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真的?有多漂亮?」琴娘雙眼閃亮閃亮地。一副迫不急待你快說的樣子。
宗天破咳了一聲︰「琴娘,你總得讓玉珠喘口氣才行吧。」他的聲音即使刻意收得小了點,但依然有一種讓人耳朵嗡嗡作響的感覺。
琴娘白了他一眼,親自遞了杯茶到丫頭手里,一臉地迫切。
小丫頭玉珠是在琴娘跟前侍候的人,自打大少爺說要接一個女性朋友來府後,夫人就極為操心,這不,一大早她就在前院守著,直等到那位小姐來了,把第一手消息傳回來。
玉珠喝了口水,依然感覺有些魂不守舍,那位小姐的樣貌她感覺自己根本沒辦法形容出來,直到琴娘催得急了,才一臉夢幻地道︰「很漂亮,好看得不得了,夫人,玉珠從沒見過像那位小姐那樣漂亮的人呢。」
琴娘黑線︰「那到底有多漂亮?」
玉珠挖空心思絞盡腦汁地想了很久,才表情糾結地道︰「好看到,好看到反正婢子們都看傻了。」
琴娘有種拍案而起的暴怒感覺,連一直裝作不在意卻豎著耳朵的宗天破也是眉頭直跳。
玉珠怯怯地看著兩人。忽然啊地一聲叫出來,連蹦帶跳地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咱們度國號稱第一美人的那位小姐,還沒有這位小姐一半漂亮呢。」
琴娘狐疑道︰「真有那麼漂亮?」
玉珠小雞琢米似地點頭,一副再真不過的表情。
琴娘反倒把眉頭皺了起來,一臉擔憂地道︰「天破,那姑娘如果真那麼漂亮,喜歡她的人一定不少,咱們雷兒真的能……」
宗天破把眼一瞪,聲音幕地炸開了︰「這天下還沒有哪家的孩子比得過咱們雷兒的,外面那些亂七八糟的小子們算個屁。」
琴娘撫了撫耳朵,又白他一眼︰「跟你說過多少次了,說話聲音給我小點。」她語調一轉,又憂道︰「我肚子里掉出來的肉我當然知道,可雷兒那臉和那性子……唉,小姑娘們哪個不喜歡長得俊俏的男人啊?」
宗天破又要瞪眼,琴娘先把眼瞪起來,他只得訥訥地閉上嘴。
玉珠小心冀冀地發言了︰「其實,其實婢子以為夫人不必擔心這點。」
嗯?琴娘和宗天破同時看過來。
小丫頭已是再度一臉夢幻了︰「夫人你們沒看見,那位小姐看大少爺的眼神很不一樣呢,大少爺說了句話,她的臉都紅了。神啊,那位小姐的臉一紅婢子們覺得這滿院子的花都開了……」
有戲?琴娘的眼刷一下亮成小太陽。
宗天破又咳了一聲,小小聲地道︰「這個,琴娘啊,雷兒昨天不是說過,這姑娘只是贈天靈芝和天座和蓮給咱家的恩人嗎?還讓咱們別多想。現在說這些是不是太早了?」雖然他這當爹的也很希望這種猜測是真的。
「去去去,你知道什麼?」琴娘一臉地不耐︰「你什麼時候要見過雷兒要領個姑娘回家里來的,對咱們有恩的姑娘不是沒有,怎麼不見雷兒領回來?」
好像是有這回事兒啊,宗天破撓撓頭。
琴娘見之心中一嘆,唉,也不知道當初是怎麼看上這憨子的,腦袋一熱就死活要嫁過來,哼,幸好你知道疼我,否則……
琴娘兀自在一邊紅起了臉。
他們這邊吵架若是讓宗雷听到了的話,只怕會無奈地低嘆一聲說你們真的想歪了。
離素素的院子越來越近,宗雷的腳步越越來越慢,實際上他邀月露到府里來倒的確是有點私心的,他還記得當初在祭神壇,她舉手間治好了那只銀絲金眸獺的傷,那時他就一直記掛在心上,可惜她和她父親卻在當夜離開,以至于他沒來得問過。
那只獺的傷其實是傷了本命元氣和魂魄,丹藥根本無法救得回來,可她卻輕而易舉地辦到了。
那種傷。其實和素素的情況很像……
月露悄悄地歪頭偷看了他一眼,很敏銳地察覺了他的些許遲疑,他似乎有話想要對她說,但出于某種理由卻又無法說出來。
「那個,宗大哥,」她咬了咬唇,決定自己先起個話頭︰「我記得你說你妹妹自幼身患重病,那她現在的情況怎麼樣?」
昨天從映月那兒打听了之後又拉著畢陽去外邊問了,宗府小姐天生體弱身患重疾的事情在度都也算是人盡皆知了,就是這個消息讓她想起當初他去祭神壇求天靈芝的事,一定是給他妹妹用的吧,什麼樣的病需要用到天靈芝甚至五千年生的天座和蓮呢?那可是天品的寶物啊。
宗雷的腳步頓住,海一樣深的雙眼看著她,嘆了口氣。
兩人停在回廊處的小亭里,宗雷低沉的聲音輕輕地繞在亭梁上,徐徐將素素的病一一道來。
「程姑娘,素素的情況和那只銀絲金眸獺有些相似,我曾想過,如果你能治療它的話,是不是也能治療素素的病。」宗雷深深地看著她︰「可是,終是沒來及問出來。」
月露低低地啊了一聲,不敢想像一個少女數十年如一日地徘徊在死亡邊緣,天日不可見的感覺。
她輕輕地埋怨了一聲︰「宗大哥,你怎麼不早說,要是知道的話,我昨天就來看看了。」
她的表情帶著一絲不知從何而起的嗔怒,讓宗雷微微一怔,苦笑。
他只是抱了一絲希望而已,何況天座和蓮已經找到。回陽天丹也能救回素素的命。
在沒有見到本人前,月露猜想過又高又壯身板結實無比的宗雷的妹妹會是什麼樣,但真正見到了,竟是忍不住心里一酸。
靜靜躺在屋里躺椅中望著窗外鳥兒鳴叫的小女孩,瘦弱得似乎微風都能把她吹跑了,蒼白不見一絲血色的小臉還沒有巴掌大,整個人給人一種羸弱不堪的感覺,她羨慕在看著鳥呼呼啦啦撲著翅膀,表情讓人心里狠狠一痛,眼都酸了。
月露看到的還不只這些,素素體內的那團代表本命生氣的氣團,既柔弱又微小,給她一種只要稍微遭到一點沖擊立刻就會潰散的感覺。
正在這時素素輕輕地起身了,那氣團竟然在她動作時晃悠著看似就要散了一般,駭得她心里驟然一緊。
怎麼會是這樣?她從沒有見過一個氣團弱成這種樣子的人,倒是在將死之人身上見到過,按理說弱到這種程度根本無法支撐住身體的生機,這孩子竟能活到現在實在是天可憐見了。
忽然她心里微微一動,凝目望去,有些恍然。這孩子的氣團雖弱但卻自有一種堅忍不拔的韌性,不管弱到什麼程度,它都在頑強地堅持著,那種天荒地老也要生存下去的意念讓她微微動容。
月露眼里有些發紅。為了這個堅強的小姑娘。
她根本沒注意到自己已經停了下來,宗雷也默默地陪她站在原地看著自己的妹妹。
「宗大哥,那就是素素嗎?」。月露抑住感動的心情,輕問道。
宗雷無聲地點了點頭,眼中的疼惜和溫柔更甚以往,這抹溫柔被月露準確地捕捉在眼中,終于恍然大悟。
那個小巧素淡的錦囊……
宗雷忽然不贊同地皺起了眉頭,眼中又換上無奈的神色,月露回頭一看,也是有些好笑又有些心疼。
小姑娘在屋里偷眼打量了一下,慢慢地起身走到窗邊。又小心冀冀地打開透明的窗子,一臉開心地看著外邊忽然飛來的一只蝴蝶。
表情既驚喜又興奮,蒼白的小臉上烏溜溜的眸子靈動可愛。
「啊,小姐,快回來,著涼了怎麼辦?」屋里傳出一聲驚呼,一個小丫頭進入視線,急急地過來扶她。
素素失望地扁扁小嘴,看著蝴蝶被驚走,道︰「靈珠,你把我的蝴蝶嚇跑了。」
靈珠把她扶回躺椅上還不停地念念著︰「我的好小姐啊,等你身子大好了,別說是這蝴蝶,即便是你想看蒼茫山里的凶獸都沒問題。現在還是得小心些,萬一著涼病著了,那又得急死大家了。」
素素喃喃道︰「我這身子真的能大好嗎?」。
靈珠一臉喜色︰「小姐以為呢?」大少爺說煉那什麼丹的最後一味藥也找到了,那是不是就代表著小姐的病就快好了?
素素甜甜地一笑,轉頭看著窗外,眼中的渴望越來越強烈。
「對了,小姐。」靈珠忽然想起剛前邊傳來的信兒︰「听前邊的人說,贈咱們藥的那位小姐已經到府上來了呢。」
素素的雙眼一亮︰「真的?」
「當然是真的。」帶著濃濃笑意的聲音低沉悅耳從門口處傳過來,素素轉過頭軟軟地笑起來︰「哥哥。」
宗雷大踏步走進來,輕輕揉揉她的頭︰「又調皮了?想要蝴蝶的話,哥哥給你抓回來?」
素素連忙搖了搖頭︰「不要啊,哥哥,如果它也被關在屋子里的話,它肯定會難過的。」
站在門口處的月露心中一嘆,這孩子的性格倒和她哥哥一樣呢,都是這麼善良。(話外音,是你下意識把他美化得太美好了吧。)
素素疑惑地歪了歪頭︰「哥哥,你說的那個漂亮姐姐呢?」宗雷笑著回過頭。
屋里的三人同時看過來,月露也不好意思躲著了,輕輕地從屏風外走了進來。
素素和小丫頭靈珠的眼楮同時睜大了。
「好漂亮的姐姐。」素素喃喃道。
月露臉微紅,被人當面直言夸漂亮還是第一次呢,尤其從一個孩子口中听到,倒是讓她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屋子里的溫度很暖和,似乎是恆溫。在偏角的窗口處留有通風口,所以也不悶,空氣很流暢,有一股淡然的淺淺的清清花香。
月露不知受了什麼影響,走到素素跟前時竟忍不住也伸手輕撫了一下她的頭,柔聲道︰「素素也很可愛哦。」
她感覺自己的心智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成熟過。
素素有些痴了,看著她神情有些呆呆地,反應過來後蒼白的臉皮上愣是飛過一絲紅暈,她喜歡這個姐姐呢。
宗雷會心一笑,伸手拍拍靈珠的腦袋,小丫頭這才驚醒過來,亦是呆呆地去倒了杯茶,呆呆地端過來。
月露笑著道了聲謝,這丫頭竟然臉紅了。
素素看得咯咯直笑,貓一樣小聲小氣的,不小心竟嗆住了。
月露和宗雷同時嘆了口氣,伸出手要去撫她的頭,兩只對比鮮明的手在素素的頭頂「不期而遇」,無法抑制地輕輕踫了踫。
月露愣了,臉皮刷地紅了起來,連忙收回手。
宗雷頓了頓,還是順勢落在素素頭上,深眸中的情緒一波又一波地翻騰。
素素靈動的大眼楮猛然一亮,在兩人之間滴溜溜地轉啊轉啊,看著姐姐臉上那一抹羞紅,頓時開心了。
「姐姐,姐姐,」素素伸出手拉拉月露的衣角。
月露下意識露出一朵溫柔地笑,道︰「素素怎麼了?」
素素狡黠地一眨眼︰「姐姐,我哥哥人很好哦,你來當我的嫂子吧。」
——當真是一語造成石破天驚的效果啊。
月露的臉再度刷地一下變成大紅隻果,也不敢看宗雷的臉,嗔怒地輕輕掐了一把小女孩的臉蛋︰「真是,素素你亂說什麼呢。」
素素咯咯笑了起來,腦袋在她身上蹭了蹭,小貓一樣的滿足。
好久沒看到她這麼開心過了,宗雷在她們旁邊輕笑。
嬉鬧了一會兒,又笑又鬧的素素有些支撐不住了,微微有些喘氣,說話上氣不接下氣的難受,月露連忙讓她好好休息。
身邊有讓人安心的氣息,抓著月露的手,她很快地沉入夢鄉,嘴角兀自帶著一抹甜笑。
「這丫頭,真是鬼精靈。」月露給她蓋好輕被,點點她的額頭。
「她很久沒有像這樣開心過了,謝謝你,程姑娘。」
「宗雷大哥,你太客氣了,我也當素素是妹妹呢,當然要對她好。」說完似乎感覺這話听著有點歧義,連忙握著素素的手借口看看她的身體轉移開注意力,臉皮上還有些熱。
素素的身體底子的確是差到極點,就這麼一會的折騰,氣團的感覺更虛了,月露思考了一下,尋問地看了一眼宗雷,宗雷點了點頭。
元氣輕車熟路地探入素素的身體,不過畢竟是一個大活人,月露的舉動還是顯得小心冀冀,元氣如觸角一樣沿著經脈循走全身,隨著時間的流逝,素素的身體情況如明鏡一樣展現在眼前。
和氣團一樣,經脈脆弱,肌肉松散,髒器虛弱都在預料之中,預料之外的感覺就只有一個字——純,這小姑娘的身體給她一種有如水晶般純潔無暇的錯覺,似乎在看一塊上好的水晶石。
月露忍不住有些驚嘆。
元氣來回循走一圈後開始輕輕地接觸氣團,她決定還是直接把自己的元氣灌輸進去一點看看效果,畢竟小姑娘缺的是本源元氣,而她的元氣純論生機而言,這天下還真沒有幾個能比得了她的。
元氣在輕輕地一點點試探地接近氣團,倏地,月露閉著眼的臉一片震驚。
感知中,在那團虛弱氣團的最核心處,深深地隱匿著一股無上的威壓,本來它是安靜地,可是當她的元氣一接近,它似乎就嗅到氣味一般蠢蠢欲動,有種勃然欲發之勢,素素虛弱的氣團在這種沖擊下險些潰散。
月露蒼白,元氣飛快撤離,那股威壓才消停下來,她虛弱地睜開眼,還有些後怕的心悸。
「程姑娘?」宗雷眸子一凝,輕道。
她微一遲疑,道︰「我再看看。」
這一次不敢太接近,只遠遠地圍著不引動威壓的距離用心去感知,那種奇特的威壓給她一種莫名的熟悉之感,在隱隱地吸引著她靠近。月露心疑之下更加小心,慎重地觀察,臉色一點點變得凝重。
她想起關于宗家神之血脈傳承的消息,這種威壓,如果沒猜錯的話應該就是來自于宗氏先祖的神氏。
再觀察了一會兒,月露總算發現了素素的身體變成這樣的原因,隱而不發的神之血脈藏匿在她的氣團最深處,有規律地吸食著她的本命元氣。如果素素的身體強大的話,這一點點的量自是不需要擔心,可如果從幼兒時就一直這樣的話,損傷了本命元氣根本的素素根本無法供應這種吸食,長期以來,新生的元氣根本追不上被吸食的速度,這樣身體好得了的話才怪了。
難怪啊,素素的氣團這麼弱,隨時有散掉的危險,身體中有這麼一個吸血鬼,不弱才怪。
可是要將這神之血脈驅逐那根本就是天方夜譚,因為這血脈也是素素身體的一部隊,能不能驅逐不說,就算能那也是會要了命的。為今之計,只有增強素素本命元氣的再生速度,直到超過被吞食的速度,她的身體自然就會好起來,說不定還會得益于此。
腦子微微一轉,其中的機密就融會于心被看得通通透透,不過月露反而嘆了口氣。
要增加素素的本命元氣,用她的力量去支援是現下最好的方法,可是這神之血脈也不知是何方神聖留下的,和她的力量有一種微妙的引力,一接近就會使其躁動,以素素現在的情況,一旦它暴發了決沒有活下去的機會。
忽然想起宗雷和沈前尋藥的事情,難道……
想及此處,她連忙將元氣撤了出去,睜開眼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