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月露把自己查到的情況一一細述。宗雷有些眉頭輕皺。
在旁邊一直緊張地看著他們的靈珠丫頭一臉崇拜的表情︰「程姑娘你好厲害哦,才第一次看就知道得這麼清楚了,連沈老爺子都沒有你厲害呢。」
月露微一愣,看向宗雷。
宗雷也點了點頭︰「沈老也是在素素旁邊貼身觀察了二十年才有了這一說,想不到你只用不到一辰時就弄明白他二十年才弄明白的問題。」
他心中升起一絲希望,既然她真的有這種本事,那是不是可以像治療那只獺一樣救治素素?
面對兩人期盼的目光,月露神色微黯,歉然道︰「對不起,宗大哥,素素的情況有些特殊,我不知道沈老平時是怎麼給素素調理治病的,不過我可能辦不到了。」
靈珠的表情一急,帶著哭腔道︰「怎麼會?程姑娘,你這麼厲害,連沈老爺子都不如你,你肯定是有辦法的,對不對,求求你了,救救我家小姐吧。」
小丫頭關心則亂,被月露的表現打動的她完全忘記了那位沈老爺子還有一個救命之法。
模模素素的腦袋。月露看著宗雷︰「宗雷大哥,我听說你們宗氏是上古神氏的嫡系血脈?」
「是,這件事度都大部分人都知道。」宗雷很快理解了她意思是︰「莫非就是因為這個?」
月露沉默地點點頭,卻又忽然想到一個問題︰「既然如此,那你們有沒有試著找一個同樣身負神之血脈的人來試試?」
宗雷聞言卻是默然苦笑︰「找過,如今繼承神之血脈的人並不多,而那些人的門檻很高,大多數不屑于理會我們這樣的小家族。後來還是沈老出面請了一位回來,可是他同樣束手無措,連素素到底出了問題都沒有找出來,只說以她如此之體弱,活到現在真不容易,僅此而已。」
咦?月露奇道︰「那他有沒有說在檢查的時候發生過什麼特別的事嗎?比如面對素素體內的神之血脈時出現沒出現什麼反應之類的?」
宗雷好半天沒說話,只定定地看著她,看得她臉發紅,不知所措。
「你,莫非能找到素素體內的血脈?」半晌,宗雷才沉聲道。
啊,月露心里一頓,明白了問題的關鍵,並不是說繼承了神之血脈就能找到這血脈在身體中的存在的,因為它融在身體中魂魄中,找無可找,像她這樣直逼血脈的估計沒有多少人做得到吧。
那麼如果是這樣的話,讓這些人找到問題的關鍵都不行,更別說引起什麼特別的反應了,那麼說來。極有可能素素體內的血脈只對她的嬌蘭血脈敏感嗎?
對了——她一拍掌︰「宗雷大哥,那為什麼你和伯父不試試看呢?」
靈珠倒吸了一口氣,她們是主子身邊的貼身人,關于家族的很多事情主子們都沒有瞞他們,所以對宗氏一族近乎是忌諱的血脈傳承問題也是知道得一清二楚,也自然知道,就是因為少爺的血脈一直未覺醒才能活到現在的。
關于這些已經是宗族的秘密月露自然打听不到,所以在听宗雷緩緩道來後,也是一驚,因為這種現像完全打破了她對神之血脈這東西的認知。
「原來還能這樣?不但非福反而成禍了?」她忽然有些莫名的心悸和慌亂,似乎有什麼不好的事情已經發生,但她卻抓不住,她不知道是什麼事,但一定是跟她有關的,即使不是她的事也肯定是周圍的人。
鬼使神差地,她突然道︰「宗雷大哥,能不能讓我幫你檢查一下?」
說完,心里一悚,馬上明白讓她心悸的事定是和宗雷有關。
宗雷也是一怔,雙手不自覺地突然握緊,然後又放松。淡笑道︰「我沒事,能活到現在就是因為血脈沒有覺醒,這卻是不用擔心的。」
他的笑淡淡地又暖暖的,月露有些慌悸的心奇跡般地迅速被撫平了,下意識地點了點頭,跳過心中的異樣。
「既然這樣的話,」月露發愁地擰起眉頭︰「該怎麼治療素素啊,她的問題其實並不算太大,但對象是素素的話治起來卻有些麻煩啊。」
宗雷眼中閃過一絲笑意︰「程姑娘忘了那株天座和蓮了?」
月露恍然,這才想起來沈前那時候說是救人用的,可是用天座和蓮就能救素素嗎?可是天座和蓮好像並不對素素的癥啊。
天座和蓮自是不行,不過回陽天丹肯定沒問題。
感覺虛驚一場的月露這才放下心來,忽然感覺不對,星子一樣的雙眸刷一下瞪過去,嘴撅得老高,小聲嘀咕道︰「既然已經有了辦法了還請我來看什麼,哼,害得人家白擔心一場。」
說著把頭扭向素素一邊,氣鼓鼓地樣子。
靈珠這會兒也想起了這檔子事,見自家少爺有些無措的樣子,忍不住噗嗤一聲小聲笑出來。
宗雷感覺有些窘迫,不知道要怎麼哄一個生氣的少女,好半天才勉強拋出一句︰「沈老說,回陽天丹已經範屬仙品,失敗的幾率也很大。」
月露無語,這話的意思是不是說請她來看看其實就是當個備胎用的,萬一煉丹失敗還多一條路走?
宗雷當然沒有這個意思,他只是關心妹妹心切,這個道理月露當然明白。所以她蹂躪了一下衣角,沒好氣地拋個白眼。
宗雷放心了,因為一般在這種情況下他**向父親拋白眼時,就說明她沒有在生氣了,以此類推,她也應該是這個意思吧。
雖然最終沒有什麼結果,但也不是沒有收獲,關于素素的治療月露現下還是能幫得上忙的。
素素這麼多年能活到現在,沈前的功勞當居第一,就是他用各種丹藥養著素素的本命元氣,一直拖到現在。
借用他的辦法,月露發現自己比他更有優勢,其實也很好辦,只要把素素的氣養起來就行,對于草藥,如果她說不行真不知道還有多少人敢說行了。
回陽天丹的功效宗雷也細述了一遍,這種位列仙品的丹藥其所需的大部分藥材竟都在天品以上,其最大的功效,只要人的一口氣還沒有散盡,哪怕已經死了十年只要身體不腐也能讓人重新活過來,當真是活死人之能。除了能救人于生死之間外,還可以從根本上改變一個人的體質,據說這些效果即使針對神氏都有用的。對于區區凡人更是手到擒來。
用回陽天丹從根本上改變素素的體弱,以仙丹的藥力提升她的本命元氣幾百倍也是綽綽有余,在此基礎上,就能負擔得起血脈所吸食的元氣了。
其實用這種仙丹來救素素真可謂是有些浪費了,不過只要能讓素素徹底好起來再沒有後顧之憂,沈前和宗氏一家根本就不考慮這個問題。
這樣細細一推算,素素身子大好的機率就在百分九十九以上了,而且就算煉丹失敗月露也不怕,有她在還讓素素出大問題的話,那她也就愧對自己的本命神通了。
在宗府逗留了一天,陪素素說笑玩鬧了幾次。月露才請辭離去。
好不容易有人陪著玩,而且還是個她也喜歡的人,素素自然是舍不得的,月露保證了幾次才讓小姑娘淚眼汪汪地點頭應了。
然後月露在宗府幾乎所有下人的好奇目光中落荒而逃。
回到元上派駐地,實三環歡天喜地地迎上來,面對他小狗一樣期待的眼神,月露才想起了這件事,無力了。
唉,這當口提這樣的要求,不是有一種挾恩圖報的意思嗎?
月露揪著頭發想了很久很久。
……
拋開這些惱人的事情,接下來的幾天月露過得還是很開心的。
話說有什麼樣的主子就有什麼的下人,宗府的人都和他們的主子一樣性子和善,那些投機鑽營早被清出去了,所以在這樣的大環境下,面對眾人的善意和奇怪的過了頭的關心,月露還是挺開心的。
不過這幾天一直沒見到宗雷的爹媽,據說是出去很久了,讓月露在莫名松了口氣的同時還有些好奇,不知道宗雷父親的聲音到底有沒有素素和下人們說的那樣大。
這幾天也是素素最開心的日子,甚至有生以來也很少有幾次這種快樂。
這樣的功勞少不了月露,她回去後細細琢磨了一番,自己的元氣不敢用,但不代表就不能用了。回去好一番翻騰,拖著畢陽和雲楚在度都大小商鋪里轉悠,帶回家眾多補養元氣的草木,用自己的方法瘋狂摧生,讓藥效能達到最大的效果後,帶去宗府。
她的想法很簡單,從結果來看也很實用,將這些藥的生機用自己的方法精煉後灌入素素的氣團中,在不必驚動血脈的同進還補養了她的元氣。
這麼幾天功夫,素素的精氣神一天比一天好,上午還只能被扶著走,下午就能自己走了,那臉上很久沒有見到的紅暈讓許多年長一點的下人都紅了眼楮。
素素在更年幼一點的時候,因為沈前的調理身體尚還算行,最起碼跑跳還是敢的。後來隨著年齡的增長,血脈吸食的加快,她的身子越來越弱,直到今年有油燈枯竭的現象,連話都不能多說了。
現在這樣,慢慢地自己一步步小心地走在庭院中,看著滿院奼紫嫣紅的花,照著暖哄哄的太陽,感受著久違的自然之風,素素忍不住掩住臉,眼淚一滴一滴如水晶一般滑落,藏在周圍的下人們哪一個沒有雙眼通紅的。
這一幕看得月露也是心中酸極,拍著撲到她懷里的素素感嘆萬分,一個生下來就不用為生命擔心的人,根本無法想到他們能站在風雨中、站在陽光下笑看天空的尋常舉動竟然也能讓人如此激動。
有這樣的效果所付出的代價讓月露也很是咋舌,她還是低估了素素的血脈的可怕,隨著身體的漸好,吸食的速度也加快,而且有限于體質素素無法修煉,根本不能吸納天地靈氣,就是說即使生活在靈氣濃郁的環境中也于事無補。
為了讓素素無拘無束地跑起來,短短的四天,被消耗掉的草藥已累計到三千株,還全是她摧生過的,怪不得沈前會選擇回陽天丹這樣難找材料也難煉的仙丹,而不是依靠調養讓她活命了。
還是選擇回陽天丹要更保險一點。月露此時想起了藍蘊天心石,有那顆石頭,回陽天丹就是個渣,不過天心石應該是神品之上的寶物,找都沒地兒找去。
不過因為這顆石倒讓月露想起了一個辦法——凝練。
「嗯,回去就著手試試吧。」
「姐姐你要走了啊。」素素依依不舍地拉著月露的衣角,眼楮飛快地紅了起來,讓她汗了半天,她知道,這根本就是小姑娘演戲來博同情的。
「鬼精靈,姐姐還得回門里,明天器煉大會就要正式向外人開放了。」還是解釋吧。
「哦。」素素悶悶不樂地松了手,小聲嘀咕︰「早說了讓姐姐住過來嘛,姐姐又不願意。」
在家長不在家的時候住男方家里——月露臉又刷地紅了,為自己這個離譜的想法而紅,她狠狠刮了一下素素的小鼻子,別以為她不知道她在想什麼。
「咯咯。」目的敗露的宗素素小鹿一樣跳開,一把把她推向不知何時過來的宗雷身邊︰「哥哥,姐姐要走了,你一定要把她安全地送回去哦。」姐姐這麼漂亮,打主意的人肯定多,嗯,找個時間一定得提醒一下笨哥哥。
時間已是黃昏,江南園林般的宗府在沐浴在艷紅的陽光中,說不出的艷麗,也有一種奇妙的曖昧。
月露已經習慣了和宗雷無聲相對,神色眉目間對方的意思就領會在心。
「宗大哥,不用送了。」眼見府門在望,月露更希望他回去照顧素素,畢竟父母不在家,放小姑娘自己在家總是讓人不放心的,雖然有很多下人。
「那……」
話音陡然頓住,兩人表情同時一凜,轉頭看向南方。
驚空遏雲般的長鳴聲劃破天空,一道速度快如流星的黑影肆無忌憚地從遠方橫空而現,鷹鳴聲聲聲桀利,透著種天空下唯有我的霸氣。
對月露來說,這聲音很是震耳,對宗雷來說,這聲音卻很熟悉。
果然,那鳴叫的巨鷹在攪得度都的天空秩序一片混亂後,速度放慢下來,不過一眨眼的功夫,巨大的黑影就籠罩在宗府前方。
好快,這是什麼變態的速度,月露心中吃驚,不過下一刻,她更加吃驚,因為她听到了一個很久沒听到幾乎都快忘記的聲音。
「咦?這不是丫頭嗎?怎麼也在宗府?」巨鷹穩穩地停在空中,不用翅膀也不會掉下來,听語氣,鷹背上的男人似乎有點驚訝。
「你是……」月露忍不住向前一步。
那人爽朗地大笑起來︰「哈哈哈,丫頭,不過幾年未見,連叔叔都忘了嗎?」。
月露激動地看著那個記憶中灑月兌神俊的男人跳下來,他風姿依舊,依然一身紫袍,臉上的笑容也是如斯熟悉︰「紫衣叔叔?」
陳方突然的大駕光臨出乎了度都任何一人的意料,有人喜有人驚有人苦惱,各門各宗的態度先不說,宗府里某人的嘴中開始發苦了。
「宗天破,老友來了,還不備酒相迎,不是說定要和我分個輸羸嗎?」。陳方哈哈大笑的聲音很巧妙地傳遍宗府但又不會擾到別家院子,重逢丫頭和再見老友的喜悅讓他心情舒暢。
月露的視線刷地投向宗雷,不是說他父母不在家嗎?
宗雷已經怔住了,眉頭跳了跳,半晌沒擠出一個字來。
宗天破很想裝沒在家,可是陳方的第二聲喚已經清晰地傳至耳邊,以示他已找到他了,即使他裝沒在以這人的性子也會把他揪出來。
惱羞成怒啊,丟了老臉的宗天破一聲巨吼,跳出臥房,陳方已經拎著兩個晚輩駕臨夫妻兩個的主院了。
「陳方,別以為你修為高了老子就會怕你了,你敢和我拼酒的話,不把你放倒三天三夜,你就得跟我姓。」
……還有這說法?眾人無語。
這一通巨吼震得月露頭暈眼花,耳朵嗡嗡作響,總算領教了所謂聲音如雷的真實意思了。
琴娘神態自然地走出來,先和陳方打個招呼,然後十分之態度親切地走向月露,慈祥地看著她︰「你就是救了素素的程姑娘吧,這才剛一回來就听下人說是個比天仙還漂亮的妙人兒,真是听聞不如見面,那天仙怎麼比得過姑娘呢?」
直面宗母,月露有些慌亂,眼皮都不好意思抬,臉上羞成一片,智商全無,傻傻地立刻就真以為兩人才到府上呢,宗雷在旁邊哭笑不得。
陳方一臉狐疑,他們才回來?不對啊,明明一直就在屋子里嘛。
宗天破當然不會由他說破,巨掌一拍,拖著他和宗雷進屋,把一大一小兩個女人丟在外邊了。
最後有沒有拼酒月露不知道,當她坐在巨鷹身上和陳方回元上派駐地時,已經快要嘔死了,明明什麼都沒有嘛,為什麼會有做賊心虛的感覺呢?到底在心虛什麼呢,她明明是客人啊,是客人啊……
一直沉浸在自己情緒中的她,自然沒有發現巨鷹在度都橫行而過引起的巨大動靜了,直到回到駐地,那噪雜聲音才將她驚醒,一醒來就對上了陳方十分玩味的眼神,臉又紅了。
我不心虛、我不心虛……
陳方突然回歸對元上派來說是個大好事,他人脈比較廣,哪里都有朋友,器宗亦然,他一來這次器煉大會他們元上派說不得就能多佔點光了。
听他們熱熱鬧鬧說著器煉大會的事,月露相關的記憶立刻復蘇,恍然想起了自己簪子里,似乎還有不少寶貝呢。
——不過,早已被她忘掉好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