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情感熱線 正文 第一百章︰恨海浮沉(五)

作者 ︰ 魔小貓

因操作失誤,將第一百章恨海浮沉(五)上傳了2次。所以這一章應該是第一百零一章恨海浮沉(六),特此說明

在池宿的安排下,薩滿驅邪的儀式,在第二天的下午,秘密地在高東原的臥室里舉行。

薩滿巫師頭戴鹿角帽、熊頭帽,有的帽檐上裝飾有鷹翎。穿著鮮艷繁復的服裝,那衣服層層疊疊,飾以獸骨、獸牙,腰間系有九面銅鏡,取驅邪震災之意,手執抓鼓,既是法器又是伴奏樂器。

此時,原始的鼓點已經響起,禱詞、咒語、吟唱和著鼓聲,相為唱和,薩滿們跳著模擬動物的舞蹈,口中念念有詞,充滿了神秘色彩。

中間歡蹦亂跳的薩滿,臉上戴著猛虎面具,惟獨露出一雙眼楮。他身穿斑斕的彩條套裙,腰間亦掛著獸骨獸牙和銅鏡。猛虎面具,和頭上的一支五彩雀翎,是他區別于其他薩滿的標志。他顯然是這場法事的靈魂人物,從一開始,就被其他薩滿簇擁到了中間。

他的身身體所有其他薩滿的一樣,充滿粗獷和原始的氣息,而他行起法步來,卻顯得格外輕靈和飄逸。那雙靈活的、指節修長的右手,不時高高舉過頭頂,隨著薩滿身上的銀鈴發出的規律響聲,來回晃動,口中一直念念有詞。雙目忽而緊閉,忽而圓睜,帶領著余下的薩滿們,繞著白蘭雪的病床,走了一圈又一圈。似乎這樣就能完成某種儀式,達到驅邪的目的。

高東原皺著眉頭,獨自坐在床邊冷眼相看。薩滿手中搖晃著的鈴鐺,詭異的妝容和他們身上奇形怪狀的小裝飾品,讓他覺得很可笑。

雖然本能地比較排斥這樣神神鬼鬼的東西,他還是決定安靜地看完。

為首的薩滿忽然大喝一聲,像豹子一樣,敏捷地跳到了白蘭雪的床上。

他的舉動非常突然,但是高東原並沒有任何反應。這些人是池宿挑來的,不可能出岔子。而且,即使有什麼意外,身邊潛伏的影衛也會立刻出現。在任何可能的損害造成以前,將他們全部生擒。

果然,那薩滿跳到白蘭雪的床上,似乎也只是儀式的一個步驟而已。

如果說忽然跳到床上比較驚悚和突兀,但是接下來他所做的事情,卻可以說極為可笑。

他竟然想在地上一樣,圍著白蘭雪,來回打轉,好在這床沒有什麼別的特點,就是一個大。

光是繞圈走不說,他一邊念念有詞,一邊伸出兩只手來在空氣中亂抓——那手被裝飾成了鷹爪的樣子,連指甲都是尖銳的。

或許他並不是亂抓,而是在白蘭雪躺著的正上方的空氣里,從頭抓到腳,然後往旁邊的空氣里用力一甩。

好像就這麼一甩,白蘭雪身上的邪氣,鬼魅之類,就能統統被甩走一般。

高東原這一輩子都沒見過這麼可笑的事情。如果這樣都能治病救命的話,那御醫館里的那幫老頭子,根本就不用混了。

他甚至開始後悔。為什麼做了這麼愚蠢的決定,請了這些莫名其妙的人來。

正在這會兒的功夫,那薩滿又是驚天動地地大喝一聲,在床上猛跺一腳,身子驟然放低,頭也飛快地彎了下來,無限接近白蘭雪的頭部,他的眼楮也無限接近白蘭雪的眼楮,臉幾乎要貼到她的面頰里去。

高東原吃了一驚,霍然站起身來,這野蠻人想要干什麼?如果他們的愚蠢,令白蘭雪受到任何損傷,那他吃多少後悔藥都無濟于事了。

正準備暴喝著阻止薩滿的高東原,卻在下一秒睜大了眼楮,臉上的表情又震怒轉為狂喜。

白蘭雪竟然睜開了眼楮,一切毫無預兆。

而她的視線,正好和薩滿的目光撞了個正著。

那薩滿則直起身子,一聲不吭地跳下床來,像是預料到會發生這樣的事情一樣。只是,這場法事好像耗費了他極大的精力,他跳下床來時,腿竟然因為發軟,差點跌倒在地上,幸而旁邊的幾個薩滿眼明手快地將他扶住了。

「嗯?你……」

白蘭雪睜大了眼楮,驚愕地追隨著跳下床去的薩滿首領。她甚至想要坐起來,可是身體的情況不允許。

「雪兒,別動,你大病初愈……雪兒,你醒了!你終于醒了!」

高東原前後顛倒的說著話。看著她想要輕舉妄動,慌忙跑過來將她一把扶住。

和薩滿首領的反應完全不同的,是之前還鎮靜得像一塊冰的他。

他因為連續幾天作息極為不規律,面頰已經消瘦得凹陷下去了一大塊,眼楮里也充滿了血絲,整個人處在一種極端消糜的狀態里,令人看了都替他覺得累。

可是此刻,他卻像是被打了一針強心劑的人一樣——至少在白蘭雪眼里看來是如此。

對于這些天來發生的事情,她完全一無所知。高東原身上發生的事情,她也全然不曉。只是,看著他憔悴的面容,和此刻眼楮里發出的近乎狂喜的光芒,知道他是真的關心著自己,心中多少有些感動。

白蘭雪避開他炯炯的目光,皺著眉頭,再次努力地撐起身子。

喉嚨好干,身上完全沒有力氣,卻能明顯感覺到,之前被抽走的靈魂,正在緩慢地歸位。

一些回憶也在慢慢復蘇。

想起了此前的最後的記憶,突如其來的劇痛;想起所有知覺的迅速淪陷,和最後听到的銀鈴般的聲音;想起了不知道多久前,紫安闖進她的意識……或者是。她闖進了紫安的意識……

一切的一切,都如被點燃的火藥一樣,瞬間爆炸成巨大的蘑菇雲,讓她覺得腦子像是要裂開一樣。

高東原顧不上說話,見她執意要起身,便小心翼翼地扶住她的腰,一手攬住她的肩膀,慢慢地將她扶了起來,讓她倚著床靠著。

然後抽出柔軟蓬松的枕頭,墊到她的腰下。

白蘭雪無暇注意高東原的舉動,一雙眼楮只是牢牢地盯住方才和他對視過的薩滿。此刻,他正在指揮其他的薩滿收拾散落在屋子里的器具之類,自己則坐在角落里休息。

帶著猛虎面具的臉上,看不出是什麼表情。

而且,好像是注意到了某人目光的追隨,自從白蘭雪醒來後,他就再沒有和她的目光相撞過。

白蘭雪咬著唇,幾次想試探著喊他的名字,卻礙于高東原在場,生生地將這壓了下去。

他如果這樣偽裝,又這麼努力地避開她的視線,一定是不想讓高東原識出他的身份的吧。

可是,真的好想和他相認。這麼久,這麼久沒見了,又是在這樣的打劫後,猝然相遇。

真的好想念他。

想在他冰冷而溫暖的懷里,痛快地大哭一場。

白蘭雪幽幽地想,目光始終不曾離開那薩滿身上半步。

高東原兀自沉浸在巨大的歡喜之中,完全沒有留意到她神色的異常,見她目光凝澀,只當她是大病初愈後的木然。

「這些是什麼人?穿的好奇怪。」白蘭雪裝作無意地一問。

「這是薩滿,對虧了他們,你現在才能坐起來和我說話。」高東原的語氣里,竟然有罕見的感恩意味。

他救了她?他的身子那般單薄,還來救她?難怪他現在看起來,幾乎連站起的力氣都沒有了。

白蘭雪的心狠狠痛了起來。

「王爺,小人的任務已經完成,該告退了。」

白蘭雪一愣。這是那首領薩滿在說話,畢恭畢敬的聲音,顯得有些粗糲和沙啞,全然不符合她的猜測。

這是完全陌生的聲音,不是他的。

莫非,只是人有相似,她猜錯了?

高東原笑容舒展,大手一揮道︰「做的很好,全部下去領賞。」

「謝王爺。」

程式化的,受寵若驚的回答。這不是他。白蘭雪的心沉了下去。

失望地目送著這群人走了出去。那首領率先消失的身影顯得那般虛弱落寞。白蘭雪忽然覺得一陣煩躁。

「東原,我好渴。」

高東原坐在床沿為她掖被角,听到她這話,手里的動作忽然停了下來。

白蘭雪這才發現自己叫錯了。她竟然叫他東原,天,真是不可原諒的錯誤。高東原不會就此大做文章吧?他一定會的,看他現在的樣子就知道了。

像個木頭人一樣站在那里,有些呆掉地看著他。

給他一面鏡子,他就知道他現在的樣子有多白痴。如果再流點口水,他花了三十年建立起來的高大形象就要被摧毀殆盡了。

誰料,木頭人只做了幾秒,高東原還是醒悟過來了,只是說話的聲音有些結巴︰「哦,那我去給你……嗯,倒水。」

還是不習慣他這樣的態度,白蘭雪看著他滿屋子找水。他眼楮長在鼻梁上,卻好像不是用來看東西的。在屋子里像無頭蒼蠅一般轉了好幾圈,卻沒發現茶壺和水杯就在桌上,他的眼皮底下。

也是,他做王爺的,渴的時候連嘴皮子都不用動,自然就有人把水送到他手上來了。

他什麼時候又給人倒過水了?

或許是,他不是不知道茶壺在哪里,只是一下子暈了頭,有些無所適從了。

不管是哪種可能,都讓白蘭雪心里覺得不舒服。他在用自己的方式對她好,可她真的受不了。這里面多少有一些池宿威脅的陰影在里面,可是就算池宿沒有提醒,她就能安然接受了麼?

不能,不能。

除非記憶能消褪,除非受過的屈辱可以被當作榮耀。

「喂,你的眼楮是用來當擺設的嗎?水除了在桌上,還能在哪里?」她沒好氣地提醒。

高東原身子僵了一僵,白蘭雪能看到他的側臉,他的表情好不狼狽。

如果換在以往,他該會粗聲大氣地頂回來吧,可是他只是「哦」了一聲,就手忙腳亂地去給她倒水。

不知怎麼的,白蘭雪更加生氣起來。

「高東原,停手吧,我不用你給我倒水。外面不是沒有僕人,你這個樣子被人家看見了像什麼樣?」

高東原像是沒听到一樣,笨拙地取了套青玉的茶碗,滿滿地倒了一碗水,用雙手捧著,轉過身來。

白蘭雪看得一怔。

出乎意料的,他臉上竟沒有絲毫的發怒跡象,反而相當平和。

不,不是平和,是虔誠。虔誠啊!

現在,連罵他都沒有用了嗎?

白蘭雪心中一煩,皺著眉接過他手中的青玉碗,卻發現那碗燙的很,白蘭雪慌忙放在了床邊的茶幾上——桌子到這兒十幾步,他就是捧著這麼個燙得要命的東西,這麼面不改色地端過來的嗎?

他心里到底在想寫什麼啊?

高東原站在一旁,兩只手被燙的紅紅的,他到這時候才知道痛了,拼命地搓,舉到嘴邊哈氣。

她心里的火氣噌地一下就上來了,吼道︰「高東原,你這算什麼?告訴你,我不吃你這套!」

「我怎麼了?你又怎麼不吃我這一套了?」高東原齜牙咧嘴地反問,「你不要一醒來就發脾氣,你這像是個剛活過來的人嗎?」。

他完全不看她的臉,自己咬牙道︰「不準備點隨時可以喝的溫水在房里放著,這幫下人真是不想活了。」

沒等白蘭雪反應過來,他抓起那只青玉碗摔在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響,驕縱的作風又回來了。

外面待命的領事急忙進來,知道情況不好,一聲不吭地跪在下面,連大氣也不敢出。

高東原面色鐵青︰「今天是你負責值班嗎?」。

那領事點點頭,手腳都在發顫。

「人都是你管的?」

「是……」領事的上牙下牙直打哆嗦。

「茶壺里的熱水是你們灌的吧?」

「是……」

高東原點點頭,指著桌上的茶壺︰「喝下去。」

那領事的嚇得面色煞白,哭都哭不出聲來,只好跪著爬過去,將茶壺端起來。

白蘭雪再也看不下去,咬著牙從床上爬下來,幾步奔到那領事跟前,在他將一壺滾燙的開水喝下去之前,奪下了茶壺。

那領事的感動的幾乎要哭出來了。

「你下來做什麼!瘋了啊?」高東原咬牙切齒地扶住她,「連站都站不穩還逞什麼強?趕快回去……」

「你少來!」白蘭雪一把打開他的手,勉強扶著桌子才站住。

無緣無故被斥,高東原也顯得很惱怒︰「我又怎麼了?」

「高東原,你腦子是不是有問題?哪有現成的溫水?不都是將熱水放涼了才有溫水嗎?你自己不會做這些事情,又不許別人進來伺候,自己搞不清楚狀況,就把所有的事情都賴在別人頭上,你一向都這樣蠻橫慣了是不是?耍什麼威風?你自己愚蠢燙了手,就要看著別人把腸子都燙壞是不是?只有你是人,下人就不是人嗎?世界上怎麼有你這麼蠻橫狠毒的人?」

她說得太快太急,大口大口地喘氣,胸口起伏不定。

高東原站在那里,有一會沒說話,好像是在梳理事情的來龍去脈。又過了一會,小聲道︰「你發什麼火啊,我……我確實認為溫水是直接就有的。況且,就算是我做錯了,你在床上說不就好了嗎?下人的命是命,你的就不是了嗎?好不容易又活過來,你就不能珍惜點嗎?」。

他的聲音越來越大,從開始的心虛,到後來變得理直氣壯,伸手過來要攙扶她。

白蘭雪嘆了一口氣,情緒一激動,她確實有些體力不支的眩暈了,任由高東原幾乎是架著她回到了床上,然後對跪在地上戰戰兢兢的領事道︰「出去吧,沒你的事了。他要是找你的麻煩,你來找我。」

那僕人哪敢接她的這句話,一連道了好幾聲︰「謝王爺饒命,謝姑娘恩德」,才抹著眼淚退出去。

高東原悶不做聲地重新揀了只碗,給她倒了杯熱水,拿扇子扇,又用嘴吹了半天,才將碗端過來遞給她,看著她喝了下去,又給她弄第二碗水——自始自終沒說話。

白蘭雪知道自己的話傷到了他的自尊心。他看到自己醒來,那種高興到神采飛揚的神態,她永遠也忘不了。他發脾氣,也是因為看她沒有及時地喝到水,而遷怒于僕人。

而她沖他發火,就只是為他對下人的輕賤麼?說到底,她不也是將心中的悶火遷怒于他麼?

可是,就算是做錯了,也不想道歉。他最好一直都這樣不要理她,不要和她說話,她就最高興了。

這是一個她發誓要將其置之死地的人,她絕不能因為他的小恩小惠而心軟。

可是,那個人顯然和她的想法相反,沒憋多大一會就又開口了︰「雪兒……」

白蘭雪心中苦笑,不想和他說話,眨了眨眼皮表示听到了,讓他有話直說。

「你昏睡的時候,手里一直握著一樣東西,是什麼?」

白蘭雪皺起眉頭,她的手里握著東西?有嗎?

高東原繼續道︰「你握得死死的,我怎麼掰也掰不開。該不會是什麼重要的東西吧?」

重要的東西……

一個畫面閃電般地劃過她的大腦,她驀然睜大了眼楮,看看手里,已經沒有了那樣東西,于是立刻開始在床上一頓亂翻亂找。

「找什麼呢?」

高東原湊過來,雖然不知道她在找什麼,可是也不由得幫她翻床揭枕地找。

找了半天沒找著,白蘭雪忽然覺得一陣心慌,停下手里的動作,顫聲問︰「高東原,紫安……紫安是不是已經……已經……」

高東原手里的動作停了一停,又繼續翻找。

他的臉背對著她,看不清是什麼表情。可是他的聲音傳過來,是悶悶的︰「嗯,她死了。她害了你,可是也為這個付出了代價,你——不要怪她。」

白蘭雪激動地抓住高東原的手︰「不是她害我的,不是!」

高東原轉過頭來,一臉的不敢置信︰「你說什麼?不是她還能有誰?」

「我手里……我手里握著的,是一截斷掉的指甲,那不是紫安的,紫安從來不留長指甲!」白蘭雪听到自己的聲音在微微發抖。

高東原一時怔住了,他的手從床上拿起,伸到她面前,展開︰「是不是這個?」

一截染了丹寇的,殷紅的指甲,半寸來長。形狀修剪得極為精致。

聲音,裝扮,都可以作假,可是,從人身上掉落下來的東西,作不了假。

這就是當日死去之前,她從那個人指甲上,僥幸獲得的證物。

這就是她在昏迷之中,一直緊攥不放的東西。

一切可以真相大白了,只是當初被錯怪,被責難,甚至間接因此而死的那個紫安,已經不在了。

「有人一直在試圖嫁禍紫安。這人心思太縝密了,縝密得讓人害怕。紫安曾經公開放話,要置我于死地,全府上下的人都听到了。這人恐怕就是在那個時候,決定嫁禍紫安而除掉我的。她知道,一旦我出了什麼事,所有的人都會懷疑到紫安的頭上。她只需要采用紫安慣用的手法,秘密殺死我,就可以讓紫安跳進黃河也洗不清。」

白蘭雪打了個冷戰,繼續道︰「在殺我的那天,她蓄意模仿紫安的形象,模仿紫安的聲音,甚至連在我失去辨別能力的時候,她都偽裝得一絲不苟——她什麼破綻都沒有留下——除了這截指甲。」

听完了白蘭雪對死亡之前記憶的陳述,高東原閉上眼楮。

紫安是因他的錯怪,而做出了過激的事情。而正是由于這件過激的事情,導致了她的香消玉殞。

如果他當時沒有錯怪紫安,也許她現在還好好地活著……

所以高東原此刻受到的沖擊,和他所承受的痛苦,絕不是一般人能體會得到的。

果然,再度睜開雙眸的時候,他臉上已經聚斂了濃重的殺氣︰「我立刻就著人查,看是誰丟失了這麼長的一截指甲。」

白蘭雪沒有反對。指甲生長的速度很有限,從她死亡到現在,那個人的指甲沒有可能恢復到折斷前的程度。

一個念頭從白蘭雪的腦海里劃過,她顫聲道︰「我好像知道這人是誰。」

「誰?」高東原凝眸,臉上是毫不掩飾的切齒。

「算了……先去查。我不能完全確定就是她,這件事,絕不能再錯怪任何人了。」

「我不管!」高東原站起身來,聲音有些失控,「任何人,只要她這幾天絞了指甲,全都得死!」

他對著外面吼了一聲︰「將府里所有的女人,包括前幾天被遣散的,全部找回集中起來,馬上!」

他的命令,立刻就有人開始執行。安寧了沒幾天的梁王府,又要因高東原的命令而戰栗了。

高東原並沒有出去,一直在房間里守著,可是他的心思,已經不能集中在白蘭雪身上,整個下午,他雖然沒再提這件事,卻一直是一副坐立不安的樣子。

白蘭雪心中多少有些震驚,不是為高東原的沖動和蠻橫,這些她已經習慣了。

而是為他對紫安的那一份情。她一直以為,高東原只是在利用紫安,他對她的感情,也不過是逢場作戲而已。

可是人的憤怒是沒法偽裝的,尤其是在得知真相後,他的身子竟在微微顫抖,這是她從來沒見過的高東原。

如果紫安泉下有知,應該會感到欣慰吧。

雖然這樣,該勸的話還是要勸,說什麼「全都得死」,真是……

「高東原,你冷靜點。我想紫安也不會願意你濫殺無辜的,找出罪魁禍首,加以懲戒就好了。」現在不是說大道理的時候,況且說了他也听不進去。

所以,當看到高東原沒有任何回應,她就及時地閉了嘴,沒再往下說了。

因為紫安在的時候任性胡為,借高東原的手將府里的女眷休的休,攆的攆,所以要一一找回,很需要費一番功夫。

這一個下午,因為人一直沒有集齊,唯恐打草驚蛇的高東原,就算心中再不安,也只能在房間里等著;白蘭雪的眼皮也一直在突突地跳,似乎有預感會有不好的事情發生。

到了快入夜,人還沒有集齊,已經到了晚膳時間。廚房差人用食盒裝了菜,直接送到臥室來,除了高東原的那一份,還特意熬了清香的粳米粥,幾碟開胃小菜,顯然是為白蘭雪準備的。

菜式很豐富,可兩人吃起來,卻如同嚼蠟一般地無味。正在心事重重地吃著,有人慌慌張張地跑進來,用變了腔的聲音道︰「王爺,不好了,王妃她——上吊自盡了!」

白蘭雪右手一抖,筷子掉在床上的小飯桌上。

擔心的事情,終于發生了。

懷疑的對象,被驗證了。

高東原卻沒什麼反應,面不改色地將碗里剩下的飯扒拉完,道︰「人死了?」

「回王爺,確是死了!」

「留下什麼東西沒?」

「有!有一封遺信,請王爺過目——」那人雙手將信奉上。

那封信,用蠟封了口,非常素淨的信皮,上面用娟麗的蠅頭小楷寫著「高東原親啟」「內詳」幾個字。

這世界上,敢直接稱呼梁王爺名字的人不多。楚玉在世的時候,絕沒有這樣的膽量。可是人已經死了,死了的人是無所畏懼的。

可是她直接稱呼高東原的名字,卻說明了一件事情。她對高東原是恨的,至少,在寫這封絕筆書的時候,她是深恨著他的。

高東原不動聲色地看完信,深吸了一口氣︰「免去懲處,厚葬。」

然後閉上眼楮,很深的疲倦。

他過了很久,才睜開眼楮,發覺白蘭雪一直在注視著他,便笑了。

只是笑得非常勉強。

「她全部承認了。今天下午搜集女眷的命令一出,她就知道事情敗露,決意要自殺了——雪,你要不要看這封信?」

白蘭雪搖搖頭︰「我能想到這信的內容。」

高東原微微有些驚訝︰「怎麼能呢?除非——你早已猜到是她?」

「是。我和她接觸過,知道她對你有多深的寄望。她出身名門,少女時對未來夫君一定有過很美的幻想,可是你對她的態度,打破了她的期望。如果不是嫁給了你,她或許有著完全不同的人生。她雖是王妃,名義上好听,可是生活的淒苦又有誰了解?到頭來,比不上一個卑微的侍妾,她能接受得了嗎?她對我的恨,比起紫安來,只會多,不會少。剛好紫安出言不慎,公開了對我的仇恨。所以她借機除掉我,也除掉紫安,一石二鳥。」

她不想說出那日楚玉假扮成她欺騙高東原,被揭穿後,又用紫安作擋箭牌的事情。

她永遠記得那日的楚玉的哭聲,她想為楚玉留下最後的一點尊嚴。

「失落的人多了,不止她一個。」高東原顯然還沉浸在連續的意外帶來的情緒波動中,聲音有些急躁,「我就是想不明白,好好的,為什麼要做這樣的事?」

「你是個男人,又站在制高點,哪里會顧及到腳下螻蟻們的想法?」白蘭雪唇角浮起一絲譏嘲的笑,「你或許,從來都沒有和你娶回來的這些女人們聊過天。什麼叫好好的?你怎麼知道她是好好的?你本來就那麼忽視她了,她還能哭鬧嗎?她當著你,永遠只能是強顏歡笑。她能在你面前訴苦嗎,敢在你面前訴苦嗎?你有空听嗎?就算有空,你听得進去嗎?」。

高東原沒有說話,低下了頭,手指插進額前的發里,怏怏地不知道在想什麼。

白蘭雪看在眼里,不禁為楚玉不甘。相比起紫安的死帶給高東原的沖擊,現在他的表現,簡直可以說是無動于衷。楚玉為他做的這一切值得麼?她活著,是一個不相干的外人,死了,也沒有得到高東原的重視。

「你們女人真是可怕。」高東原過了半天才開始說話,聲音悻悻的,「楚玉在我印象里,一直是個溫文爾雅的女人,可是她為了泄憤,竟然四處查閱古書,學了些歪門邪道的東西,竟然還學成功了。移形幻影術,哼,在望風樓,連我都騙過了,而那個什麼玉梅結界,害你差點死在她手上,平時我真沒看出來她是這種人……」

他接下來說的什麼,白蘭雪都沒听進去,也沒顧得上提醒他說漏嘴了,他那天不是說沒去過望風樓嗎?怎麼又在那兒被騙了?怎麼解釋?

算了,她自己那天做的也不光彩,只好放過他一馬。

她真正介意的,是「玉梅結界」,因為這四個字,令她想起那天听到的那幾個詞句。

「梅樹」「四十九」「結界」「流失很久的巫術」「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高東原,在梅園里栽種梅樹的想法,是你想出來的嗎?」。

高東原搖頭︰「不是,是下人的建議。」

「栽種的數目呢?也是別人的建議?」

「嗯,也是。七七四十九,橫七豎七,正好能安排成適合梅園大小的植株。誰知道你這家伙非要追求什麼‘牆角數枝梅’的意境,硬生生給多弄出一株來。」

他說到這里,才明白過來,愕然道︰「梅園里的樹,早已是四十九株了嗎?」。

白蘭雪點了點頭,正是因為她要求多種一株梅樹,才有了後來的梅園黑影驚魂夜。想想也是,結界的數字被破壞了,肯定要找人偷偷挪走一棵才行的。

然後,白蘭雪對高東原說了那次深夜在梅園看到神秘夜影的事情,又說了死亡之前听到的古怪詞句,高東原听了,終于恍然。

「是了。給我建議栽種梅樹品種和數目的人,本就是楚家的親信。想來在那個時候,她已經在處心積慮地安排這個結界了。這遺書里還說,玉梅結界,必須要求最後一行的中間那株梅樹是用結界人的頭發纏繞根部的,否則結界不能成效。」

白蘭雪倒吸了一口涼氣。難怪當晚她覺得奇怪,為什麼那黑影人把最後一行中間的那株梅樹挖出來,替換上另外一株看起來一模一樣的梅樹?這不是多此一舉嗎?

原來替換上的那株,根部是有楚玉的頭發纏繞的……

好邪門的巫法,難怪實施起來,會在瞬間要了人的命。白蘭雪不禁有些後怕起來。

這麼看來,楚玉的結界早已經布置好了。楚玉上次去梅園看她,也是唯一的一次,想必是想給白蘭雪一次機會,也是給她自己一個機會,如果她當時拒絕了楚玉的請求,也許會死得更早。

換個角度想,如果因為那次的望風樓相會,高東原因此而眷顧了楚玉,留意到了楚玉,對楚玉表現出一絲的好感,或許那個四十九株的玉梅結界,根本就派不上用場。

這麼說來,還是高東原的無情,逼著楚玉走上了這條不歸路。

是誰說,「冷漠是殺人的利器」?

高東原的冷漠,已經接連害死了兩個女人。可他現在是什麼反應?雖然有一點震動,可那也是因為死亡這件事本身。

對于自己的冷漠,他連一點悔悟的意思也沒有,尤其是楚玉,做出這樣悲壯的事情,竟然換不來他的一句憐憫,一聲嘆息。

白蘭雪鄙夷加憤恨地看著他,他卻一點都沒覺察到。

好不容易積攢起來的對他的那一點姑且可以稱之為好感的東西,在他絮絮叨叨的「差點就害死我的雪」的抱怨中,灰飛煙滅。

在這場三個女人的角力中,所有的人都是輸家,誰也沒得到自己想要的。

另外兩個人,賠上了自己的性命。她自己呢,也已經死過一次了。

她是無辜的,可楚玉和紫安,又比她無辜一百倍。

高東原不愛紫安,更不愛楚玉,這兩個人卻為了他,什麼出格的事都做了,命也沒了;她不愛高東原,可高東原卻對她,用情幾深。

這就是人之賤性麼?追逐的,永遠都是得不到的東西。

高東原還在生氣。

「……哼。卑鄙無恥的女人。要是依了我的性子,我就讓她死無全尸,可惜朝廷里還有楚雲那個老頭子,投鼠忌器,暫且放過這一把。待我得了天下,我把那老頭子,連並他這個荒唐女兒,一並治罪!」

「你夠了吧,別得了便宜還賣乖。」白蘭雪不耐煩地打斷他的話,「如果不是這些女人,你得得了天下嗎?說到底,和楚玉的結合,紫安的聯姻,那一件不是你用來擴張勢力的砝碼?你憑什麼責怪她們?她們不過是不甘心自己的命運,沒辦法,只好選擇這樣出格的路。而你呢?你口口聲聲說她們的不是,你又給過她們什麼?說到底,你才是最卑鄙、最無恥的那一個!」

然後,不等高東原有任何反應,就用被子蒙上了頭。

把人臭罵一頓,再立刻拉進黑名單的感覺,好舒爽。

「你出來!」高東原在外面沒風度地吼,白蘭雪死死地拉住被子,不想看他現在那張臭臉。

高東原拉她不出,只好自己在外面低聲咆哮。

「蠢女人,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你以為自己很聰明,什麼事都看得很透徹嗎?你都要笨死了。如果我跟你一樣,對任何事都憑良心,對任何人都仗義多情,那高東原這個人早就尸骨無存了!你懂不懂!我生在皇宮,又處在這個位置上,如果不把自己變得最強大,就保護不了想要保護的人!」

如果不把自己變得最強大,就保護不了想要保護的人。

白蘭雪在听到這句話的時候,心停了一下。

想要保護的人,是她,是她嗎?

她以為高東原還要接著咆哮,可是等了好久,外面都沒有一點動靜。被子里又熱又悶,她感覺自己就要窒息了,只好偷偷將被子卷出一條縫,深深地呼吸幾口新鮮空氣。

可是剛露出個鼻孔,被子就被掀開了。

一雙強而有力的臂膀,伸進被窩,將她的身子結結實實地抱了起來。

「高東原,你放手!」白蘭雪又驚又慌,拳頭和腳如雨般地落在他的身上。

可他全不在意,只是將她擒住,一手攬住她的腰,一手在她的頭上,輕輕地拍撫。

「別動,讓我抱抱你。我好想你,雪。」

他低沉的聲音近在耳畔。他的呼吸吹得她腮邊發燙。他的肩膀好寬,她可以整個蜷在他懷里,不用擔心沒有地方。

白蘭雪覺得心有點亂,想要掙扎,卻找不到掙扎的理由。

第一,她力氣沒有他大,掙扎也是白費力氣。

第二,放長線釣大魚。每次虐過他後,都要給他一點甜頭嘗嘗,要不然她怎麼控制他。

她盡量不去想,還有可能隱藏的第三個原因,她不想掙扎。

只是反復告訴自己,給他點甜頭嘗嘗,給他點甜頭嘗嘗。

說著說著,就連自己也相信了。

于是什麼都不想,心安理得地被他抱在懷里,不迎合,不掙扎,不反抗,身體逐漸有了他的胸膛帶來的熱度,感覺時間幾乎要停頓。

「雪,你好溫暖。」他的聲音沙啞地在她耳邊響起,「和你擁抱好舒服。我的身體,好久沒有這麼溫暖過了。」

「嗯……」她悶悶地答。

「好長時間,我連女人的味道是什麼都忘記了,幸好有你。」他的下巴在她頸項上輕輕地摩擦,微微刺痛的麻癢感覺,他的鼻子模索著她的肌膚,呼吸著她的身體。

世界變得好安靜,微微發燙。白蘭雪忽然覺得慌亂,這是干什麼,不妙的預感。

她又開始想要掙月兌。

可是在有所舉動之前,高東原已經將她的肩膀扶住,讓她離開他的懷抱。

然後白蘭雪看到了他的眼楮,她從來沒見的憂傷。

「好像所有跟我有糾葛的女人都沒有好的下場,從前是,現在也是。所以我——」他看著她,停頓了一下,「我會放你走。」

白蘭雪的呼吸都快要停止了。放她走,什麼意思?

「你什麼意思?」她听見自己的聲音在微微發顫。

高東原微微笑了,這笑里有說不出的落寞︰「你不是討厭我,一直想從我身邊逃走嗎?」。

白蘭雪瞪著眼看著他。

「不知道為什麼,不管是我愛的女人,還是愛我的女人,只要和我扯上關系的,到最後,都沒有好結果。我以前不信,總覺得都是巧合。可是現在……我不敢不信了。連你也被牽連進去了,雪。我不想看到你再死一次。」他伸出手來,愛憐地用拇指輕撫著她的臉。

「可是,我舍不得,真舍不得。」

白蘭雪避開他拇指的摩挲,低聲道︰「這是你說的,不許反悔。」

「你求之不得,是不是?」

「是!」她抬起臉來,大聲地回答,卻不去看他的眼。

高東原笑了起來︰「好狠心的小家伙,答得真干脆。」

「別栽贓,狠心是對有心的人來說的,我對你無心。」

高東原溫從「嗯,就算是這樣吧。」

白蘭雪皺眉抗議︰「什麼叫就算是,本來就是,事實如此!」

「是,都依你。」高東原笑,頓了頓,又說︰「好吧,等你恢復過來,我就實踐我的諾言,送你離開。」

離開嗎……期待好久了,終于,能成真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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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華如水。

兩個月前,稀疏的月光下,她第一次來到這棵榕樹下,推開門,看見那鬼魅般的人。

鴉羽般漆黑的發,全身雪白的衣衫。

絕美的面容,冰冷的瞳孔。

周身散發著的,煞寒的氣息。

簡從軒,久違了啊。

也只有在經過那樣生死的劫難後,她才敢鼓起勇氣,來這里看看。哪怕不能走進,只能遠遠地望著,這樣也都足夠了。

這麼多天來,迫于池宿的逼迫,她不能與他相見,時隔一個月,而這棵樹蔭如華蓋的古榕,已經如她的思念般,生長得如此郁郁蔥蔥。

她發覺一個危險的事實,心中的計劃正在不斷變化。原本只是隔著後花園的小徑,遙遙相望,可是過了幾分鐘之後,她的腳步已經不知不覺的移到了榕樹下。

說好不走近,可是她就是控制不住自己,有一種強烈的願望,想要推開這扇門看看。

看看簡從軒,看一眼就走。

或者再問他一聲,昨天救她活命的那個薩滿,跟他有沒有關系?

還是,那個薩滿根本就是他偽裝而成的?

只是說一兩句話而已,這樣沒事的吧?

往常這個時候,夜深人靜之時,簡從軒的居所應該早早地就點起了油燈,可是現在,她分明看到小屋里一片漆黑。

簡從軒該不會出了什麼事吧?

縴縴十指已經扣在門上,還在猶豫要不要將門推開。推開後如果撞見簡從軒,應該怎麼解釋?

身後傳來的腳步聲,讓她心中一驚,還沒來得及找個地方藏起來,已經遲了。

「你還來這里做什麼?」

嚴厲的聲音從身後傳來,白蘭雪心縮了一下,池宿,他的那雙眼楮真的無時不刻都盯著她嗎?

忐忑地轉過身,白蘭雪驚異地發現自己竟像是做錯了事的學生,面對老師時那般心虛。

真是荒唐,她為什麼要對這樣的人心虛啊!

「不要告訴我,說你是路過這里。」池宿的頎長身影從樹後走了出來。

白蘭雪忽然覺得有點不對勁。

平時他的動作都是靈敏異常,走起路來都沒聲響的。可是剛才,他竟然讓她听到了他的腳步聲。

而且,他現在的樣子也不對勁,臉色蒼白,腳步虛浮,聲音雖然嚴厲,听起來卻顯得中氣不足。

「我是想過來看看。我有件事情想問他。」白蘭雪直言。

這池宿這樣的人面前,撒謊是沒有用的。

「你好像並不忌憚我對你說過的條件,」池宿慢慢走到她面前,眼中極是不滿意,「我說過,在成功之前,不準你們再見面。你知不知道因為你今天的再次犯規,簡從軒又要斷一天的糧?」

白蘭雪一直告訴自己,在面對池宿時,一定要穩住心情,就算她在心里恨死了他,也不要和他直接沖突,因為這樣的沖突只會讓她更加被動。

可是,听到他說出這樣赤luo果的威脅,她全身的血就往上涌,上下牙床輕輕磕踫,聲音也在發顫。

斷糧,這個詞對簡從軒而言,就意味著生命的威脅。

她想罵他,將他罵個狗血噴頭,可是這樣有什麼用?

于是話說出來,竟成了哀求︰「這次是我錯了,對不起。請看在我並沒有進去和他相見的份上,放過他這一次,好嗎?」。

池宿沒有回應,目光直視著緊閉的小門,過了一會兒才道︰「我太了解你了。對你,我不嚴厲一點,你就不會把我的話放在心里。你既然做了,就要為自己的錯誤負責。所以,我說出的話不會收回。」

白蘭雪恨得牙根直癢癢,她真不明白,一個人為什麼可以卑鄙到這樣的地步,禍害完全無辜的人而面不改色。

似乎感應到她的仇恨,池宿轉過臉來,臉上看不清是什麼表情︰「你不妨推開門看看。」

白蘭雪瞪著他,什麼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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