼,「在園子里逛了一圈,可有所收獲?」
樂添的反應著實是快,我還沒想好如何應答,只听他大聲道︰「當然有收獲了!不僅故地重游,還有額外的驚喜。」
他本身嗓子就洪亮,加上刻意提了丹田之氣,別說是一牆之隔的沭陽了,院後小樹林中休憩的歸鳥也被驚起來好大一群,撲簌撲簌飛了出來。
屋里沭陽的哭聲戛然而止。
樂鈺掀開眼皮,站起身來,似是很隨意地看了我們一眼,然後安靜地站到一邊。
只是,我看得很清楚,他的唇角,揚起一絲淡淡的笑來。
須臾,一直緊閉著的房門,慢慢打開了。
沭陽扶著門走了出來,動作極慢,不勝柔弱,而一張尖尖的瓜子臉上,兩只原本如杏核一般的瑩潤美目,早已腫的跟桃子般,面頰上還有垂落到一半的淚痕。
單看她這樣嬌柔的模樣,任誰都會把她想象成受害的弱者,並生出強烈的保護之心。
誰也不會想到,她才是施暴的一方。
她扶住門框,瘦白縴長的手指因用力而緊繃,骨節分明,格外惹人憐惜。
而當她說話,聲音卻是極富進攻性的詰責,與她的情態形成強烈的對比︰「你說什麼?什麼故地重游,又有什麼驚喜?」
「你心知肚明,又何必再問?」樂添唇角弧線上揚,眼楮里卻殊無笑意︰「有日子沒見,你折磨人的手法倒是越來越精進了。從前不過是讓人斷胳膊少腿,偶然有消失的,那也是你不小心用力過猛,並非故意所致。但現在,你竟然留一個大活人在地下密室,不僅斷絕水糧,還以鎖鏈銬之……我問問你,你現在可是已蛻變成魔,專門以殺人為樂?」
他的聲音越來越冷峻,到最後,話鋒已入寶劍鋒一般凌厲,銳不可當。
沭陽的眼底流出不可遮掩的驚惶和怯意︰「你……你竟敢撕了我的封條,闖了進去?」
她伸出手指來,筆直指向樂鈺,聲音也因激動而變形︰「就連我最信任的人,都不得進去,你竟敢!」
樂鈺一臉悠遠的漠然,仿佛此事與他無關一般。
封條?我苦苦回憶樂添帶我進地下室的那一幕,並不見那入口處有什麼封條啊。
轉念一想,不禁自嘲起來,那封條是絕無可能貼在入口處的,如果那樣做了,豈非等于昭告天下︰「此處有密室」?
這樣看來,沭陽口中所謂的封條,怕不是我臆想中的那中白紙黑字紅戳的東西。
果然,我的猜測,在樂添接下來的言語中得到映證。
「哦,是我大意了,沒看到機關處的那層封口蠟。」樂添從鼻孔里噴出冷笑來,「封條這東西,只對敬畏它的人有效。否則,就憑區區一張紙,薄薄一層蠟,怎麼攔得住人?」
「你!」沭陽氣的身子發顫,連我站得這麼遠,都能清晰地看出來。
「公主,何必與瑾王置氣,你們二人,又不是第一天相識。」樂鈺站在一旁,淡淡道。
沭陽卻並不領情,責道︰「你怎麼好意思和我講這些?他在我的地盤胡闖,你怎麼不攔著!」
樂鈺苦笑,微微轉過臉去,不再吭聲。
樂添哼了一聲︰「腿長在我身上,我願意動它,誰能管?誰敢管?既然知道我闖了你的地盤,你怎麼不問問,我找到了什麼驚喜?」
沭陽的臉色由蒼白轉為煞白,眼中拼命地大睜著,黑眸之中流動的波光,急切而焦灼,身子往前更進一步,踉踉蹌蹌靠到門廊前的扶欄上,一雙手也只是死命地抓住雕花的朱漆欄桿,嘴唇死死地咬著,分明想知道,卻只化作風輕雲淡的一句︰「看到便看到了,確實沒什麼打緊。」
沒什麼打緊麼……可是,她此刻的狀態,便如一根繃緊了的弦,巴巴地等著從我們嘴里探出烏雪夜的虛實來。
我小心翼翼道︰「公主,我們進去的時候,囚禁在地下室的那個人……他已經死了。」
沭陽似沒听清,錯愕道︰「什麼?你說什麼?」
「他死了!要不要親眼看看?很慘呢!」樂添蹲來,于半人高的灌木叢中拖出一具「尸體」來,其時正值萬物繁盛的夏季,園中的草皮因長期疏于修剪,已經深沒過足來,那「尸體」被深深淺淺的草叢遮掩,又隔了朦朧的月光,看起來成功地欺騙了沭陽的眼楮。
樂鈺的臉上,初時也有一絲訝異,但他的目光在「尸體」上停滯了片刻,便很快地收了回去,仍換做之前的一臉淡然。
沭陽直勾勾地瞪著那「尸體」,整個人僵直地站在那里,有好一會兒,空氣像是凝滯了一般。
過了一會,她開始說話了,只是聲音虛無得像是飄一樣。
「怎麼可能……怎麼可能……我,我,我已下定決心,今日便去放他出來,他怎麼可能死……他當日說,只要我高興的事,不管付出怎樣的代價,他一定會去做,可是,我不高興他死,根本不高興他死啊!」
她喃喃自語著,整個人無力地跌倒在門廊上,目光恍然︰「這算什麼?這算什麼??這些天來,我沒有一天不想著他在下面的情景,只要一閉上眼楮,腦子里看到的全是烏雪夜……我想象著他看到那把鑰匙的欣喜,又想象著他看到那副沒有鎖眼的手銬的絕望,無數次夢到他咬舌自盡,夢醒之後,我簡直比夢里的烏雪夜還要絕望……這豈不是太可笑,太可笑了麼?明明我是玩弄他的那個人,怎麼到頭來,我的情緒竟由他來控制?太荒唐……我明明愛的是崢嶸,怎麼會為一個無名小卒的生死而憂心?」
「恐怕是因為,在公主心中,烏雪夜早已成為高于崢嶸駙馬的存在了吧?」我輕聲道。
沭陽猝然抬起頭來,一雙迷茫的眸子猛然撞向我的,片刻之後,她似乎稍稍清醒過來,怒道︰「你是什麼人,竟敢妄自揣測我的心意?樂鈺,快把這個女人攆走——我實在看到她就心慌——不,心煩!」
樂鈺兀自垂手站在那里,完全沒有要行動的意思。
沭陽提高音量,聲音在嚴厲中加了威嚴︰「樂鈺!」
「公主,你這一生都是在讓別人听你的話,何不給自己一個機會,也听听別人是怎麼說的呢?」
樂鈺的聲音雖低,卻帶有莫名的磁力和穿透力,沭陽揚起的下頜找不到順從的依托,只得慢慢垂了下去。
「常言說,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公主每夜都夢見烏雪夜咬舌自盡,乃至體虛氣燥,心神不寧,全是因為記掛惦念此人。為了麻醉自己,公主不惜每日聲色犬馬,甚至以五石散戕害自身——公主千金之軀,明明知道只要下去救了烏雪夜,自身就能得救贖,這分明是很簡單的一件事,公主為何做不到?」
沭陽急不可耐地打斷我︰「一派胡言!烏雪夜是個什麼東西?我怎麼會記掛惦念他?他配嗎!我心中所想所念,只有崢嶸,只有崢嶸!」
我認真听她發泄完,又給了一段空白的時間讓她平復喘息,才緩緩道︰「如果真是這樣,那麼我請問公主,您最後一次夢見駙馬崢嶸,是在什麼時候?駙馬和烏雪夜的樣子,到底誰在您腦海中更為清晰,更為真切?」
她咬唇不語,只是死死地盯著我的臉,似乎想要從上面讀出點什麼東西來。
我見她面色已經有所松動,便柔聲道︰「公主,如果您願意,可以配合我玩一個小游戲嗎?」。
沭陽將頭扭到一邊,既不說答應,也沒有拒絕。
「我想讓公主做幾個選擇題,來幫助您認清自身。每題的選項只有兩個,非彼即此。但公主一定要在最短的時間內,不假思索地給出答案,否則,答案無效,好嗎?」。
雖然是問詢的口吻,但我不再給她時間去拒絕我,很快問道︰「公主比較喜歡吃什麼水果,葡萄還是荔枝?」
她很快本能地道︰「荔枝。」
「公主比較喜歡哪家店里的胭脂,宜顏軒還是玉妝樓?」
「宜顏軒。」
「公主更傾向于在哪所行宮中避暑,燕南山莊還是承德園?」
「承德園。」
「公主現在更喜歡哪個男子,駙馬崢嶸還是平民烏雪夜?」
「烏雪夜!」
我及時收住口,不再說話。
沭陽亦睜大了眼楮,臉上的震驚無可言表,似乎,她的耳朵還不能接受她的嘴說出的話。
過了好大一會,她的頭慢慢垂下去︰「烏雪夜……烏雪夜!」
慢慢地念著這個名字,她的聲音也逐漸變得輕柔起來,眉眼如沉浸在夢境中一般溫柔︰「烏雪夜……我從沒見過他那麼奇怪的男人,從沒見過……崢嶸,我和他從小一起長大,我自小便愛慕他。別人都說他風liu,我不信,直求著太後做了主,教他做了我的駙馬。我一直以為我是這天下最驕傲最完美的女人,金枝玉葉,極盡尊榮,連愛情也甜美過旁人百倍——直到,我發現他與一名低賤的宮女廝混……就在那一刻,我才發現原來從前的信仰,是可以那麼輕易就化作齏粉的……是了,漂亮有什麼用,富有天下有什麼用,青梅竹馬又有什麼用?呵呵……抵不過與他相見三天的粗陋女子。我怒不可遏,逼問他背叛的原因。我寧願我沒有問這麼愚蠢的問題,因為他竟然說,那賤人有我所沒有的溫柔和順從……哈!他從前分明說過,最喜我的嬌蠻和孩子氣!男人,這就是男人!我無法與他共處一室,當夜回到宮中,與太後抵足而眠……誰知,從我口中打听出原委的太後,當晚就背著我賞賜了他一樽毒酒。第二天得知真相的我,匆忙趕回家,看著他冰冷的身體,我以為我會傷心,可是一滴淚也流不出來!背叛了我的人,合該去死!從他死到入葬,我再也沒有看過他一眼。恨是入骨了,可是曾經的愛,也早已深入骨髓,剔除不了。我在無限的怨念之中懷念他的笑貌……為了躲避冰冷的房間,更為了報復崢嶸的風liu,我開始夜夜尋歡,如蒼蠅叮腐肉一般,積極地參加那些污濁的聚會,全然不顧自己的聲名受損,為人詬病。而在嘗到片刻的歡愉和甜頭之後,一旦清醒,我又開始深恨這些貪圖我的皮肉、美貌和權勢的低賤男人。他們和崢嶸,又有什麼區別!軀殼不一樣而已,靈魂都是同樣的卑污!所以我折磨、虐待他們,以看到他們痛苦為樂,好像只有這樣,我心中的那份憎恨,才能稍有緩解……可是,上天竟讓我遇到了烏雪夜……我恨他無原則的無命不從,恨他對我暴虐的無動于衷,我將我折磨人的想象力發揮到了極致,等著看他的膽怯和求饒,可是,他竟然還是跟白痴一樣,對我說那些不知所謂的廢話!(因為經歷過當天的幻境,只有我才知道烏雪夜說了什麼廢話。)其實我當時,很想很想抱著他痛哭一場……可是,我是堂堂沭陽公主,怎麼能容忍一個平民用這樣幾句廢話就吃定我?他不是愛我嗎,不是肯為我做任何事嗎?那干脆就去死吧!我用一把沒有鎖眼的手銬將他銬了起來,然後丟了一把鑰匙給他……出了地下宮殿,我縱聲大笑!這是我所有的暴虐游戲中,最為精彩的一個了。想著他驚喜後絕望的樣子,我就好痛快!是,既快樂又痛苦!自那以後,我每天都在他咬舌自盡的噩夢中驚醒,在揪心的疼痛中,大汗淋灕地想要去救他出來……可是,我以什麼樣的理由去救他?如果我去救了他,是不是就代表著我忘了崢嶸?那麼我在骨子里,又和三心二意的那些賤種男人有什麼區別?如果真去救了他,他會不會又像崢嶸那樣,看透了我,吃定了我?直到今天,我終于有一點想通了,我正準備要去救他,可是現在,我想去……也去不成了。他死了,他竟然死了!他真是蠢材,蠢死了!」
沭陽斷斷續續,語不成句地說完,用手抱住頭,委身伏地,痛哭失聲。
萬萬想不到,沭陽冷酷暴虐的背後,藏著這樣心酸的故事,縱然她有萬般的不是,同樣身為女子的我,也不忍再去責備她。
「雪夜的確是蠢死了,體察不到公主的痛苦。」一個低沉,而極盡溫柔的男聲從我身後傳來,我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回頭一看,烏雪夜正好生生站在那灌木叢中,一身白衣,干瘦清 ,眸中流動著的,卻是深重的溫柔。
我看了樂添一眼,他似乎並不怎麼驚訝,大概是因為,那救命的藥丸,是他親手送到烏雪夜喉中的吧……
「怎麼……怎麼可能?」沭陽錯愕地站了起來,「真的是你?」
「真的。」烏雪夜從灌木中走出,用斷掌「扶」起那個西瓜和長凳做成的假人,很好看地笑了︰「做得很像我呢……二位,費心了。」
「我沒有要救你的意思了,是我姐,她偏要多管閑事。」樂添似乎不習慣扮演好人的角色,忙忙地把事情往我身上推,「不過,你怎麼知道是我們?」
「你們進入地下時,我听見二位的說話聲了。我想要活下去,所以,拼盡最後一絲力氣從床上跌落下來,以引起二位的注意。」烏雪夜看了我一眼,向我微微低下頭,「給二位添麻煩了。」
我不禁莞爾,他實在是溫文爾雅。救人性命,怎麼能叫做麻煩?
「你命不該絕而已,不必客氣。」我微笑著看他的眼︰「趕快去找公主吧,她已自責得不行了。」
烏雪夜點頭,慢慢地挪動步伐,朝沭陽走過去,後者的眼楮里,已然是波光粼粼。
「我看我們三個也不必在這里杵著了,走吧。」樂鈺也輕快地走過來,笑看著樂添,「王爺,去城郊的小客棧喝一盅,我請。」
樂添照例臭屁地轉過臉去不理他,昂首朝前走去。我和樂鈺相視一笑,也跟著走了出去。
身後,傳來沭陽放肆的哭聲。
這應該,是她最後一次這樣哭泣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