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一天天過去,月露的意識沉在識海中浮浮沉沉。
其實前幾代並沒有留下多少記憶,他們留下的更多的卻是關于天地的種種感悟,光是這些感悟就已經讓她感覺體會起來十分吃力,而且這東西並不是她自己的東西,而是一種另類的記憶,完全無法吸收消化。但是本能的,她要盡可能地能體會多少就體會多少,總歸多體會一些決沒有害處的,這是前輩們留下的寶貴經驗,說不定就會派上用場了呢?
妙星君所留最是不可琢磨,他本修的是天神真身,伴神出生,悟到的至理對尚十分弱小的月露來說太過飄渺虛幻了,看得她頭昏腦脹完全莫名其妙,甚至一度讓化形中止了一下,嚇得她忙跳過這一截。
而坤龍修的龍身所留的感悟卻最鮮明不過,那就是力量——絕對的力量,以力破天下。這種感悟對她來說雖然可以借鑒,卻完全不能用,就身為一個女性而言,這種感悟就十分不對她的胃口。而且坤龍所留感悟十分霸道狂烈,凶猛得像是火山爆發,對她的精神沖擊之大,讓她有點承受不住。
天生強大的龍族已經許久沒有在大地上現身過了,所以坤龍現在何方連傳說中都沒有說辭。
最後是單奕的,這是讓她看得最津津有味的感悟了。對于人來說,飛翔就是一種終極幻想之一。在前世,為了飛上藍天,人們無所不用其極、想盡一切手段要征服天空。可以說成功了,也可以說沒有成功,因為人是飛上了藍天,甚至登陸了月球,但借助的卻是各種各樣的器具,而靠人自身,還是只能仰望天空。有翼族最大的特點便是翅膀,憑借翅膀和實力,他們可以用最便捷的速度和方式去到任何他們可以去、想去的地方。月露幻想了一下如果她長上翅膀,嘖嘖,最少可以不用腳走路了。
不過人也可以通過修煉來達到飛天的目的,只是不像有翼族那樣天生本能,還得努力後才能達到,而且還不是人人都可以達到的。
單奕本身修的是有翼族,真身便是一只單奕鳥。單奕鳥天下無雙,自古至今只要出生就絕不見雙,他們的命限到了之後便會回歸天地,直到在不知名的地方再度出生。而單奕竟能修成單奕鳥倒是讓人出乎意料,單奕鳥本身便是天地至理所化,精通各種術法、智謀,一雙眼楮可以看破世界萬千,端的是厲害無比。上古時期,連很多神氏都非單奕鳥之敵,不過單奕卻是嬌蘭蘊生,並非直接以天地為父母,能耐倒比不得以前的單奕鳥,不過也絕對可以稱得上通天了。他出生時雷雲密布,閃電四方,出生後即破開天空,扶搖直上,留下一個傳說。
據說,單奕現在居在有翼族禁地,受有翼族供奉,保護有翼族平安,也不知是真是假。
「那以後不是可以到有翼族拉拉關系嗎?再怎麼說,那也是咱哥哥啊,這麼強大的靠山不去靠,實在是天都看不過眼啊。」忙中偷閑,月露的腦海中悠悠地飄過這麼一個念頭。
三位前輩留下的感悟浩蕩無邊,盡管她已經盡了最大的努力,還是只略略地體會了海中一瓢般的量。不過所幸的是,這些感悟來自天生血脈遺傳,現在雖不可體會,時機到時自然就可以了。
這些感悟遺傳到多少尚不可知,但只是一點點也會讓世間種族瘋狂的。
整理好這些「財產」,將之置于意識海一角,月露回神關注化形的進展。
剛剛將靈覺投向身體,一波波的生命脈動便隨著有力的心跳聲勃勃地傳來,听著那熟悉的聲音,她激動得想哭。終于,終于再為人,終于再次听到心的聲音了,頭一次發現,原來這心跳聲居然就是世間最美妙的聲音。
身體已經長以大約十二三歲的樣子,抱膝蜷著飄在花苞中央。花苞似乎變成了一個另類的胎盤,中間充斥著大量凝成液體狀的天地靈氣,這些天地靈氣被海量地吸進身體中,供養著身體慢慢長大。月露十分珍惜這個機會,細細地品味著身體的感覺,這種姿勢要說應該時很難受的,但對她來說,卻充滿了安全感。眼楮還不能睜開,只能用靈覺來感知、觀察。
就著這個姿勢,月露心中充滿希望。
……
修煉時是查覺不到時間的,外界已是花開花落又一年。小谷此時草木正茂,繁花似錦,又回到了古殿未消失之前的景象。
這半年來,小潭的動靜越發異常,只是谷中那些獸類卻不太明白這其中的意味,他們都是些普通獸類,就算一個兩個修到了凝靈,也沒有太高的智慧想明白其中的意思,加之小谷地處不太起眼,波及範圍卻沒有傳開,倒也沒有惹來什麼麻煩。
花孔雀每隔一段時間都會從修煉中退出,看一看嬌蘭花的情況。這一年來,它的靈智修為更加見長,模樣也越來越漂亮,身上淡淡的玉金色,翅膀亦是玉金色的透明,幾條七彩的紋路沿著玄妙的線從背上劃過消失在尾部,若讓月露看到,一定能驚訝地發現,單單這幾條線就涵蓋了數個天地至理。
這一日深夜,小魚無心修煉,就躲在潭底整理財產,將收集來的東西再次折騰了一遍。正無聊的時候,水面上方傳來一陣陣劇烈的波動,有耀眼光芒射進水底,連潭底都看得一清二楚。嚇了一跳,它連忙沖上了水面。
天空中,月光匯聚成巨大的光柱照耀下來,小潭上嬌蘭花上亦升起通天的光柱迎上去,而在半空中,一個墨綠色的罩子正在苦苦堅持著試圖將光柱擋住,小魚眼尖地看見陳方的那個木環變得如小潭大小顯現出來,那把透明的小劍玄星也半懸在木環上空,兩者齊力掙扎地堅守著罩子,像人一樣不斷發出陣陣哀鳴聲。
嬌蘭花的花苞,那層層疊疊的花瓣從下邊開始一層一層向外綻開,透過越來越薄的花瓣可以隱約看到花苞中一個蜷縮著的身影,一陣陣如同心跳的聲音正從花苞空間中傳出。小魚認出了那是誰,緊張地眨也不眨眼楮看著。
片刻它卻不得不向後退去,因為嬌蘭花身上,一波波強大的波動向四周擴散,驅趕著所有靠近的生命。
嗡、嗡——來自天心石的力量也在不斷爆發,一部分被吸進月露身體中,一部分被吸進嬌蘭花身中。它的力量在無形中助長了光柱的威力,光柱再度暴漲了幾分,潭上的罩子支撐了最後幾秒中轟然裂開,小劍和木環悲鳴著從空中落了下來。
沒有力量阻礙,光柱和月光柱終于接觸,轟然一聲無聲的響聲炸開,一波可怕的波動直直地以嬌蘭花為中心向四周放射狀散去。小谷如同經歷了一場戰爭,草木巨石皆毀,狼狽不堪,好在波動威勢雖大,卻沒有傷到谷中獸類。
……
從多羅小城往回趕的陳方正在一個小坡上打坐斂息,巨鷹雷諾睜著利眼為他護法。突的,南方某個地方平地升起一道光柱,天空中亦是降下一道月華凝成的光柱,兩者在空中被什麼阻礙了一般無法接觸。然後陳方快速睜開眼楮,騰地站起來,眺望南邊。
「不好,金相木環和玄星布的陣破了。」
隨著他的話音落下,那兩道光柱中的阻礙忽地就消失了,兩者撞在一起,爆發出了一陣陣浩大的波動,那波動與當初天心石出世也並不兩樣了。
陳方心中一跳,即刻明白發生了什麼事︰「丫頭居然化形了,怎麼會這麼快?這麼大動靜,實在出乎我的意料,若是哪族強者看到,丫頭就危險了。雷諾,我們快走。」
雷諾早在他聲音未落之時就已扇翅飛離地面,陳方跳到它背上,兩人以最快的速度向那邊趕去,只是那里距離這里頗有些遙遠,不知還能不能趕得上。
……
距離陳方不遠的山上,兩個穿著灰色繡袍的人面向南方而立。
「那里是——莫非又是什麼寶物出世?可惜大師已經提前回京,不然……」
「陳方已經往那里趕了,怕是真的好寶貝,我們也去看看吧,若大師問起來,我們也好應答。」
另一人點頭稱是,即刻就向那里趕去。
……
但凡還留在外山的人大多都看到了這一變故,紛紛向這里匯聚而來。而此時的月露,還在昏昏然什麼事也不知道,她甚至不知道她即將要化形出世了,在無法拒絕的悸動中,她一直陷入沉睡狀態。
谷中,小魚焦急地沿著小潭的方向轉來轉去,隨後它看到了這一生中印象最為深刻的景象。
月光柱照在嬌蘭花身上,似乎變成了催化劑,最後幾片花瓣也在姍姍中綻開,一片、兩片、三片,如同正在打開一個耀眼的寶箱,箱中的絕世寶物即將現世。
一縷縷纏魂刻骨的香從花中飄出,彌漫著空氣,被風帶著吹向遠方,聞者無不深吸一口氣,陶醉其中。
漆黑的夜,耀眼的光柱下,美麗的嬌蘭花開了,當最後一片閃爍著玉潤色澤的花瓣綻開後,從花蕊中浮起一個神秘空靈的女子。
她雙臂環膝而抱,不著寸縷,一頭黑亮光滑的黑發從肩上滑下將身體覆蓋,周身散發著清靈的光和氣息。她的氣息悠長、安詳而美麗,一股撫慰心靈的波動散開,令剛剛還吵鬧不休的山谷霎時安靜下來,都呆呆地看著她。
嬌蘭花終于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