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寅松不知道該怎麼勸解,只得沉默著走在後面,兩人取了車回村,一路上薛老爹都不曾開口說一句話。
這不是在現代,薛寅松心里有些惴惴不安的想,在古代女人和陌生男人多說一句話都會被認為有問題,而貞潔更是被所有的人看重,更何況是門前是非多的寡婦。
薛寅松眼看著要進村,憋不住只得硬著頭皮開口道︰「爹,你不會因此就……」
薛老爹听了,好半晌才道︰「我活了大半輩子,算是半截入土的人了,還有啥看不開的?只是你環姨是個好女人,若真是傳出去,我怕她想不開啊。」
薛寅松心里一松︰「只要你沒什麼想法就好,不過被人指指點點,如果我們對她好,想必她心里也寬慰點,不如把她送別的地方去避一避吧,要不你們回趟老家?」
薛老爹想起老家的房子和地都賣掉了,有些茫然的答道︰「回哪里?田壩村?這一避至少三兩年,我又能上哪里去?再說你一個人哪里忙活得過來?」
薛寅松笑道︰「這倒沒關系,可以請人來做的麼。」
薛老爹搖頭道︰「容我想一想罷。」
兩人拉著車回到家,環姨已經做好了飯正等著他們,連長輝也洗干淨了手臉規規矩矩坐在院子里。
擺好飯菜,環姨特地端出一盤小蔥跑蛋笑道︰「天氣暖和了,這可是開春的頭窩蛋,滋養著呢,我揀了三個炒給你們吃。」
農家的雞因為是吃蟲長大的,下的蛋也特別的香,那黃澄澄的雞蛋裹著翠綠的蔥花饞得讓人直吞口水。
薛老爹眉目間的陰郁稍微緩解了點,夾了一筷子給環姨道︰「你來吃點。」
環姨感覺氣氛怪怪的,笑道︰「今天進城不順利嗎?我看你們東西買的挺齊的,連上次我隨口提的醬缸也捎帶了一個回來。」
薛寅松正要說話,薛老爹卻催促著︰「吃飯,吃飯。」
吃過飯環姨收了碗筷去洗,薛寅松悄悄問老爹道︰「你不準備跟她說?」
「這如何說?」
薛寅松想了想道︰「還是商量一下吧,這事包不住的,遲早會傳到村里來,若是人家問起時,好歹有個心理準備。」
薛老爹倒是想說,可一張嘴這話怎麼都說不出口,憋了半天才道︰「就這麼吧,等以後事來了再說。」
坐了一會,薛寅松有心去店鋪里看看,他同薛老爹推了車,三人一同往店里去。
店鋪門口正巧站了個小後生,一見環姨來急得直跺腳︰「酒娘子,你可算來了,趕緊給我打半斤酒,我爹酒癮犯了在家罵人呢!」環姨笑著去後面稱了半斤出來,接過錢還沒數對方就撒腿跑個沒蹤影。
薛寅松進店四處看看,覺得沒什麼大變化︰「最近店子里生意好麼?我看很多東西好像還沒動。」
環姨倒像是看開了,笑著答道︰「偶爾能賣點,總歸比以前好些,慢慢來吧,只要每天能賣出去一個,我心里也舒坦點。」
薛寅松點頭稱是,將車上的東西卸下來放進後屋里,又幫著把些笨重的東西搬上貨架。
環姨見狀笑道︰「別怕我搬不動,那酒壇子比這重多了,我一個人挪著挪著也能動。」薛寅松笑道︰「那是以前,現在有什麼重的累的你只管說,讓我和我爹來就行。」
薛老爹听了,突然在旁邊道︰「冰環,你以前吃了很多苦,以後我會對你好的。」
這話說得沒頭沒尾,環姨听了一愣,噗嗤一聲笑道︰「你不對我好,難道還對別的女人好?」
薛老爹也笑起來,只是笑得勉強。
薛寅松見狀忙打岔道︰「我爹難得說句感人的話,環姨你可要好好收著,否則過了這村就沒這店了。」
環姨去擰了塊濕布將新進的咸菜壇子抹得干干淨淨,又把各種的位置調整了一翻︰「那可真是,那我可得好好收著,以後若是有什麼不如意之處,還有句安慰人的話能回味回味。」
薛老爹笑罵了兒子,三個人一起笑起來。
薛寅松把這次進的新貨都擺在店鋪最顯眼的位置,幾人又在店鋪呆了會閑話幾句才離去。
一路走出來,穿過幾戶門前,走到竹林邊上,薛老爹見四下無人,對兒子長嘆了一口氣道︰「只希望這事快快過去,我年輕時沒過幾天好日子,盼著到了這陳家村能太平點,結果來了才發現這才更是是非之地。」
薛寅松笑笑︰「時間是沖淡傷口的良藥,總能熬過去的,挺一挺就好了。」
薛老爹當然沒那麼天真,只是可恨他想不出什麼法子,只能悶頭走路。
兩人回到家,薛老爹主動去後院鍘草,開春的草里常混了些去年的枯草,得用鍘刀細細鍘了免得牲口嚼不動。
薛寅松進兔圈里看看,見小兔子已經挺活潑了,忙把這次買的黃豆拿出來,抓了一把泡上︰「爹,我給兔子泡點黃豆,一把夠不夠了?」
「夠,對了,老虎你把兔子的墊草換一換,開春病氣多,這小兔子嬌氣,墊草也得日日更換免得它把髒草吃下去,我在豬圈前面曬了些草,你拿來換了吧。」
薛寅松依言去取了干草來,將原來的舊草用鐵鏟刮了,撒上新草。那母兔一見新草就臥上去,幾只小兔子忙也跟著擠過去。
薛寅松提了只兔子來模模,毛絨絨的很是可愛,只是兔子膽子小,被模了幾把趕緊蹬腿跑回母親懷里去。
薛寅松左思右想了一會,又開口勸父親︰「爹,這地種好了,家里也安排得差不多了,你也該放心了,要不你就借口清明祭祖,帶著環姨回老家一趟吧,若是沒什麼事,你們芒種前回來就是,若是有事,你們就多呆一段時間,過了風頭我會托人給你帶信的。」
薛老爹皺著眉頭道︰「這里哪里離得開人?別說這家里,就算是那鋪子里,總不能長久沒人吧?那秀才也不在家,就算在家也是個幫不上忙的。這事就這樣吧,等事來了再說。」
薛寅松見勸不動父親,只得心里著急,卻又毫無辦法︰「這個家最多就是損失些錢財,有什麼打緊?環姨的事情事大,你再考慮考慮。」
薛老爹搖頭︰「你以為躲過去就過去了?就算躲個三五年回來,人家一說,那受不得的還是受不得,行了,你別說了,我晚上跟她說說吧。」
「這事如何能說?」
「沒法子的事,現在不說,東窗事發的一天她還是會知道,早點說了心里有個底。」
薛寅松只好點頭,有壞準備總比沒有準備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