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氏部落離沼澤還有百里路程,三人的腳程又都很快,半晌的功夫已走了近一半的路程。
離別傷神,荒牛的離開讓月露又想起了和前世親人及銀霧一家的分別,前者是死別,後者是生離,每一種都能讓人痛徹心扉,對她的打擊不可謂不深,所以一路上都是無精打采、紅著眼的樣子,走到哪兒了都不知道。
連勁一路上都走得很不對勁,他很希望對她說點什麼,但是又不知道該說什麼,怕反而說不好徒惹她難過。于是擰著眉毛左思右想,躊躇了很長時間,終于鼓起勇氣做了這麼個舉動——遞給她一方帕子。
龐祈在一邊看得皺眉咧嘴,忍不住偷笑。
月露驚訝地瞪著連勁,意識到自己現在的樣子或許是有些欠妥了,那方帕子是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連勁舉了半天,尷尬起來,一時氣氛有點僵持。
龐祈好笑地咳了咳,裝模作樣道︰「咦?這不是桑城特產的錦桑帕嗎?」。
連勁順勢把帕子收起來,連忙接道︰「嗯,走商來部落時換的,我也不知道是不是錦桑帕,反正嫂子很喜歡。」然後又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忙又解釋,「呃,這不是嫂子的,這是我自己的。」
龐祈很想捧月復爆笑一把,忍了忍丟了句︰「呦,看不出來你個大男人還用這東西啊。」連勁頓時臉紅,偷眼看看月露,又被他逮到機會,肆意嘲笑了一回。
連勁實在郁悶,說又說不過他,打又不能打,只能干瞪眼,一時三人間沉默的氣氛不翼而飛,開始活躍起來,月露立刻把剛才的事情忘掉,微笑著看他們互斗。
越靠近沼澤,地勢越平穩,三人的速度更快了,待正午時分到來時,三人路過一個小懸崖,居高向南看去,一個令人感到震撼的畫面展現在三人面前。
真正出了山,外面就是傳說中的噩夢沼澤,沼澤地上芳草萋萋,偶有水波閃過光澤,近處一群不知名的鳥獸正在覓食,一頭身披鱗甲的長勁獸突然躥出來,咬死了其中一只,驚得所有鳥獸呼呼啦啦飛起。
往遠處看時,月露不由得把手遮在眉上,天空碧藍如洗,純得沒有一點雜色,太陽高掛空中向下熱情地投灑光芒。沼澤面積很大,浩瀚得一眼望不到邊,從視線所能涉及的地方起,金色的波光一圈圈從遙遠的南方向北方漫過來,燦爛得刺眼。遠遠的地方,還能看到有巨型飛獸或走獸在半空中或地面來回奔波,獸吼聲即使離得很遠也清晰可聞。
和前世的沼澤都有點不一樣,寬廣、無垠、平靜中帶著危險、美麗中藏著可怕都是它的代名詞,這是月露的第一印象。
連山經常出山到附近逛逛,龐祈也是出慣了門的人,對眼前的景色都是視若無睹,看到月露臉上的驚嘆,龐祈挑了挑眉︰「怎麼?程姑娘是頭一回見嗎?」。
「呃,這樣看是頭一次,感覺很不一樣。」
龐祈自以為了然,月露的具體情況他已經在連蒼那里問詳細了,既然進山就一定要路過沼澤,想必來時是她的家人帶著由空中飛過的吧,從高空看和身臨其境完全是兩種不同的感覺,第一次進沼澤的人都會被它所震撼,這小姑娘也不例外。
「我們準備怎麼走,真要騎著雷鷹嗎?」。月露轉移話題,總不能說她是第一次見沼澤吧,而且對于騎雷鷹趕路她還是很好奇的。唉,如果荒牛還在就好了,雖然不能飛,但它地行的速度真的很快。
龐祈一眼就看出了她的心思,若有所思地看了看身後,臉上掛著溫和的笑︰「程姑娘和那頭荒牛相處了很長的時間吧,難怪它不放心,一路都跟著我們。」
月露一怔,听明白了他的話,瞪大眼激動得就要往後看,卻被龐祈伸手攔住︰「別看,千萬別看,就這樣吧,否則你們倆個都要作難了。」
是啊,它擔心她,她也很不想離開它,若是相見,兩下作難,否則荒牛也不會只是偷偷地跟著了。月露的眼楮又有點紅,帶著濃重的鼻音嗯了一聲。
連勁不由瞪了龐祈一眼,龐祈聳聳肩有點後悔說了出來,瞄了瞄半高的小懸崖,突然壞笑了起來︰「再繞下去有點太過費事,不如我們走捷徑好了。」
捷徑?這里有捷徑嗎?月露四處看了看,也沒發現小懸崖哪里有路了。不過下一刻,她就懵了,因為龐祈一把摟住她的腰,向懸崖外高高地跳起。
風聲在耳邊呼呼地刮過,小懸崖的崖壁在眼前似乎以光速在消失,失重和下落的感覺布滿全身,月露的心提到嗓子,大腦一片空白。
連勁卒不及料他所謂的捷徑竟然是這樣的,一怔神的時間兩人已消失在崖下,頓時怒了,狂叫一聲「龐祈」也以最快的速度跳下崖。
下落的速度很快,不過幾息時間就已經落到底了,龐祈揮手向地面一擊,一團人頭大小的火焰轟在地面,借著反作用力,他巧妙地減輕落勢,輕飄飄地落在地上。頭頂風聲呼呼,連勁雙手金黃,亦是兩拳擊出欲借力落地,不過他的動作就沒有龐祈的飄逸了,落地時聲音很重。
龐祈剛準備調侃他兩句,被連勁落地聲驚醒的月露總算把心安回胸口,強烈的後怕一股腦涌上來,想也沒想,尖叫聲從口中傳出,帶著絲絲哭意。
龐祈愣了,稀奇地看著她,喊了幾聲卻無果,只能承受著連勁的殺氣等她停下來。
……
大約五六里外,兩個身著藍色袍服的年輕人正在小心翼翼地采著一簇開黃色小花的草,用木盒將之收好,較年輕的那個懶洋洋地伸個懶腰︰「大師兄,咱們什麼時候回去啊,已經出來快三年了,真想念桐島的師兄弟們。」
另一個穩重些的男子用靈覺在周圍細細地查探了一番,沒有再找到有價值的東西,听他這樣說,頓時想起了那個天真活潑的笑臉,臉上生出一絲暖意︰「快了,等找到七籽芝,咱們就回去。也不知師傅收到我們的傳訊了沒有,他等陳方前輩等得實在有些急了。」
年輕的那個滿臉的失望︰「還要找七籽芝啊,實在不行干脆到天地齋買一株算了。」
大師兄搖了搖頭︰「七籽芝並不難找,而且這時候正是它們繁衍生長的最好時機,細心些總能找到的,估計花不了多少時間,去天地齋又得花費一筆,不合算。」
說著他的神色微凝,靈覺放開,側耳傾听。順著風的來向,似乎有女子帶著哭腔的尖叫聲,六里地以外,一股尖銳的殺氣升騰而起,如劍亦如箭。
皺了皺眉,他察覺那人修為並不高,正在思忖著要不要多管閑事時,正義感一向頗盛的師弟已經怒火中燒地祭出飛劍流光一樣飛向那邊。嘆了口氣,他只能快速跟上,雖然那人修為不高,但是陰溝里翻船的事兒也不少,師北這性子也沒少因為這個吃虧,怎麼還不長記性呢?
連勁和龐祈互瞪,連勁的殺氣越來越盛,龐祈的氣息反而收斂,但給人一種山雨欲來之勢,這倆人一開始見面就相互看不對眼,此時都有心想教訓一下對方。
月露一口氣用完,總算把心里的恐懼感發泄出去,腿也沒有那麼軟了,正要停下來的時候,一道流光從北邊飛來,眨眼間就臨近了他們,同時一聲憤怒的大喝炸響在耳邊︰「給我住手。」
月露將停未停,被這一嚇,倒噎一口氣,嗆咳連連。那人話都沒說,兩道烏光射出,直奔連勁、龐祈二人,兩人莫名其妙,顧不得搞內部斗爭了,互看一眼,聯手對敵。
正這時,另一道流光劃過,同樣一聲大喝︰「桐楓你才給我住手。」他臨近這里時用靈覺一掃,就知道事情不像他們想象的那樣,只怕是誤會了,可是桐楓這個腦袋發熱的家伙,難道就沒看清形勢嗎?
後來者大袖一揮,同樣兩道烏光射出,追上桐楓射出的兩道,叮叮兩聲響,四支精巧小箭落在地上。
桐楓疑惑地收住身形,被師兄一把拎到背後,還兀自瞪著兩個男人,只是眼光飄飄的你想偷看誰啊!
「在下桐島弟子桐梧,這是我師弟桐楓,冒犯三位了。」桐梧歉然做揖,順勢打量了三人,暗暗驚嘆眼前女子少有的美貌。
眼角余光掃見師弟飄飄忽忽的樣子,他嘆了口氣,自古紅顏禍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