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因為修為增長的原因,再一次踏進祭神壇內部的月露感覺到了一種微妙的威嚴氣勢,現在她幾乎可以確定了,這種威嚴似乎就是蒼茫大陸神氏們的統一屬性。
這種氣勢是無形的存在,但凡有修為的生命都可以直接地體會到,所以祭神壇內部走動的神隨們差不多都有一個統一的特點︰恭謹且敬畏。只有少數幾個例外,月露目光掃過他們,發現他們的氣團強度和太藍定、龐祈的差不多,只是與太藍印和雲若相比,他們又差得太遠。
只有叔吳明讓她看得不是太明白,這個性格明朗可愛的帥哥的氣團只有人頭般大小,帶著太陽一般溫暖明亮的光芒,強度比低階神隨還不如,但他表現得卻比高階神隨們還要自在,隨著他微微輕快的步伐,明亮的氣團輕輕抖動,閃耀且奪目。
月露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追趕著那團明亮的光,心里的異樣情緒也在不知不覺地淡化。來自祭神壇的警示和帶著黑暗的霧一樣的危險給了她很不愉快、不祥的感覺,不知為什麼她的鼻子似乎又一次聞到了那怪異的令人聞之欲嘔的味道。
穿過略有些昏暗沉重的大廳,一層一層地向上走,祭神壇那穿越無盡歲月的荒古氣息就越發濃郁,樓上偶爾遇到的神隨們體內的氣團也被壓迫得更加凝實內斂,唯有叔吳明這團明亮的光還在跳躍,為沉悶的環境帶來一絲生機。
他的腳步在上到五層樓時轉向,停在深處一個小房間外面,轉頭看她,笑容明亮牙齒潔白如貝︰「程姑娘,到了,請進吧,驚雲長老就在里面等你。」然後面向房間一躬身,悄聲地退了下去。
月露深吸氣又長長地吐了出來,捏了捏手才發現手心已經汗濕了,心砰砰地跳著,情緒有點緊張。穩了穩心神,剛欲敲門,門卻無聲無息地洞開了,從里面傳出個飄渺無影的聲音︰「進來吧。」
月露抿了抿唇,一腳踏了進去。
仿佛時空錯亂,她這一腳踏得玄玄乎乎,錯覺地以為自己進入另一個時空,兩道穿透人心的目光自時空彼端射來,她覺得自己的靈魂都被穿透了,那目光給她一種看透前世未來的感覺。
一恍惚間,幻覺煙消雲散,一個及其簡單的房間出現在視線內,一人一床一蒲團,僅此而已。蒲團上盤坐的人發如銀絲,面如溫玉,全身上下籠罩著一層玄妙的氣息,他的目光似乎著落在她身上也似乎著落在無盡的時空里。
「數萬年蘊生,始成生命,想不到這一代嬌蘭竟為人身凡名,天地果然無常啊。」驚雲看著這小女娃,又想到有冀族那位,頗為感嘆。
「呃,」月露心里莫名的緊張,竟不知該說什麼,是問好還是行禮,「長老好年輕啊。」此話一出,驚雲一挑眉,月露心里內牛滿面,臉紅得像猴子一樣。
驚雲呵呵一笑,指指她身後︰「不必緊張,坐吧,小丫頭。」一道清爽的風撲面而來,月露的情緒又莫名地松了下來,回頭看了看,一個樸質的石椅正好擺在她身後。呃,剛才似乎沒有這玩意吧。
學著叔吳明的樣子輕輕一躬身坐了下來,驚雲長老雖然面相年輕,但年齡可一點也不,那是以千為單位計算的啊。抬頭打量這位長老,月露又陷入震撼,她完全看不到他的氣,那里只有一片玄妙的空空如野,她只看了一眼就有種魂飛魄散的感覺。
驚雲嘴角帶了一絲笑意︰「不愧是一脈所出,你似乎繼承了單奕的一部分神通,不過你修為不到,這看穿本源的能耐還是少用為妙。」
月露一驚又一喜︰「托您找我的那位果然是單奕?」
「正是,」驚雲點頭應道,目光仍是悠遠玄妙,「自你扎根生芽破土而出的那一刻,他就知道了。他那一雙眼楮可以看透世間萬千玄妙,我不知他看到了什麼,但他卻要我帶給你一句話。」
這一刻,他的目光專注凝神︰「爾之初願,唯在神宮。」
初願?神宮?這什麼意思?月露有點茫然。驚雲注意到她的神色,眼神似乎再次落在無盡的天外︰「神宮,在蒼茫深山的深處,他說,你若想回去,只有往神宮一行。」
月露蹭一下子站了起來,嘴唇抖了半天卻沒說出一個字。回去,回去哪兒,還能回去哪兒?這麼久了,因為這個願望遙遙無期,所以就把它強壓在自己心底,不去想它,那樣她就不會因為太過悲傷、太過思念而精神崩潰,只是偶爾想起來時,心底也會撕碎了一般的痛。
前世,幾乎變成了一個夢,遙遠得伸手也夠不到的美夢,那時她的身心靈魂都是那樣快樂,她有一個幾乎完美的家庭,他們彼此相愛,單純而且幸福。盡管生活不像普通人那樣,但她真的已經很滿足了。可是那一場噩夢發生,毀了她的幸福,從此他們天人兩隔。爸爸還活著嗎?媽媽和軒逃走了嗎?如此簡單的兩個問題卻在她心中糾結幾成心魔,她舍不得、放不下,即使有了新的可以相互依賴的家人,她也無法放手過去。
心之所依,除了銀霧一家,在那之前,卻還是她那個溫馨幸福的家。對銀霧他們公平嗎?她不知道,但她知道,若放開手,卻是對爸爸媽媽和軒的不公平。
「神宮,神宮。」月露失魂落魄,魔怔了一樣地不停地念著,初遇陳方的時候,她已經從簡中推測到,蒼茫山深處可能有她回家的路,如今又知道了具體的信息,神宮,有她回家的希望嗎?
「神宮,上古神氏在洪荒大劫難之前留下的神殿,它在蒼茫深山的深處,危機重重,數千年乃至數萬年來,不知有多少生命陷在其中,丫頭,我不知你要回哪兒去,但是你確定你會去嗎?那可是無生有死啊!」驚雲的聲音輕飄飄蕩來,有些模糊悠遠。
月露的手用力地握緊,手心已經感到陣陣疼痛︰「去,不管再難,既然有了線索,我就一定要去。」她猛然撲到驚雲面前,「怎麼樣才能去神宮。」
她的眼楮亮得發燙,滿含希望,驚雲沉默了一下,覺得單奕實在有些不明智,就算是嬌蘭蘊生,可她如今也只能稱得上是凡人一個,哪里有能力去那種地方呢?這不是明擺著要她去送死嘛,各族為了此事也不知耗盡了多少的心血,一個個志在必得,沼澤部族這一次未知的劫難,不也是因此而起嗎?
他輕輕一揮手,將月露送回石椅中︰「以你現在的修為,沒有一絲可能的,單奕那樣說可能有他的原因,但你卻不能盲目。」回憶當初,又嘆了口氣接道︰「知道一年多前蒼茫山深處的異動嗎?算算時間,那時你應該還在蒼茫外山化形吧。」
那場異動?莫非和神宮有關系?月露眼楮亮亮地盯著他,點了點頭。
驚雲面上淡然,有些苦色︰「那場異動,就是因為神宮出世了。各族因為此事各盡其能,那時多方雲動,修士間頗有些動蕩,而我沼澤部族卻得了一個機緣,也引來了一場大禍。」
原來是這樣,月露想起了關于蒼茫山深處的種種傳說,神氏遺留的宮殿,一定有大的益處可圖謀,各族盡出也是理所當然。不過,沼澤部族得了什麼機緣,為什麼會引來大禍?
驚雲雙手虛抬,空間微有些扭曲,一個爐狀的物體從無到有漸漸生出,月露望去,心中震撼。那東西大約半人高,像是個鼎爐一樣,水晶一般的質地,內部雲霧氤氳,隨著它的現身,威嚴迫人的氣息散了一室。
氣息好熟悉,分明就是神氏屬性的氣息啊,月露似乎有點明白了。
「還記得那場異動是怎樣的嗎?黑暗降臨大地,七彩神光普降下來驅走黑暗然後散向人間,這東西就是那神光中的一個。」驚雲的神態很凝重,「它極突然地降在了祭神壇,卻也為沼澤部族招來一場大禍。」
「其中有什麼關系嗎?」。月露細細打量這個神爐,越看它越覺得來自天外,美麗不可方物。
「關系?」驚雲輕笑,「關系很大,為了此事,天下可大亂。它,是開啟神宮、庇佑人前往神宮的寶鑰之一。」
開啟神宮的寶鑰?月露的眼睜得老大,乖乖,讓人知道了,那不真的就要天下大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