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陽這一問倒是讓月露也想起了這個問題。不過在沼澤時她就曾經臆測過,但凡能以器煉物品做生意的,背後大多都有些背景和後台的吧。
果然,听了他的問話後,那小老頭就瑟縮著腦袋小心地陪著笑臉道︰「回天人大人,這些都是從幾位散修大人那里得來的東西,小人只是幫著幾位大人賺些買材料的錢而已。」
畢陽哦了一聲,不感興趣地把手上東西往貨架上一扔,那態度那神情,似乎扔的東西就跟垃圾一樣。然後就在老羅子不知所措、慌亂地看著他的時候,他一拉月露,徑直走向下一個攤位。
「喂,你——」那什麼態度啊,可這話月露還沒有說完,就被畢陽嗆回去了。
「你喜歡那些垃圾?」畢陽的眼光十分詫異,紅果果地表達出他心中的戲謔。
「不喜歡!」沒好氣地瞪他一眼,月露堵氣不再說話,只是回頭看了一眼仍在殷切看著他們的老羅子,心里有些酸堵,凡人和修士,這種稱呼就是一種巨大的階級差距啊。
畢陽不著痕跡地向後一瞥。靈覺悄無聲息地籠罩過去然後又迅速地收了回去。他心里兀自有些疑惑,剛剛那種不太對勁的感覺,是錯覺嗎?
老羅子一直站了許久直到再也看不到他們後才表情很失望地鑽回自己的攤位後邊,旁邊的走商見他開始收拾東西不由有些詫異︰「老羅子,至于嗎?看得出來人家可是出身高貴的世家少爺小姐,眼光高看不上你這東西也是理所當然啊。」
老羅子耷拉著腦袋有氣無力地一翻白眼︰「小老頭還就是不想賣了。」說著手底下已經利落地把小攤位收了起來放進車廂里,在兩側一抽,抽出兩條車把來。
他剛剛推著小廂車出來,就有人迅速地佔了他這塊地方支起了攤子,他也沒多留,哼了一聲鑽進街邊的小巷子里去了。
盛會在即,連平日人煙稀少的小巷子里都是人來人往的,被點綴上各種喜慶物品,老羅子推著小廂車熟練地在巷子里拐來拐去,專門往偏僻的地方走,看起來對這里的地形十分熟悉。
約模盞茶的功夫之後,他停在一棵十數米高的桐梢樹旁邊,桐梢樹後赫然是一座高有四層樓的大酒樓,酒樓頂層四個展翅飛翔的鳳首上各自叼著一串琉璃玉制的彩色酒壺,老羅子停下的地方,正是酒樓的後門。
門口一個懶洋洋的年輕人瞥了他一眼把門打開,老羅子立刻躬著身低著腦袋走了進去。
穿過兩進熱鬧的院子,他從偏門處進了主樓後一直來到四樓最里角的房間,就看到門無聲無息地打開了,他抹了抹汗,吞了口唾沫,顫著兩條腿走進去。撲通一聲就跪下了。
窗戶關得嚴嚴的,屋子里靜悄悄的沒有一點聲音,外面喧鬧的聲音恍惚間似乎從另一個空間傳來,屋子里彌漫著一種迫人壓頂的氣氛。
「哼!」從前面傳來一個冷淡的聲音,空洞得讓人心慌︰「成了?」
「回,回大人——成了。」老羅子打著顫勉強回了話,把身子伏得更低。
許久,久到老羅子快要緊張得窒息死掉後听到那人淡淡地吐了句「出去」,便忙不迭地跪行著爬了出去,門緩緩關上的時候,他听到那人冷冷得嗤笑了一聲「凡人」,語氣淡得似乎就像在說螻蟻。
……
月露百無聊賴地在花街轉了一圈,她不是特別喜歡逛街的那種人,茫無目的的亂轉也實在無聊,看了看天色,已經快要正午了,估模著時間應該差不多了,就扭頭打道回府。
回來的倒是時間,快到城主府的時候,瞧見從府里飛出一個個身姿飄逸的身影,映著一片綠意茵茵。仿佛天上的天人下凡一樣,可惜等她和畢陽風一樣趕到的時候他們已經消失在重重樹影後邊了。
宣木前輩喚來議事的就是他們吧,月露正琢磨著就听送客的管事交代,自家阿爹正等她回去呢。
雲若此刻正在她的房間,月露進去的時候他正在細細打量著雲霧般氤氳的聚靈陣中的天座和蓮,听她進來皺著眉不贊同地問︰「你又使用神通了?」
月露的能力他是知之甚詳的,不過他並不贊同她動用能力給花木或其它的東西蘊靈,還是因為懷璧其罪啊,若是這種能力暴露出去的話,一定會引起天下轟動,屆時等著她的就是天大的麻煩。
月露吐了吐舌頭︰「那個,一不小心就這樣啦。」
「你啊,」雲若搖了搖頭,臉上是溫和的無奈,「不過這樣一來你就不能用它來參加花展了。」
花展?
月露眨眨眼,獻寶一樣地又抱出個叮當作響的東西,雲若一瞧,怎麼看起來很像是落子琉璃?
「我突然想到的,就用落子琉璃去參賽,阿爹你看,是不是很漂亮?」月露輕輕地吹了口氣,滿樹的琉璃珠子就隨風搖擺起來,發出清脆悅耳的響聲。
這棵落子琉璃已經大變了樣子,長到半米多高,枝桿堪比龍角,帶著些神俊的意味,枝上七彩的琉璃珠子散發著朦朦的微光,珠子里還有星星點點的物質在流動,當它們踫撞在一起時。那些星星點點的光芒就會在脆響中月兌飛出來,連成一片星海,映得整株植物如奇如幻。
「落子琉璃要長成這樣最少需要三千年以上,你肯定又是用能力催生的吧。」雲若實在忍不住地瞪了她一眼,「算了,只要沒人知道就隨你高興吧,月月,我听石磬說你進了後府禁地?」
月露把落子琉璃放進聚靈陣,不滿地撅起了嘴︰「又沒人和我說那里是禁地,連個禁制都沒設。」
怎麼會沒設禁制,只是奇怪地沒對你起作用而已,雲若沒和她提這個,只是鄭重地又交代了一句︰「以後不要再去了。」
「知道啦,上次石磬大哥就說過,還說擅入者殺無赦。」月露想起當時的險狀還有些後怕,「阿爹,那里也沒有什麼東西嘛,就只有些奇怪的花,為什麼會設成禁地?」
雲若的臉色有些奇特,悲傷中帶著惶惶不安的沉痛,良久他才無力地嘆了口氣︰「總之以後不要再去那兒就行了。」
月露張嘴想問,可是看他的臉色連忙又閉上嘴,心里反而對禁地又激起了些好奇。
且說畢陽在府門和月露分開後就直接回到客房了。他皺著眉頭打開房門,迎面從里面撲來一股微風,整個人頓時一怔,靈光剎那間一現,總算發覺到底是哪里不對勁了。
當時那個走商老頭打開那扇廂門時,曾經從車廂中涌動出一股氣流,只是他和月師妹都沒有在意,他也只是直覺地感覺不對勁才會探查一番,最後也沒有發現不妥的地方。可是這一路上,他的心里總是騷動不安,似乎像是忽略了什麼一樣。此時一回過味來,他心里的騷動就停止了。
那個老頭——
畢陽腳下未停,猛然轉身飛縱出府,直奔花容街而去,可惜已經過去了那麼長時間,哪里還找得到那個老羅子?他拎著兩邊的商戶一問才知道,那老頭在他們走後也跟著走了,後來一直就沒見到他的人。
「天人大人,小人也不知道啊,」被他拎在手上的中年男人一臉驚懼,「我們和他才認識沒過三天,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隨手把他丟在一邊,畢陽的臉色陰沉得有些嚇人。
「有麻煩了?要幫忙嗎?」。伴著清朗且笑意盈盈的聲音傳來的,是一陣微涼微咸的海風一樣的味道。
「納迦?知道還不快出手。」畢陽沒好氣地回了他一個白眼球,把當時的情況描述了一遍。
「凡人?這樣的話有些麻煩啊。」納迦的術對修士的作用更強些,而凡人的氣太過雜亂和微弱,作用反而不太好,不過看畢陽黑著臉的樣子,他還是沒有耽誤,左手並攏起來。
老羅子擺攤子的地方已經被騰了出來,微不可見的水色微光從空氣中漸漸凝聚形成人的輪廓,輪廓雖然模糊不清但也能勉強辨認,畢陽看了一眼搖搖頭,那輪廓繼續變化,直到第五次變動時,他才確定地道︰「就是他。」
水色微光勾勒出的輪廓正是老羅子的模樣,納迦微閉眼楮,右手虛引,抬腳向小巷子子走去,畢陽緊跟在他後邊,留下張著大嘴,怔愣出神的一眾凡人,表情驚駭中帶著懼意。
在小巷子子七拐八拐,畢陽的臉色越來越凝重,如果那個老羅子是正經商人的話,不會放著生意不做在巷子里隨意兜圈圈吧,再想想他一副和月師妹很熟識的樣子。畢陽已經確定這老頭不是普通人了。
空氣中的氣亂七八糟的,納迦的塵引術施展得有些費力,就這樣走走停停,浪費了很長時間,等他們經過一家種著柚梢樹的酒樓納迦在轉過角後停了下來,疑惑地看著那棟酒樓。
「怎麼了?」畢陽連忙問。
「他進了那里,然後又出來了,」納迦伸手一指,又問,「是繼續追還是去那里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