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光停在小谷半空,是一個條棍狀的器具,吞吐著銳利的烏芒,上面站著一個鷹眉亂發的男人,陰翳的目光直射向小潭中央散發出玉潤光澤的嬌蘭花,余光掃到花前的月露,他眉頭跳了跳,伸掌吐出一道勁烈的力量。
完全沒想到他說動手就動手,月露眼睜睜看著那道可怕的力量直逼過來,做不出任何反應,眼見就要傷在其下,嬌蘭花身再度爆出耀眼光芒,生生地將那道力量打散了。力量的余波直吹在臉上,帶來一道道細微的疼痛,她下意識地向後退去,靠著花而立,後知後覺得嚇得臉都白了。
來人詫異地掃了她一眼,目光尖銳,直刺得她雙眼疼痛,心中猛然一抽。
「嘿嘿嘿,難道你沒有看出來這小丫頭有點不對嗎?這種地方,這種時候,莫說是普通人,就是你我也須小心謹慎才行,一個凡人……嘿嘿,我看她絕對有問題。」
突如其來的說話聲嚇了月露一跳,抬眼望去,臉色由白變青。那人不遠的身後,一個更加詭異的人無聲無息地緩步上前,趁著嬌蘭的光,她看到這人臉上只生了一只橫著的眼,碩大的眼珠眨也不眨地盯著她,閃著幽冷的光。猛捂住嘴,止住差點月兌口而出的尖叫,她只覺得兩腿發軟。
鷹眉亂發的人打量了她一下,冷冷地開口道︰「既如此,一並帶回去好了。至于這些東西,看著礙眼,全都處理掉也防別人搗亂。」
還沒等月露反應過來他說的那些東西是哪些東西,獨眼人嘿嘿一笑,眼中幽光大放,她只覺得意識一重,昏昏沉沉的感覺泛了上來。
淒厲的慘叫聲響徹天空,月露瞬時醒了過來,眼前的一幕卻讓她驚得駭住了。獨眼人眼中的幽光似從十八層地獄而來,將眾獸籠在其中,他雙手伸出,干枯如爪,虛虛地抓向其中一只,那只獸淒厲地嚎著痛苦掙扎,全身都在抽搐,看得她心都擰著,感同身受。
似乎感覺到她的目光,獨眼人詭笑了下,將虛握的拳猛然捏緊,哀嚎聲嘎然停止,方才還活蹦亂跳的獸砰然一聲炸開,化作一團血肉散在地上。看到她身子一軟,癱倒在地上,他嘿嘿嘿地嘶笑著,張大嘴巴,血肉上飄起一層淡淡的血紅色的霧,團在一起凝成圓珠,飛進他的嘴中。
獨眼人咂咂嘴巴,不滿意地咕噥一聲,將目光轉向另一頭獸。眾獸全都瑟瑟發抖地伏在地上,力量上的差距讓它們連起身逃走的勇氣都沒有,將祈求的目光轉向月露,它們只希望她能救救它們,請救救它們。
月露頭腦發懵,腦中嗡嗡作響,渾身上下沒有一絲力氣,看著一個又一個平日里還算熟悉的小獸被血腥地化成一灘灘血泥,听著它們痛苦害怕的哀嚎聲,大腦一片空白。她知道這個世界弱肉強食,很危險,也做好了一部分的心理準備,可當現實真的在眼前上演,她發現她還是低估了這個世界,繼承來的、听來的、看來的終究不是親身經歷來的。
鷹眉亂發的人皺了皺眉,不屑地看了獨眼人一眼︰「最好給我快點,那些人馬上就快到了。」說罷沒有理會驟然增多的血腥,他直向嬌蘭走來。
月露很想站起來,可全身沒有半分力氣,眼睜睜看著那人的手一點點伸向她,心里充滿了絕望。正在這時,一道金潤的光化成閃電從她懷中飛出,直接撞到那人身上,力氣之大將他生生地撞到獨眼人身邊。隨即,幾道七彩的紋線亮了,片刻中化成斑斕的迷霧將卒不及防的二人罩在其中。
是花孔雀,它盤旋飛舞在迷霧旁邊,時不時從身上灑下片片彩霧進去。
怒喝聲、打斗聲從迷霧中傳來,還沒等小魚高興,一道黑光破開迷霧而出,鷹眉亂發的男人和獨眼人狼狽地揮散了迷霧,獨眼人狂怒地一聲尖嘯,一巴掌將小魚拍出很遠,看得月露肝膽俱裂,忍不住一聲尖叫。
鷹眉亂發的男人此時亦是怒氣滿面,卒不及防下這小魚的本能幻術居然讓他們吃了個暗虧,這種幻術雖然因為修為尚淺並沒有多大威力,但是頗為難纏,若非反應及時,說不定還真著了它的小道︰「好了得的幻術啊,還沒成氣候就這樣能耐,若成了氣候,那還了得。哼,留你不得。」
獨眼人听他這樣說,臉上越發猙獰,毫不猶豫就將手對準了花孔雀,小魚渾身抽搐、身不由己地飄了起來。
眼睜睜看著小魚痛苦的神情,听著耳邊殘余獸類傳來痛苦的哀嚎聲,月露覺得自己的腦袋都炸開了,那一瞬間,前世死亡前媽媽和軒遇難時的景象再一次回放,獨眼人和鷹眉男人的嘴臉和那些追殺他們的人的臉重合在一起。
死亡的陰影再次籠罩下來,強烈的不甘涌上心頭,無聲地在心中吶喊著,腦中有什麼爆開,身後嬌蘭花也象是感應到了什麼,呼應著她的力量,發出奪目的光。
光芒照亮了整個小谷,昔日曇花一現的景象再次出現,這一刻,空間碎裂了,鷹眉男人和獨眼人甚至都沒來得及發出一絲聲音,就帶著不可思議的表情被粉碎成碎片,消失在縱橫的裂縫中。
這種奇異的力量再度掌握在手中,月露在一瞬間似乎感應到了什麼,是關于這個世界的,可是那種感應模糊得就像不存在一樣,而且一種莫名的規則力量沿著破碎的空間而來,將碎裂的地方強制性地縫合了,那種感應立刻被切斷。
臨時爆發出的異能像潮水一樣泄去,來得突然去得也突然,雖然和前世臨死前似乎一樣,但是她知道,這一回不一樣了,異能並不是自己退回去的,而是有一種法則一樣的力量將它強制逼回的。
伴隨著力量退卻而來的,卻是極大的虛弱感,偏偏識海還在劇烈地翻騰著,不能平息。識海一角,從前輩那里繼承而來的感悟似乎被波及到了,一波波浩蕩的波動散發開去,緩緩地將識海平復下來。
月露捂著終于消停下來的腦子,重重地喘著氣,連忙抬頭尋找小魚,怕它被這突來的異能發作也給卡擦掉了。
不遠處,小魚正在努力地試圖扇動翅膀,好半會,才晃晃悠悠地飛起來,歪歪斜斜地就往這邊過來,隨時會掉下來的樣子看得她心驚膽顫,生怕它沒有死在剛才的劫難中,卻反而會摔死在飛行途中。那邊幾個有幸生還的獸類也在努力地爬起來,小潭附近一片慘不忍睹的狼籍。
和上次爆發一樣,異能似乎是順應了她的想法一樣,一絲都沒傷到她沒想傷的人,只是苦了這地方,反被波及,割得面目全非,就算銀霧爹娘來了,只怕也認不出了。
看著一地的零落,月露面容慘淡,心有余悸,暗暗地嘆息一聲,正準備起來,一股股更加不祥的預感再次從腦海中沖出,靈覺中,似乎有無數可怕的影子在往這里趕來。一時間,涼氣從腳底直沖頭頂,也顧不得疲乏無力了,手腳並用地爬起來,沖過去將小魚摟在懷里,就欲往外沖。
可是……
頓住腳步,茫然地望著四周。沖到哪里?往哪里去才是最安全的?如果我走了,嬌蘭花怎麼辦?
似乎又一次感知到了她的想法,嬌蘭花再次發生異變。
從她月兌離出生後,嬌蘭一直保持原樣未變,這時從花蕊中冉冉升起一枚小小的雞心大小的藍色石頭,整株花再次爆出耀楮光華。
月露瞪大眼楮,那顆石頭分明就是剩下的天心石。
在她驚詫的目光下,嬌蘭從下往上開始霧化凝固收縮,這中間天心石一直在分解,亦化成霧氣鑽進嬌蘭化成的霧氣中,直到最後,連花都沒有了,天心石也分解完畢。
至此,嬌蘭花消失了,留在原地的是一顆藍色的不起眼狀的種子。
莫非,那就是嬌蘭花種?不知為什麼,看到這顆種子,月露心中居然戲劇性地想到了這麼一句話︰「也不知道下一個是弟弟還是妹妹?」
剛想把種子拿在手中,誰知種子卻和花一樣也爆出一道光芒,然後——然後它居然向著天空升去。耀眼的光像最璀璨的星子一樣掛在蒼茫山的天空中,沒有一絲猶豫,它拖著那道光向南方施施然地飛走了。
月露在底下目瞪口呆地看著「弟弟」或「妹妹」就這樣飛走了。隱約中,她的感知里危險的感覺少了好多,似乎有許多人都追著光芒而去。
但是少了並不意味著沒有了,咬咬牙,顧不上想一些有的沒的了,它飛走就飛走吧,反正這東西來歷就奇特的很,特立獨行一點反而沒什麼好奇怪的,以後再說思念不思念的,當務之急是要逃命啊。
剛一轉頭,一對腥紅的大眼楮就映入了眼簾,嚇得月露腿又是一軟,定楮看去,面前這個家伙卻是個熟人。它眼楮中不安的暴虐沒有了,只剩下安靜和哀傷,但還是讓她一眼就看出了,它正是那只莫名其妙老在山洞前轉悠的荒牛。
戒備地看著它,卻接到它的一道靈覺傳訊,意思是跟我來。
月露瞪大眼楮看著它,有些糊涂,跟它走?上哪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