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嫁?」班小蘅冷睨了我一眼,用更冷的聲音說了兩個字——「經典」。
「嗯?」盡管相交甚久,我竟然一時無法理解她話里的意思。
她少見地挑眉︰「在破/處這麼偉大的時刻剛剛過去之後,竟然有人狼心狗肺地說了句不嫁。多經典。」
「喂!班小蘅,你的意思是我把他當成破/處的工具啦?我有那麼急迫麼我?你要是當時處在我的位置上,你會說什麼?你難道要說︰‘老爸我好開心你威脅他娶我哦,你一定也覺得我嫁不出去吧?你一定覺得只要我和這個男人OO了,咱們家的生意一定就有了大保障了吧?放心吧老爸,我一定替你好好抓住他!我絕對不會讓他跑掉的。畢竟我們家的生意還要仰仗他們家呢!’?」
她扯了扯嘴角,拍了下我的肩膀說︰「別激動。」
「我沒有。」我的聲音沉了下去。此刻我們置身于我家大陽台的松軟沙發上,肩並肩地望著午後火辣辣的太陽。送走了袁璟深之後,我本來打算回來睡一覺的,畢竟昨晚折騰的夠久的。但一回屋貞子蘅那的小眼神兒就一直在我身上打轉,我知道她肯定是要問我在婚禮上拋棄她之後到底去做了什麼了。而且她要的是細節。所以,我就告訴了她細節。我對她沒有過保留,就像她對我一樣。
她用手指捅了捅我的臉,嘆了口氣說︰「要不是你爸攪局,你的初夜該多完美啊。」
我忽然笑了,笑容像是加了糖,我摟住她單薄的肩膀說︰「小蘅你知道麼?其實已經很完美了。因為對方是他,所以一切都不重要了。」
「哇 ,你終于說出來了。恭喜你月兌離悶騷界。」
「你說,他會不會因為我說不嫁而留下心理陰影?」
小蘅搖頭︰「那種二皮臉不會的。」
「喂,你怎麼可以說人家的男人是二皮臉?」
「喂喂喂,怎麼一下子他就成了你的男人了?男未婚女未嫁的,他身上又沒烙上你的標簽。一群女人如狼似虎地等著撲向他呢,還你的男人呢。」班小蘅陰險地說道。
「你……」我怒指,「他就是我的!一輩子都是我的!下輩子也是我的!下下下下……所有輩子都是我的!」
她一攤手,咧嘴,可怕的貞子笑出現了︰「很好,就是要有這種舍我其誰的霸氣。」
我們之所以留在Y市是因為初中的班長決定組織一次聚會。借著小嫻婚禮的契機,很多在外市的同學都回來了。而像我這種從不參加聚會的、無組織無紀律的家伙也被抓回來了。我本來還想故技重施,借故推掉的,卻不知道班小蘅哪根筋不對了,非賴著不走,就是要參加聚會不可。
那天晚上我倆一起到了聚會地點,一家火鍋店。Y市的冬天來的比較早,這個時候吃火鍋倒是很適宜。一共來了三十多個同學,據說是人數最為眾多的一次。大家圍坐了兩桌,男女混搭。蔣微涵到的比較晚,但絕對是閃亮登場,她穿了一身絳紫色的無袖針織長連衣裙,果/露的胳膊和長至腳踝的裙擺形成了鮮明的對比,有點波西米亞的感覺。大家交談、踫杯、暢飲。當我身旁的同學跑去給別人敬酒的時候,蔣微涵坐到了我身邊。
「沒想到你也會來參加聚會。」她幽幽一笑,似是有些意外。
「偶爾參加一次,也挺有意思。」我的聲音干巴巴的。
她扯出一抹嘲諷的笑,說︰「是因為小嫻婚禮上發生的事情讓你很有面子,所以覺得自己終于可以出現在眾人面前了?你覺得別人一定把你以前的那些蜚短流長都遺忘了,因為你正在跟一個炙手可熱的當紅作家交往,而偏偏這個男作家就是你當初拋棄的男人?」
我笑而不答。不知道為什麼,不管她說出什麼我都毫無感覺。我是變成鋼鐵包子了,還是腦神經需要疏通了?
「其實我早就不做他的書了。據說是他要求的。我估計是你提出來的吧?你就是這種人,從不考慮別人的感受,也不管別人的死活。我不知道我總是去找他究竟礙到你什麼了,他不是你曾經不要的男人麼?難道你就這麼喜歡反反復復?」她的臉龐上並沒有什麼波瀾,只有嘴在輕輕地一張一合,旁人根本不知道她到底在說著什麼。她的听眾,只有我一個。
我們對視,我覺得也許我該開口了,就說︰「所以,是我讓你丟掉了一個可以揚名立萬的機會?」
「包紫圓,我需要什麼機會就會自己沖上去爭取,而你呢?你只知道被動地等待,有時候就算得到了也不懂得珍惜。因為你和我生長的環境差別太大,你想要的一切都是唾手可得的,可是我需要爭取。你以為這只是一句話的差別麼?不!絕對不是。這根本就是天壤之別。你知道沒有錢的感覺麼?」她的眼里放出冷光,仿佛匕首一樣。
「我知道。」我稀松平常地說︰「我四五歲的時候想買幾分錢的無花果都買不起,因為沒錢。我念小學的時候別人都有《魔神壇斗士》的粘貼畫可是我沒有,因為沒錢。」我說的是實話,在我老爸找到致富門路之前,我家有過很漫長的揭不開鍋的日子,「最搞笑的是我念大學的時候,我連著一個星期的三餐只吃一頓,吐司配白水,因為沒錢。」這一段悲苦日子其實是我自作孽的結果,誰讓我熱鬧了老爸沒有金主呢?「我不是想告訴你我多麼懂得你所說什麼差別,我只是想說,我不是含著金湯匙出生的。我的爸媽也不會給我長期飯票,給我提供一輩子的保障。確實有那麼幾個唾手可得的東西在我眼前晃悠過,我有沒有爭取是取決于我當時的心境,不是我的出身。我和你是兩種人沒錯,但這不是按你的說法來區分的。你是個把一切都可以目標化的執著的人,我是個沒什麼條理、沒什麼規劃卻也很執著的人。這才是我們的不同。」
「你倒不如直接說我功利。」她淡淡地說。
「其實也不是。」我撇嘴,開始認真地思索︰「坦率地說,你不是功利,你不過是想要別人認可你。你沒有錯。」
「我是不是听錯了?你是在討好我吧?」
「有那個必要麼?」
忽然一個男生走過來跟我們敬酒,「在聊什麼呢,美女們?」
蔣微涵嫣然一笑,柔聲說︰「我和紫圓在聊這些年的往事,來,咱三個干一杯。」
一杯酒下肚,那男生狐疑地說︰「我記得你們倆那時候有陣子不時都老死不相往來了麼?是不是有這事兒啊?我記得紫圓的爸爸還……」
「哪有?」蔣微涵那無辜的眼楮睜得老大,「我們什麼時候不來往了?我和紫圓一直都是好朋友啊。」她摟著我,還讓負責照相的同學給我們留下了一張合影。那照片第二天就傳到了我的郵箱里,我只查看了一次就再也沒看過了。那張照片上,一個女人笑得很假,另一個就面無表情,多麼匪夷所思的好友合影啊。
蔣微涵走開之後,有幾個女生好奇地問我的婚期,還有人問我要甘泉的簽名,甚至有個女同學管我叫「甘泉夫人」,這稱呼……我愛听,呵呵。
聚會結束,同學們依依惜別,我和班小蘅正要上一輛出租車,蔣微涵卻把我拽住了,說是要和我聊聊。沒辦法,我們三個找了附近的一家茶社坐下了。蔣微涵的意思是不想讓小蘅加入,但我說小蘅其實沒什麼存在感,她只好勉強答應。
落座之後,她要了一壺正山小種紅茶,開門見山地說︰「我想跟你說說穆淮的事。」
「所以?」穆淮的事有什麼好說的?
「他前陣子被拘留了。因為你的緣故。」
「所以?」我還是拿兩個字,因為她的話讓我很茫然。穆淮的生死和她有什麼關系麼?
「我說了,你喜歡反反復復,你任性,不考慮別人。在穆淮的事情上就是如此。」
我累了,這對話可真費勁。我扯了一下小蘅的衣袖說︰「小蘅子,你困不?我都困了。」
班蘅嗤鼻冷哼的一聲,不說話,只是瞪我。似乎在說︰誰讓你答應和這個女人喝什麼茶?
蔣微涵無奈一笑,說︰「怎麼?覺得和我說話沒意思麼?我只是想告訴你,穆淮被你折磨的很慘,請你不要再去殃及別人的生活了。你說的沒錯,你就是個沒什麼條理、沒什麼規劃的人,在感情上也是一樣。當年你遇上穆淮這樣的男人卻不好好珍惜,現在的袁璟深……」
袁璟深這三個字讓我忍無可忍,我不得不打斷她︰「現在的袁璟深就不需要你操心了。如果你有習慣性搶男友綜合癥的話,我建議你去看看心理醫生。不過你記住,袁璟深不是穆淮。」
她愣了一下,隨即笑了,笑的花枝亂顫。
我起身,扔下一句話,「Enjoyyourtea!」
回到家,我和小蘅面對的是前所未有的詭異陣仗。客廳里不是為我們準備了可口水果、甜美點心的老媽,而是面若冰霜的老爸。那個被我指責販賣女兒初夜的男人冷冷地看著我進門,又冷冷地說︰「讓你朋友先回房間。」
我和小蘅對視了一下,她飄走了。我坐在他對面的單人沙發上,和他保持著兩米多的距離。我們從彼此的眼神里都看得出戒備和憤怒。雖然不願意承認,但我很多地方和我爸挺像的,比如莫名其妙的固執。
「我以為你不打算著家了。怎麼?惹上了男人之後現在整天只知道出去鬼混?」
我打了個呵欠,為了使動作顯得雅觀,我捂上了嘴。
「昨天你那是什麼態度?你眼里還有我這個父親麼?你在別人面子是怎麼頂撞我的?」
「為什麼你讀了這麼多年書還是一點長進都沒有?你要明白,你終究是個孩子,你根本沒有能力把你的生活打理好。我們做家長的為你多考慮考慮並沒有錯……」BLABLABLA……
考慮……您考慮的也太多了吧?用一個純然精準的詞來形容的話,您的行為應該叫——操控。
我爸說了半天終于停了下來,顯然我的無動于衷讓他很不舒服,「包紫圓,回答我!你到底嫁不嫁袁璟深?」
原來,這才是關鍵。那天晚上我都在用沉默跟我爸對抗,他差點要拿手邊的書砸我,被在一邊偷窺的老媽攔住了。我媽第二天就安排我迅速逃回市,我媽說她會勸爸爸的。其實我知道這種事勸已經沒有用了。我爸是打定主意要把這樁婚姻做成買賣了。我的抵抗不過是表達對于他插手我生活這件事的不滿,而不是針對和袁璟深的關系。
只有我知道,所謂不嫁,其實根本就是非卿不嫁而已……
作者有話要說︰乃們一定知道我喜歡的是哪個歌手了,呵呵。小標題里出現了兩次他的歌,而他的身影還在文里不時打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