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來好笑,從市回到Y市,這是我和我老爸第一次見面。我住在家里,那個屬于我老爸、老媽和我的家,但是他日夜顛倒地忙于他的事業,所以我看不到他。我還以為直到我坐上了回程的火車,我們都不會有見面的機會了。但是老天垂憐,竟然讓我們在五星級酒店的蜜月套房相見了。我不知道一般女生光著身子躲在被里看到老爸會是什麼樣的表情,但我那時候並沒有表情。我從他的眼神里看到了太多東西,直覺開始作祟,我能預見到很多不太好的事情要發生了。
「包紫圓,你這是在做什麼?」他壓抑著怒氣問。
「睡覺。」我抿了抿唇。這個答案很明顯了吧?需要繼續問麼?
「你最好解釋一下你為什麼躺在這里。」
「解釋?」我沉思了一下,「老爸,雖然在這里看到你真的很巧。但我不覺得這有什麼好解釋的。」
臥室的門半開著,我可以看見客廳里的袁璟深想要沖過來,卻被好幾個青壯年男人攔著。那些人多半是我爸的下屬吧?為什麼……帶著一群下屬到自己女兒和男人開房的地方?這件事不是太好笑了麼?可是我笑不出來。我已經習慣于被人在欣賞捅刀子,看見血流下來的時候我多半是可以保持平靜的。只有我知道,平靜是偽裝。
「包紫圓,你知道什麼叫廉恥麼?你還沒有結婚,怎麼可以隨便和男人在外面……我不想用難听的話說你,但你明白我的意思。」他握緊了雙拳,眼里燒著火。
廉恥什麼的,我還是知道一點點的。但一察覺到我爸那幾個下屬推搡著袁璟深的間歇還偷偷往屋子里瞟我,我就覺得我基本上沒怎麼尊嚴了。和廉恥比起來,其實尊嚴也很值錢。我深吸一口氣,說︰「爸,你到底來做什麼?捉/奸?」
「我是來看看我的寶貝女兒變成什麼樣子了!」他冷冷地拋出了這麼一句話,宛若一個對女兒關懷備至、生怕最親愛的孩子走上邪路的、極為稱職的父親。
就在我和我爸僵持對峙的時候,袁璟深終于沖破的「層層阻隔」進入了臥室,並貼心地把門從里面關上了。「伯父,請听我解釋……」其實,光憑著他身上僅有的那件白色睡衣和躺在被子里的我以及零落滿地的衣服,他已經沒有什麼可以解釋的了。
「你必須娶我女兒。」我爸打斷了他,忽然說出了這麼一句話,擲地有聲。「事情已經這樣了,你總該給我女兒、給我們家一個交代吧?」
真相大白了……
我倒吸了一口涼氣,終于明白了他出現在這里的原因。是了,我不該覺得這有什麼難以置信的。因為站在我面前的人是我爸,是他告訴我什麼叫利益,利益就是窮極一生也不能放棄追求的最寶貴的東西。所以現下,他應該還走在這條路上吧?每每看到他被金錢和利益蒙住雙眼的時候,我都只能無奈,並渴望自己千萬不要成為他獲取那所謂最寶貴東西的工具。但是,事與願違。
「伯父,請您放心。我會娶紫圓的。」袁璟深懇切地望著我爸,又看了看我。這句承諾很美好,如果不是在這樣的場景里發生的就更好了。
我爸開始施壓︰「你能夠保證麼?我听說你父母已經決定好你的結婚對象人選了。」
袁璟深說︰「伯父,請給我些時間,我會好好和我父母溝通的。我愛紫圓,我也會對她負責。」
「好,千萬不要忘了你自己說過的話。」我爸的語氣倒有點像是威脅。「我和你父親還有來往的,如果你不遵守承諾,我會親自打電話告訴他我看到的。」
「當然,我會信守諾言的。」袁璟深的眸子里寫滿了堅定,他和我對視的時候卻看到了我滿臉的……無動于衷。
我用被子包裹著自己,坐了起來。雖然沒有人要問我的意見,但我還是想說點什麼。于是我開口了︰「爸爸,請容我確認一下,你是在賣你女兒的初夜麼?」
我爸的身子一僵,咬著牙說︰「包紫圓,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我是你爸爸,我只是不想讓你受欺負!我都是在為你著想啊。你們既然已經……就應該結婚!他總要給你個交待的!我怎麼可能賣女兒?」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我理了理額前的頭發,慢條斯理地問︰「是公司財務又出現狀況了?還是因為又有大型合並項目急需商業伙伴?袁氏很好,確實很值得老爸你一直這麼惦記著。只是你確定我真的有本事幫你拴住袁氏的大少爺麼?」
「包紫圓!」他的聲音里飽含著怒意。
我裹著床單像條蚯蚓一樣地下了床,站在他面前,直直地看著他說︰「爸爸,你看看我。我是你女兒,那個不怎麼听話、做了很多反抗你的事情還逃跑到國外的女兒。你不是說再也不管我了麼?我去了法國四年,無論是生是死你都沒管過我。為什麼現在你又開始管我了呢?就因為和我上床的人是他,對不對?」我指了指袁璟深,繼續說道︰「因為你女兒只有嫁給這個人才可以滿足你膨脹的野心,對不對?」
一記響亮的耳光甩在我的臉上,力道很大。這不是我們的第一次爭吵,也不是他第一次打我。但是,卻是最疼的一次。袁璟深連忙沖過來扶著差點站不穩的我,勸道︰「伯父,紫圓,你們都不要太動氣了。」
我好不容易保持住了平衡,臉頰傳來刺辣的疼痛。我倚靠在袁璟深的身體上,抬眼望著老爸,說︰「你不會如願的。」
就是這麼幾個字,讓我爸和袁璟深都驚呆了。他們一起望著我,不明白我到底指的是什麼。
「你……不嫁給我?」袁璟深手握著我的肩頭,驚詫地問。
「不嫁。」
「包紫圓,我們剛剛……你……」他一時語無倫次,大概是被我氣到了。
「不嫁。」我累了,很累。
「包紫圓!」我爸發飆了,他又想打我。卻被袁璟深攔住了。
我說︰「爸爸,我要穿衣服了。你要一直在這兒看麼?」
我爸是被我氣走的。當他打開門沖出去的時候,他那些求知欲很旺盛的下屬們還在興奮地借機往屋里探頭看八卦。房門被關上,我閉上了眼楮,蹲在地上。袁璟深坐到床上幽幽地看著我,不說話。
我蜷縮著身體,把臉埋在膝蓋里,最近飽受摧殘的臉頰又腫又疼。我听見他出屋的聲音,心像扔進湖中央的石頭,急速下沉。誰讓我說了不嫁他呢?他一定很生氣,很生氣。他也許不打算理我了。
過了三分鐘,我看到了他穿著拖鞋的腳。我抬頭向上仰望著,發現他不知道從哪里弄了個冰袋。我的嘴唇動了動,終是沒說出什麼話來。他朝我伸出手,我把手給了他,于是他拉我起來。我們一起坐在床邊,他把冰袋按在了我的臉上。
「啊……疼死了!」我竟然又開始重復之前那句台詞。當然,說這幾個字的起因是不一樣的。
他的目光凌厲如刀,簡直可以殺人。我決定閉嘴。但疼痛不會因為我不喊就消失,只會愈演愈烈,心疼也是一樣。我父親的出現只讓我明白了多年來我一直追溯的、曾經擁有的純純父愛不過是浮雲,也讓我說出了一句極傷袁璟深的話。我是個情商低的人,但不代表沒有情商。我知道袁璟深在壓抑著內心的怒火,他只是找不到方法來宣泄。他不會像我爸一樣地打我,但他一定不會放過我……
「你剛才說,不嫁給我。」他按著冰袋的手忽然加大了力道。
我眨著眼楮望著他,嘴卻是緊閉著的。
「不要裝可憐,你以為像迷途小鹿一樣眨眼楮就沒事了?」他的聲音還是很冷。
我繼續眨眼楮。其實我不想裝什麼小鹿,我只是不想讓那些不該掉的東西掉下來。
他忽然嘆了口氣,把冰袋移開,又輕輕踫了一下我的臉,問︰「還疼麼?」
「有點兒。」暈,這台詞也跟剛才差不多……我抿了抿嘴,猶豫著說︰「你明天就回香港了。我不打擾你了。我……先回去了。」我起了身,他伸手拉住我。只是,他沒拉到我的手,卻扯掉了我身上的床單。當然這件事也可以這麼理解︰他根本就是故意在扯床單。
一瞬間,春光乍泄。我不想用光溜溜的對著他,但是我的臉更不能面對他。我背對著他說︰「對不起,我不該那麼說的。你讓我回家去反省一下我的錯誤吧。」
一雙長臂從後面伸出抱住了我,有個男人的頭枕在我的肩膀上,我听見他說︰「你現在就可以反省。」
我一動不動,緊緊地咬著嘴唇,差點咬出血來,卻還是沒忍住……他意識到我的不對勁,把我的身子轉過來,深邃的眸子鎖著我,不說話。我突然緊緊地抱住他,說︰「對不起……」
他的睡衣很好用,可以用作擦臉的毛巾,但是臉上的淚水卻擦不干淨。他的身子顫了顫,嘆了口氣說︰「告訴我,你剛才說的是氣話。」
「嗯。」
他如釋重負地嘆了口氣,「我知道你爸爸今天這麼做對你沖擊很大。」
我眨巴著眼楮,可憐兮兮地說︰「謝謝你理解我。」
「但就算這樣也不可以說不嫁給我!你已經不嫁過很多次了,你不能就緊著一個人欺負吧?」他的聲音放軟了,根本沒有了責怪的意思。
我撲哧一聲笑了,說︰「你怎麼那麼像小媳婦?」
他抱著我兩個人一起倒在了床上,熱熱的呼吸在耳邊縈繞,他說︰「我不是,但我要讓你成為我的小媳婦。」
作者有話要說︰這文不是虐文……那個虐戀情深的標簽是編輯打上去的……我個人覺得這個文一點也不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