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歇了幾天,月露總算是徹底地緩過勁兒來,那天發生的事也在她醒來後被連蒼故意地忽略掉,不再提起,讓她不用再想著該怎樣解釋。只是龐祈帶來的消息又讓她的心思有點沉重,祭神壇驚雲長老要見她?
一大清早,寨子外面的河邊,一群小人聚在一起熱熱鬧鬧地圍觀。
「啊——」羅花大吼著,從巨石上跳下,拳頭伴著山一樣的沉重氣勢重重地擊在地上,踫一聲將地面擊出一個半米左右的深坑,嚇得旁觀的小孩子們紛紛躲避,畏懼地看著她。
連蒼點點頭,臉上帶著一點笑意。羅花的能力就是力大無比,這種能力覺醒在一個女孩子的身上有點不可思議,但想想她從小長到大的樣子還是可以接受的,而且她現在的力道雖然還有點輕,可隨著修為的加深,將來的前景應該很不錯的。
龐祈觀察了一下羅花的索紋,咧咧嘴道︰「恭喜連兄了,部落再添一大助力,加上那位還沒回來的連勁,呵呵,三位神隨,在這北方偏僻一點的部落中,連氏獨佔鰲頭啊。」
連蒼平日很討厭別人拍馬屁,但是龐祈的這個馬屁卻讓他渾身說不出的舒坦,當下笑眯了眼楮。月露遠遠地看到他臉上難得的笑,卻不知怎的打了個冷顫,嗚,連大叔的笑太恐怖了。
龐祈感覺有人靠近,回頭看去,眼楮頓時一亮︰「程姑娘身體無恙了嗎,那我們就及早動身吧。」
月露一怔,有些為難︰「現在?是不是太緊張了一點。」
龐祈搖頭︰「臨走前長老還交代我,見到姑娘最好立刻帶姑娘去見,早去早了事啊。」
月露倒並不是故意拖著,只是一來不舍得連氏,再一個那位驚雲長老為什麼要見她才是她心頭的結。自從降生蒼茫後,跟她有接觸的也就是紫衣陳方,銀霧一家和靈族來人,如今再加上連氏,那位驚雲長老又是從哪里知道她的呢?他叫她去又是什麼原因?許多的未知,由不得她不戒備。
龐祈看出她的為難,皺皺眉道︰「怎麼,難道姑娘有什麼難處?」說到這里,他猛一頓,拍了拍自己的腦袋,「唉呀,我給忘了,長老還交代過,若姑娘有什麼疑慮,就知會她說找她的並非是他,而是有冀族的某位人物,幸虧,幸虧我想起來啦。」
月露的心里重重地一跳,情緒不由自主地激動起來。有冀族?她怎麼可能認識有冀族的什麼人,不,不對,應該有一位,雖然沒見過,但他們之間的關系說起來卻是很深的,不過他怎麼知道她出世了,還身在連氏部落?
當下試探地問︰「有冀族的?會是什麼人?」
龐祈搖搖頭︰「這就不知道了,不過,程姑娘隨我回了祭神壇一問便知,要不,我們現在就動身?」
月露躊躇了一下︰「需要多久啊,我能不能先去趟花城,我的家人都在花城等我,怕他們等急了。」
龐祈大大咧咧地一擺手︰「去花城必須先經過祭神壇,順路的。姑娘放心,到時候我親自送姑娘前往花城。」
听他這樣一說,月露倒是比他還有點心急了,在連氏逗留的太久,也不知道銀霧他們怎麼樣。這不說還罷,一說起來,壓在心底的對銀霧一家的思念就開始不停往上翻。
「那我們馬上就走。」語氣很堅定,听得連蒼皺了皺眉,不過也不好阻止。
……
小魚一直伏在她肩上,靜靜地不動,荒牛還在連山家院子里修煉,叫醒它,月露回屋把能收拾的東西都收拾起來,剛出了門,就看見紅著眼楮站在門口的連山娘和一群面上依依不舍的女人們。
雖然大家相處時間並不算太長,但這並不影響相互之間關系的建立,尤其月露還幫他們部落渡過了這麼大一個難關不說,她們已經把她當成連氏的媳婦看待了。如今她突然要走,出乎眾人意料,自然是舍不得的。
連山娘抹抹眼楮︰「程姑娘真要走?不留下了嗎?」。
月露經不得她這麼一問,眼楮也不由一酸︰「必須得走了,家人估計已經等急了,再說祭神壇的長老還有要事尋我,不得不走啊。」
氣氛有點沉默,一個女人忽然眼前一亮︰「程姑娘不能再緩幾天嗎?最少也要見見勁娃子再走不遲啊。」
一句話提醒了眾人,皆七嘴八舌地道︰「是啊,是啊,見見連勁再說啊。」「勁娃走了這麼多天了,算算日子應該快回來了。」「就是,就是,再等幾天吧。」
月露黑線,剛剛被她們挑起來的離別情緒頓時被攪得消失無蹤,感覺很無力。正好前面有人來問準備好沒有,使者大人快啟程了,女人們才不甘心地作罷,一個個把從家拿來的東西往她懷里塞。
月露被簇擁著來到廣場時,頓時嚇了一大跳,族里的大多數人除了外出的之外,幾乎都到了。見她過來,一個個紅著眼楮向她道別,弄得她心里又開始不好受起來。
自古來最讓人傷情的除了情愛還有離別,當連山哭得抽抽搭搭地問她能不能留下來時,她的眼淚終是沒能忍住。
龐祈無奈地依著雷鷹等他們敘別,特別關注了一下荒牛。突然他的耳朵一動,靈覺發現了一股自很遠的地方快速奔來的氣勢,那氣勢給人的感覺犀利而且尖銳,威勢不在他之下,頓時臉上沉了下來。
連蒼、月露、荒牛第一時間將頭扭向那邊,羅花遲了一下,也疑惑地轉過頭去。
氣勢越來越快,轉眼間就到了寨子門前,人們還沒有看清是誰,龐祈就大喝一聲「來得好」,一躍上前,迎著那人擊出一掌。
一股灼人的熱氣從他的掌中散出,似乎點著了火焰一樣的焦灼。那人來勢不停,冷哼一聲,伸手在空中一抓,刀劍一樣的氣息凝聚在手里,夾著速度帶來的威勢重重地向他砍來。
一種金鐵交鳴的聲音傳來,兩者似乎誰也奈何不了誰,于是令人眼花繚亂地幾個來回後,察覺對方都沒有惡意,就各自罷手,分了開來。
眾人定楮一看,來者那人不是連勁又是誰?想不到一別數日,這小子就變了一個人一樣,往日的沉默和悲涼不翼而飛,渾身上下洋溢著自信和傲氣。連蒼激動得說不出話來,就是他自己覺醒時也沒有這樣的高興過,上前重重地一掌拍在連勁肩上,這個冷靜、嚴肅的大男人眼中居然泛紅了。
連勁臉上綻開笑容,堅定地道︰「哥,我回來了。」
連蒼嘴里咕噥著︰「回來了好,回來了好。」手上的勁在激動之下越來越重,不過連勁卻壓根就沒當做一回事。
連山娘也不等他們說完,著急地把連勁拉到一邊,然後一群女人嘰嘰喳喳地把月露要走了的事情告訴了他。
連勁抬頭看著靜靜站在一邊看他們的月露,心里莫名的不是滋味,為什麼當他有了實力和自信時,她卻要離開了?定定地想了一會,他徑自對連蒼說了一句讓人想不到的話︰「二哥,我也要去。」
龐祈和月露嚇了一跳,還沒來得及發表意見,連蒼的眸子閃了閃,居然同意了︰「也好,順便去祭神堂求件荒器。只是這樣,就有勞龐祈兄多操心了。」
龐祈的臉頓時苦了下來︰「可是我和程姑娘要騎雷鷹出發,加不上別人了啊。」
連勁連臉色都沒有變︰「我們可以再捉一只飛獸就是,而且程姑娘的荒牛總不能也騎著雷鷹吧。」
兩人互瞪半天,龐祈投降,于是連勁速度回屋收拾了一應事物,三人當即就出發了。
寨子里的族人依依不舍地把三人送出一個山頭,還沒有回去的意思,惱得龐祈瞪著連蒼,連蒼才招呼族人回了山寨。看著他們消失在山後,龐祈嘆了口氣把還看著那個方向的二人的魂兒招回來,道︰「上路吧。」
月露低低地嗯了一聲,沒精打采邁步,不過沒走兩步,三人又停了下來。
「荒牛?」疑惑地看著它,月露的心里泛起不好的預感,不會吧。
荒牛猶豫著看著她,又看了看蒼茫山的方向,不等它說明,月露就明白了它的心思,一時間有些茫然。荒牛一直在惦念著自己的族,她是知道的,它很想回去,她也是知道的。只是一直以來,她自以為然地認為,它會把她送到銀霧一家的面前才會回去,哪里會想到離別就是現在?她,是不是太自私了。
荒牛不舍地拿大腦袋蹭蹭她,腥紅的眼中是不想分別的溫柔,可是它有自己的牽絆,正如月露有自己的念想一樣。
月露呆呆地抱著它的大腦袋,想勸它留下,卻又說不出話,她,不能只顧自己的想法啊。吸吸鼻子︰「你也要走?」
荒牛點點頭,如果她是自己一人的話,它是無論如何也要把她送到月華鹿面前的,可是現在有這兩個人族男子保護,它就放心了,這兩人雖然還不算強,但也足以護她的安全。而它,實在擔心它的族群,希望盡早回去。
月露擔心地問︰「可是你自己回去的話,沒問題嗎?」。荒牛無語,好笑地看她的臉紅了紅,凝息抬腳一踏。
地面轟隆隆一陣搖動,竟生生裂開了數十米長、兩個手掌寬的口子,駭得連勁和龐祈看它的眼光都不一樣了。月露怔了一下,頗為驚喜,看來荒牛的修為又精進了,那它獨自回山只要不遇上什麼可怕的獸族,就萬無一失。
一人一獸又磨蹭了很長時間最後一次交流,荒牛頭也沒回向著蒼茫山而去,月露鼻子一酸,眼淚不值錢地又流出來,朝前跑了幾步,哽咽地喊︰「荒牛,保重,我以後一定會去看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