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下的太藍氏部落即將迎來一天中最熱鬧的時候,只是此時恰是晚飯時分,街上來往的人尚不算多,但是即便如此它也將繁華和喧鬧的一面展示在了月露的面前。
這個部落說是部落,但打心眼里她更願意將它稱之為城,城中多數建築皆是用沉金石所築,因此大氣中透著沉穩,建築風格也保持了高度的統一,而且一路行來,從它的邊邊角角都能看出來,這個城市已經有很多年頭了,處處都能看到刻印著滄桑和古老的痕跡。
街上來往的行人身上大多數都有隱隱的靈氣波動,而且也就是從進城到入城不過一刻的時間里,她就看到了三個攜帶荒器的高等神隨。果然是王族,就憑這實力,壓根就不是其它的部落可以比擬的。
月露緊跟著輕車熟路在前邊帶路的宗雷,問都沒有問過他準備往哪兒去,只恨不得多長上一雙眼楮好把看不過來的也好好地看一遍。她肩上的花孔雀更是把一對活靈靈的大眼楮轉得像珠子一樣,滿是好奇和奇怪。蠍龜似乎已經對這一切司空常見,懶洋洋地護在美人身側,尖尾巴一點一點的,路上行人見到它,都微微地側讓開來。
宗雷忽然停下腳步,專注地盯著蠍龜,濃眉皺起,道︰「你家主人在此?」
「嘶,吼!」蠍龜懶懶地點了點尾巴算是應了。
宗雷沉默,又道︰「我與你相遇已有月余,你該回家了。」他們是在沼澤中打了一架結識的,然後據它所說,它和主人大吵了一架正在離家出走中,到現在差不多一個月,只怕它的主人也要心急了。
「嘶,吼!」蠍龜把豆子小眼瞪大,丫丫的這就開始趕我了?想獨佔小美人?休想!不過,尖尾巴剛豎起來,又焉焉地軟下來,想起家里那個家伙,真的開始心起來。丫丫的,沒我在家,他不會把自己搞死吧。
在美人和主人中間來回搖擺,蠍龜尖尾巴一揮,依依不舍地看了看月露,輕嘶了一聲以作告別,蹭了蹭宗雷後毫不拖泥帶水地轉身化做電光消失在重重人群。
唉?這算是什麼情況?月露看宗雷,不過也沒有指望他解釋,誰知宗雷卻意外地說話了︰「你,需要去什麼地方?」呃,這言外之意莫非就是要陪她去嗎?
月露看著他的眼楮,深沉但意外的透徹,這個男人,很沉默,但也很體貼呢。不由勾起嘴角甜甜一笑︰「嗯,想去祭……」
話還沒說完,心頭重重一跳,然後開始快速跳動起來,肩上小魚忽地飛上半空,大眼楮中全是疑惑和不確定的驚喜,然後翅膀像花一樣擺動開,身子化作一道金線向城中飛去。
月露伸手抓了個空,滿臉愕然,心里撲通撲通地慌慌跳著,讓她有點不安,不會是出了什麼事吧。當下來不及多想,腳尖點地,一路緊緊追去。宗雷眉頭再度皺起,也沒見他怎樣跑動,雙腿微微一擺就輕松地跟上了。
……
城中的北向大廣場上,已經零零落落地擺了數十個攤位,因此人來人往,較別處更為熱鬧。不過在這麼多人中間,卻有兩個氣質、相貌格外出眾的男子,一人白衣溫潤如玉、一人青衣和如春風,引得路人不停駐足觀望。
「雲師兄,想那麼多也沒用,時候到了自然就能見到,驚雲長老不是說了嗎?令媛此番無大礙,應該可以很快就見到的。」青衣人沖往來路人微微一笑見禮,如春風吹過心頭,眾人也忙不迭笑著回禮。
「唉,我只是擔心她一人在外又會出什麼意外,當初我們走時考慮也多有不周,許多事情沒有交代到也沒有想到,定是讓她吃了不小的苦頭。每每想起來,你嫂嫂都要哭上一番,埋怨自己見識少,恨不能立刻把她接回來。若是讓她知道又出了差子,回頭又得讓我好看了。」白衣人苦笑,玉白的面上還掛著絲絲擔憂。
「你和嫂嫂多年身處深山不見人蹤,有些事情考慮不周也是可以體諒的,待接到她以後好好補償就是了。」青衣人有點漫不經心。
「你啊,到底是沒成家沒當過爹的人,體會不到這些滋味,待你當了爹,只怕此時比我還要急了。」白衣人莞爾,忽然輕咦了一聲,心頭一動,忙掏出懷中波動著靈氣的同命花。但見花上那縷靈氣靈活急躁地游動著,似乎在隱隱呼喚著什麼。
「月月?」他又驚又喜,抬頭四顧,同命花會有這樣的表現,一般是因為其生機的的主人就在附近,那不就是說月月就在附近?
……
花孔雀的速度實在太快,風塵僕僕奔走了數天的月露氣喘噓噓地跟了半路就跟丟了,氣得她咬牙切齒,發誓找到它定要好好地教訓一番。宗雷的大掌輕輕拍拍她的背,沉穩的靈氣透掌而出,兩息的時間,月露就感覺流失的體力和精力又回過籠來。
「呃,謝謝。」月露臉微微紅,輕輕錯開一步避過他的手。宗雷這才發現自己干了什麼,怔怔地無言。
「月月——」
咦?月露疑惑地抬起頭,似乎听到有人在喊自己的小名,這里有認識她的人嗎?
「月月——」這次聲音更加清晰,而且听起來那樣熟悉,似乎是……
猛然轉過頭去,花孔雀迎面飛來,激動地繞著她飛來飛去,苦于不能說話,翅膀一個勁兒往後指。
「月月——」近了近了,就在耳邊,聲音一如往昔那般溫柔,只是夾著濃濃的焦急不安和期待,月露的鼻子忽然間酸得無法呼吸,浮光掠影般出現在眼前的這人不是雲若又是誰?
「月月。」雲若楮圈微紅地看著眼前帶著風塵僕僕氣息的女孩,她的氣息如此熟悉,她的樣貌果然如他們所料的那般漂亮出眾,清靈靈的比花身更加嬌艷。這是,他的女兒啊,一點點看著長大的女兒啊。
月露心里五味陳雜,看到雲若的那一瞬間,所有的多余的想法全部拋到了九天雲外,只剩下莫可名狀的委屈、辛酸、憤怒一波一波地翻著來,胸腔漲得滿滿得,鼻子又酸得無法呼吸,難受得要命。
「月月?」雲若小心地看著自家女兒,發現她似乎有點不對,水靈靈的大眼楮憤憤地瞪著她,積蓄著汪汪水光,委屈清晰可見,「月月,對不起,都怪我,把你一個人丟在那種地方,還沒有及時接你回去……」
有經驗的人應該都知道,當女孩和幼兒在委屈的時候是千萬不能勸的,否則後果只會讓你捶胸頓足。他不說還罷,拼命忍著委屈的月露在一听到這些軟軟的話語後,心里的酸楚破堤而出,變成洶涌的洪水,無聲無息地淚淹了雲若,頓時讓父親大人陷入了尷尬心痛的泥潭。
手忙腳亂地把女兒摟進懷里,拍著她的背,語無論次心痛地勸著︰「月月不哭,月月乖,都怪阿爹,都怪阿爹……」
他越是勸著不哭,月露的淚就越是流得凶,而且當初的一點一滴全部像放電影一般的過了一遍,明明是自己趕他們走的,這時想起來卻覺得自己是何等的委屈,眼前男人拋棄女兒的「罪行」是何等的人神共憤。越想越委屈,越想越覺得自己可憐,各種情緒在胸腔里翻騰著再也忍不住,干脆嚎啕出聲︰「哇——」
雲若傻眼了,手腳無措,什麼也顧不得想,一邊拍著女兒的背,一邊模錦帕給女兒擦淚,還一邊繼續語無論次地勸著︰「不哭不哭,月月不哭,都怪爹爹……」
這一番哭得真是驚天動地啊,不明就里圍上來的人站了是里三層外三層,指指點點。太藍定的耳力非凡,听到了下邊這段竊竊私語︰
「唉,世風日下啊,當街如此,南人還道我們是荒人,嗤,你看他們?」
「就是就是,這男人看起來溫文有禮,想不到竟是這種人,南邊的人都是骨子里壞。」
……
太藍定嘴角抽搐,索紋突突跳動,不易察覺地退了三步以示非同類,但想想又不對,只好硬著頭皮上前︰「咳,雲師兄,找到女兒是好事,我看,不如回去再敘舊吧,這里似乎多有不便啊。」
雲若抬頭,撞上了各種各樣的奇異目光,饒是臉皮再厚的人只怕也要臉紅了,何況是他這臉皮薄的,忙不迭地道︰「是,阿定說的極是。月月,我們听定叔叔的,回家,好不好。」
哭得昏天暗地的月露哪里听得到他講話,太藍定險些捉狂,干脆袍袖一揮,狂風大起。等風停時,哭聲已經沒有了,眾人定晴一看,街中央哪兒還有人?只得一哄而散。
街上恢復了人來人往的流動,原地只剩下定定站著的宗雷。
那是,她的爹爹嗎?只有親人才會讓她這樣將情緒表露如廝吧。宗雷這樣想著,家里那個可愛清麗的小人兒的臉龐浮上眼前,不由挑起一抹笑意,溫柔且寵溺,只可惜掩在濃胡下誰也看不見。
轉過身向另一個方向走去,他的腳步仍然穩如磬石。
記得她說她叫什麼名字來著?對了,程月露。
程月露,宗雷將這名字在腦中滾了幾滾,隨即拋之腦後,入夜的太藍氏喧鬧得足以讓一次萍水相逢淹沒在重重的人群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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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一章,抹汗,總算讓他們父女見面了。呃,默默一直思考,怎麼樣才能讓情節節奏快一點,思來想去不得其果,只能盡量努力。謝謝一路支持的各位,你們的每一個點擊和推薦都是對我的最大鼓勵,默默感謝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