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
宗雷的重拳夾著厚重的地之靈氣狠狠地砸在蠍龜身上,蠍龜尖利的尾巴電一樣擋在跟前,一人一獸一觸即分,然後同時望向空中。
就在兩息之前,他們同時發現空中某一處漣漪般地波動起來,然後突兀地冒出了個東西,迅速地往下墜落,當下眼神一交流,決定一起收手。
不對,不是一個,是兩個。離得近了,宗雷清晰地看到,那是一只雙頭烏,背上還伏著一個白衣長發的女子,兩者似乎都陷入了昏迷,就這樣直直地往下掉,一點反應也沒有。
皺了皺眉,宗雷扔出一方錦帕,卻見帕子無風自動,變得兩米見方,輕飄飄地接住了掉下來的兩個,然後往下沉了沉,就將下墜的力道巧妙地卸掉了。
等到帕子輕輕地落在地上,蠍龜搶先一步探頭去瞧,嗯,一只肉很難吃的雙頭烏,而且渾身焦臭、毛發直立,難看得要命,肯定也難吃得要命,不看了不看了,倒胃口。于是跳過它,眼光掃向白衣的人類女子,瞬間豆子大的小眼中射出電一樣的光芒,激動起來,美人——
就在它激動地將腦袋靠得更近想看得更清的時候,一只骨節勻稱的厚實手掌生生地把它的腦袋揪了過去,扳到一邊,然後沒理會它不滿的眼神和吵鬧的靈覺,宗雷探手先模了模雙頭烏,判斷它沒有大礙後,輕穩地將一個指頭搭在女子腕上。
指下的皮膚玉潤滑女敕,和他微黑、粗糙的手指形成了鮮明強烈的對比,宗雷一怔,平心靜氣拋開所有雜念,專心地關注指下脈動。
果然如此,方才粗粗一看就覺得不對,這女子並非昏迷,只是疲勞過度睡沉了而已。收回手指,從錦包中拿出補元丹喂了兩顆給雙頭烏,然後看著女子,微不可覺地頓了頓,把補元丹收了回去。
蠍龜豆子般的眼中射出了憤怒的綠光,尖尾巴一豎,堅定不移地矗在宗雷面前,僵持了片刻,宗雷無奈地搖了搖頭,終于開口說話了︰「她是女人。」
蠍龜暈倒,尖尾巴晃了晃有氣無力地放下來,小眼楮極度鄙視地瞄了他一眼,又巴巴地趴在美人旁邊,直勾勾地盯著人家瞧,越瞧越覺得這嬌滴滴的美人臉色蒼白,黛眉輕蹙,脆弱得仿佛風一吹就要碎了,頓時一顆蠍龜心疼啊疼啊,對這美人的好感更甚,也越加憐惜起來。
宗雷微皺著眉,這蠍龜的主人也不知是怎樣的一個人物,能把自己的靈獸教成這種模樣也當真了得。
抬眼望去,太陽斜下天邊,艷麗地染紅了一片天地,他怔怔地看了許久,伸出手掌,掌心是一個素色的小錦包,小巧可愛,與他這個大男人如此的不相配,但看著看著他卻低低地溫柔地笑了,眸子里蕩著無限的寵溺。
……
混混沌沌地,月露在一片朦朧的迷霧中游蕩,用了無數年的時間,路過了一個殿又一個殿,穿過了一個院子又一個院子,路上仙霧繚繞,似乎什麼也看不清,但似乎什麼都看清了。就這樣迷迷糊糊地來到一個小院子,始一進去,就被院落中的一棵高大的郁郁蔥蔥的樹吸引住心神,樹上開著粉潤可愛的花,那樹下還穩坐著幾個人,影影綽綽地看不太清晰。
咦?奇怪,這副畫面似乎在哪里看過一樣,在哪兒看過呢?她想抓抓頭,卻發現自己渾然沒有四肢軀干,大驚下不由心里惶然。
樹下那幾人似乎在商量什麼事情,有人問了句什麼後,立在池邊的那人回過頭,風華絕代地一笑,淡然道︰「我能如何?听天由命罷!」說完又轉過頭,將手中魚食灑向池子,池中魚兒爭相躍出水面搶奪,其中一條七彩斑斕的小魚耀眼得奪人心魄。
小魚?月露睜大眼楮無聲地吶喊著,然後畫面開始抖動,變得模糊,接下來那些人又說了什麼便再也听不清了。
光影在眼前閃過,斑駁流離,混沌慢慢退卻,清明開始上升,識海中一聲霹靂巨響,她感覺自己的靈魂頓然清醒過來。
嗚,怎麼回事,為什麼全身上下都酸痛麻軟得她恨不得再暈過去呢?掙扎著睜開雙眼,眼前還是一片迷茫,全是白花花的光,過了很久,那些白光總算退去,刺眼的太陽光又射了過來,她不由得眯起眼楮。
忽地一個黑乎乎的影子躥過來在眼前晃來晃去,忍著酸痛,她努力看去,等到看清是什麼東西時,全身上下頓如被澆了一桶冰水一般,透心的涼啊。
「啊——」
宗雷正在不遠處處理獵物,听聞這一聲尖叫,大約明白了是怎麼一回事,無奈地又把眉頭皺起,起身走過去。
睡了足足三天的女人總算醒了,蠍龜粉激動,忙不迭地湊上去示好,卻不想自己這副尊容立刻就把美人嚇得花容失色,當下委屈得豆子小眼中淚汪汪的。
一直瑟縮在月露邊上動也不敢動的雙頭烏听聞尖叫,又是驚又是懼地掙扎著撲騰到她面前,試圖擋住蠍龜,自個兒的身體還如篩糠一樣抖動著。
月露的女高音在看見雙頭烏和接到蠍龜那委屈卻又討好的靈覺後就戛然而止,暫時的缺氧讓她的眼前又是一黑。
「蠍龜,你唐突了。」厚重的如大提琴般深沉抑揚的男聲自不遠處低低地響起,伴隨著的是一股撲面而來的讓人心中很穩定的厚重可親的靈氣,月露心中一安,下意識轉頭看去。
彼時太陽正好照在那人正面,將山岳一般偉岸高大的身軀,映得如神氏一般耀眼,他沉穩地緩步而來,腳踏實地,每一個步子似乎都在暗合地脈的跳動,咚咚作響,一直響到月露的內心深處,使她的心也跟著這種韻律規律地跳動起來。
「姑娘醒了。」那人又低低地道了一句就不再說話,伸手遞給她一個小巧的葉子做的杯子,杯中清水波光粼粼。
「啊?哦。」月露臉一紅,不好意思地接過來,目光才仔細地看到男人的臉,不由驚訝地啊了一聲。
這個穩重如山的男子臉上扎滿胡須,將半個臉都遮住了,只露出寬闊的額、一對濃重的眉、挺直的鼻梁和一雙深沉有神的眼楮。只是讓人驚駭的是,從右額到鼻梁一直延伸到被胡須遮住的左臉,有一道可怕的傷痕,長著黑黑的疤痕,一眼看去,讓人心生驚懼。
宗雷微微垂眸,將身子半轉,以防臉上的疤痕再驚嚇住這個小姑娘。月露這才發覺自己的行為很不禮貌,訕訕地笑了一下,更不好意思了。
在前世,更恐怖的臉都見過,比如被火燒的,被車撞的,在電影里被丑化成鬼的,數不勝數。相比之下,這男人的臉上這道疤痕反而讓他更有男人味了一點。
氣氛有點尷尬,這個男人自從遞了水後就不再動作,一看就是個不愛說話的主,月露努力地試圖挽救自己的過錯︰「那個,是你救了我們嗎?謝謝你。」
「無防,順手。」
啊?月露一愣,嘴角抽搐,但不管怎麼說人家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卻是不假,有心再說兩句道謝的話,卻不知道再說什麼,只能咬唇道︰「呃,我叫程月露,不知恩人高姓大名。」說罷,自己先寒了一下。
「度國,宗雷。」
呃,這就完了?月露無語,卻再不知道要說什麼了。正這時心頭一跳,一道耀眼的金線快速飛來,又悠悠地落在懷中,正是花孔雀。在她懷里膩了那麼一下後,它居然徑自飛到宗雷的肩上,大眼楮咕嚕嚕轉著,滿是討好。
宗雷濃密的胡須下,嘴角微不可覺地挑出小小的弧度,大掌輕輕地揉了揉它的小身子。
月露看得呆住,這一刻,這個本應粗獷的大男人身上,居然閃動著溫柔的寵溺,渾身氣息更加柔和沉穩,讓人沒來由地心里踏實許多。
「嘶,吼!」蠍龜怒了,丫丫地你們眉目傳情,沒看到大爺我還在一邊忤著麼?當我不存在嗎?憤怒的豆子小眼恨恨地瞅了瞅兩人,凶巴巴地瞄著雙頭烏。
雙頭烏淚,這關我什麼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