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頭,這些東西除了這兩樣雖然珍貴但並非不可找的仙品外。其余這些全是早已絕跡的神品,尤其是這些果子,我等竟不能認出其所出何處,有何功用,」銀須老頭的表情忽然轉肅︰「事關重大,你能不能告訴老朽這些東西是從哪里來的?」
其余老頭都不約而同地安靜下來,齊齊地注視著月露,而陳方也挑了挑眉,不悅地看著銀須老人。
神品,除了天地自生的寶物外,大多數是上古神氏親手煉制,在那個時代,這樣的東西或許並不是稀罕物事,但在現在來說,每一樣出生都可能會帶來巨大震動。在坐的幾位器宗老祖,即使以他們現在不以物驚的心態,也有些抑制不住了,不過到底是修養已經很深,這些貪念也不過浮雲般一晃而過,剩下的就是止不住地激動的好奇。
月露敢在他們面前露財,其實就是因為相信陳方。相信這些修為通玄的老人,她的一雙眼楮還看不透更深層的東西,但一些浮于淺表的東西還是能看到的。
「這倒不是不可以,」她淺淺一笑︰「不過可能要讓諸位前輩失望了。」
「紫衣叔叔,」她又把目光轉向陳方,問道︰「你還記得當初你把我的嬌蘭之身轉移到谷里的深潭嗎?」。
陳方略一忖,似有所思地點了點頭,看著老頭們急切的表情,把當初的事略一表述,月露很快接過話頭,把剩下能說的挑撿著說了。
不說眾老者,即使是陳方也有些心中暗驚。
神宮,牽動關天下不知多少人的心,而這丫頭竟然在化形前就深入了一座疑似的神之宮殿,這份際遇,就是福緣再深厚的人也要深深嫉妒吧。
「飛走了?」銀須老者忍不住激動地嚷道︰「怎麼會飛走了?」
旋即他又冷靜下來,長嘆一口氣︰「果然是神之宮殿,該是你的逃不掉,不是你的永遠也找不到,緣分啊……」
月露有些遲疑,咬了咬唇︰「紫衣叔叔,諸位前輩,不知對于蒼茫深處那處存在有什麼看法?和我遇到的這個神宮有什麼區別嗎?」。
這一問立刻讓大殿再次肅靜下來,她只感覺一道道靈覺在身邊交錯而過,應是他們在暗中交流,然後又是銀須老者當先出言。
「依你所說的情況看來,兩者應該是完全不一樣。」他撫了撫胡須。轉首向陳方︰「混小子現在應該比我們知道得更多吧。」
陳方手掌輕按地面,十分瀟灑地換了個姿勢︰「不錯,倒是正想和你們說呢。」
「如果猜想得不錯,丫頭你所遇的神宮應該是洪荒大災難之前一個神氏所留的,而蒼茫深山的那座,卻應該是大災來臨之前眾神聯手所築,這就是最大的區別了吧。」
「眾神?」月露一聲驚呼︰「聯手所築的?」
她忽然想起自己所做的幾次夢,夢中那隱隱約約的感應和暗示以及戰王所說的奇怪的話,這其中有什麼聯系嗎?
「我在魍冥河徘徊良久,又探入深處,卻只能得到這一點線索,但神宮的路線卻還是一無頭緒,若是所料不錯,若欲前往神宮,只有一個途徑和辦法了。」陳方的雙眼發亮。
銀須老頭和眾老者交匯了一下靈堂,眯著眼沉道︰「神宮寶鑰。」
「不錯,正是神宮寶鑰,卻不知道這寶鑰天下一共出了幾把了。」
殿中氣氛有些凝重,月露左看看右看看,撇撇嘴道︰「諸位前輩,今天到這里來。是給晚輩煉制寶器而不是商量神宮的吧。」
銀須一滯,繼而哈哈大笑︰「不錯不錯,倒是本末倒置了,丫頭,你想要個什麼樣的寶器?盡管說來。」
其余老者亦是面帶微笑地看過來,其中一個長得非常有張三豐的老者忽道︰「小丫頭,莫非你想用這些神品器材煉制?」
銀須頓時不笑了。
月露展顏一笑︰「那當然啊,有好的為什麼還用差的啊。」
聞言銀須的老臉都苦皺了︰「哎,丫頭片子,你倒說的甚是輕松啊,你知道不知道這神品的東西有多難煉啊,想累死我們這些老骨頭嗎?」。
他手一指那天之霓錦︰「此紗名為天之霓錦,是上古時天霓仙蠶所吐之絲織就,其結實程度無論是地府陰火還是血焰離火盡皆燒之不毀,且它輕靈飄逸比**尚還尚還輕巧,加之顏色鮮艷有五光華十彩色,因此為仙女們所喜,你所得的這一匹正是五光中的粉光霓。」
又一指天霞石︰「天霞石,相偉乃蒼茫深處某峰的特產,其形千變萬化,大可推山填海,小可微比汗毛,只有九重天雷電才能傷它分毫,更有其它無數人所不知的神妙之處,即使上古神氏煉制神器都要用到它,可想其珍貴了。」
「這火鳳棲木,乃是在上古神火鳳女吐息中生出,當時天下僅有三株,可謂無堅不摧且生機不滅。」
「不說別的。要將它們煉化就非同小可,更遑論還要將之煉為寶器?」銀須吹胡子瞪眼。
「張三豐」笑看著銀須,嗤笑道︰「難道清言你還怕了不成,這可是萬載難逢的好機會啊,說不定這其中
就有我們的大機緣呢?」
清言沒好氣地道︰「你就知道這大機緣,要是中途被吸成人干可別怨我沒提醒你。」
「張三豐」又挑眉道︰「即是說,你要放棄了?」
清言無語,翻個白眼氣咻咻地轉向月露︰「既然要煉那就煉,不過現在還不成,等我們準備妥當了再說。」
還沒等月露說話,陳方拍案而起,朗笑道︰「好極,就等你這句話呢。」
其他幾人都呵呵呵笑起來,清言頓時氣道︰「敢情都串好了要耍老頭子來的?」
……
四個方時後陳方還要留在殿中和老頭兒們敘會舊,月露自己從大殿出來,在殿外青袍人的帶領下在偏側一處小殿暫住了下來,依照老祖們的吩咐,她必須在這幾天中將自己的狀態調整到最好的巔峰。
在前邊器煉大會隨便地逛悠了幾圈,終于明白這器煉大會的作用了。天下煉器,有千萬道之不同,器宗在這方面得天獨厚,但亦有些宗門手段同樣不凡,這大會讓天下煉器者相互交流勾通有無。而借此時,求器者也紛紛來至。
場面很是熱鬧,煉器的,買賣法寶的,還有請教器煉之法的,多如牛毛,不過這些已不關月露什麼事了,對于三天後的煉器,她畢竟還是有些緊張的,神品器材最終煉成的寶器會是什麼樣子呢?
陳方從大殿出來的時候,月露拉著他期期艾艾地把實三環的事講了一遍。然後滿懷期待地希望他請宗天破出手一次,這是她能想到的唯一兩全齊美的辦法了。
陳方的眼神當下變得有些古怪,想起昨日去宗府的所遇,忽有所得,頓時哈哈大笑著應了。
當晚,他就拎著實三環去了宗府,至于探听到了什麼別人就不得而知了。
……
三天的時間忽忽而過,月露靜心寧神地閉了一次小關,直到那個青袍弟子過來喚她。
老祖們煉器的地方並不在浮羅殿,青袍弟子帶著她一路破空雷行,直至來到度都百里外的某個谷地。
山谷地壁絕障,深有百米,寬有千米,地面上合部鋪就了一導黑金色的剛石,神秘的雲紋布滿整個剛石地面,六位老祖分位而坐。
月露才站在地面就感覺震撼了,陽光從頭頂百米的天空灑下,只照亮了這一片谷地,六位老者表情嚴肅,氣勢浩蕩,體內的氣團全力展開。
巨大無匹的壓力籠罩著谷地,青袍弟子臉色發青,呼吸困難,連站都無法站住,深深地伏在地上不敢起身。月露並不比他好到哪兒去了,只是盡全力運轉元氣,才稍微好些,直到腦竅清明,識海不再動蕩,適應了這可怕的壓力。
清言伸手一指,青袍弟子如輕煙一樣悠悠地飛到谷頂,然後他才破空離去。
「丫頭,你可想好了?」
清言喜笑怒罵的神情不再,雙目中的精芒如劍一般銳利,老邁的身軀在這空蕩蕩的谷地中,竟有種鐵峰一般的錯覺。
而其他五位,表情一致。濤天的氣機將整座山谷化為禁區。
要煉些什麼,能煉些什麼,這是三日前眾人已商議好的,月露此刻怎麼能反悔?她深吸一口氣,艱難地點了點頭,心中砰砰作響。
清言閉上眼楮,谷中轟然而動,在月露的震驚中,地面裂開了,十根兩人抱的黑金大柱破地而出。
蓬、蓬、蓬、蓬……
柱子上升到峰頂時停住了,頂端忽然亮起玄黑色光芒,如球般漲開,將整個山谷層層疊疊地罩住。
谷地上,雲紋光華大作,一條條神秘的線路如電芒一般交匯向六人的中心,月露感覺腳下一陣猛烈的震動,地脈聲清晰地傳入耳中,與此同時,如海洋一般的天地靈氣源源不斷地被吸納進谷中,不過片刻,已是白茫茫一片了。
「動手。」
沉沉的低喝聲回蕩在谷中,引起隆隆的回音。六人雙目怒睜,同時打出一道道印訣,龐大的元氣如海如浪撲向中間。
月露敏銳地察覺到,當他們的元氣月兌手而出後產生了某種奇妙的變化,隱隱地,一絲微妙的威壓從中透出來,天地間某種存在也開始緩緩變動。
「法則之力?」她心中低低地驚呼了一聲。
她明白了,這威壓不是神之威壓,而是天地之威嚴。
六人的印訣越打越慢,似乎重如山巒,負有千萬斤,艱難地讓月露心中想吐血,而那道道變幻的元氣並沒有散雲,而是凝聚在一起,從無到有,從無色到有色。
一團火,從那元氣中心砰然燃起,元氣如蜂般撲進去,火的顏色開始逐漸變化,白色、玉白色、女乃白色直到極至的銀亮,又從銀亮色越變越深,竟又轉化成淡黃色,這變化端得是匪夷所思。
呼……六人同時呼出一口氣,又深一口氣,天地靈氣瞬時少了一半,同時最後一道印訣如呼嘯的海風一樣打了出來。
火砰然而動,剎時間金黃如太陽,無聲無息地燃燒著,而六位老祖,臉已變得蒼白,顧不得再多,他們拋出十二顆仙級元石供祭火焰燃燒。
「九天神火。」一個名字不由自主地從月露嘴中吐出來,她已是呆住了。
天地靈氣在老祖們的回復中快速地消耗著,又通過陣法快速地斂聚著,一方時後,清言睜開了雙眼,正看到十二顆元石的最後一顆化為粉塵,不由得苦笑一聲,表情一肅,拋出一物,正是紛光霓。
紛光霓落入神火的剎那突然爆起鮮亮的粉光,氤氳得山谷粉氣蒸騰。
清言眼都不眨,印訣一道接一道沒有一瞬的停頓,元氣不要命地打了出去,再兩方時後另一位老者在他的印訣之後緊接著打了出來,清言停手。兩人的配合自然得如同一人,不出一絲差錯。
星月交錯,眨眼間已是一天一夜過去,月露臉色難看地發現,那粉光霓竟然只有邊緣處發生了一點變化,不過好在已經完全掌握住了節奏,煉化粉光霓比先前容易起來。
四天三夜,粉光霓的煉化速度越來越快,當新月升上枝頭,那團柔韌得可怕的霓錦終于化為一團粉色光華,這就是天霓仙蠶絲的本源——五光之粉光,乃是仙蠶吞食天地極光而生出的。
粉光煉成,六人同時吸了一口氣,再度打出十二顆仙級元石,閉目斂息,月露看得驚心動魄,這時也是支撐不住了。
當她從入定醒來,谷中已是另一番情景,讓她倒吸一口氣。
在九天神火中,天霞石分毫沒有變化,但谷外的天空,已變得如末日降臨,原本應是大亮的天空,已如墨一般漆黑,滾滾烏雲層層地壓在天上,沉得似乎天都要塌下來一樣,而在烏雲之上,仿佛另一個世界中可怕的凶獸即將駕雲而出。
引起這變化的是谷中的六位老祖,他們神情肅穆地打出無數道印訣在半空中繪出一個俗將遮天的大陣,隨著大陣越來越圓滿,天上的烏雲就越來越沉重,那雲後的凶獸就越來越暴躁。
此時詭異的天變早已引起外界的注意,無數的強者目光投向這里,在小谷附近的地面上、天空中,被無數的修士們堵得嚴嚴實實,但卻沒人敢靠近,那可怕的天威足粉碎天人階以下修為的信心。
「不好,快退啊……」有人扯著嗓子聲嘶力竭地吼著,人們驚恐地紛紛後退,可惜已經來不及了。
轟隆、轟隆、轟隆……如天罰一般的神怒從九天之上轟鳴咆哮地奔騰而下,大地和天空在瑟瑟發抖,如同末日來臨。
方圓五十里內,來不及退走的修士在瞬間化為虛無,離得近的如木頭一樣摔下天空,離得遠的顫拌著飛退。
「九重天雷電?!!」月露的嘴都合不攏,當神雷轟嗚著劈下時,下意識地團成一團緊綜在角落中。
九重天雷電咆哮著全數劈在神火中的天霞石上,每劈一道,老祖們就噴出一口血,血才出口就被蒸騰氣化。
月露適應過來後,用恐懼的眼神看著這六個在陳方口中只是老頭的老祖們,這就是他們的實力嗎?這九天上的變態東西們別說天人階了,據說上古時候連低階的神人都會死無葬身之地啊。
當第一輪回的九天雷電劈過之後,六老抓緊時間回復,繼而又是下一輪的引雷。
以小谷為中心,方圓五十里內成了禁地,而小谷中,三天時間當九輪天雷轟來之後,六老幾乎變成了人干,而那個頑強的天霞石凳終于煉成一團原液。
這一次,六老很干脆地用四十二顆仙品元石布了個小陣供祭神火,而他們,在面無人色地相視一看後,苦笑著入定去了,看得月露心里愧疚得無地自容,她也不知道煉神品的器材會這麼恐怖,早知道的話,就不提出來了。
六老這一回復,足足用了七天時間,而元石布的凝元陣已經快要崩散了,他們早已推算了十幾遍,火候倒是掌握得很到位。
火鳳棲木在他們的計劃中倒是用不上,清言又拋出了幾樣器材,包括天沉沙。
清言心中頗為感慨,以他的實力,獨自煉化仙品時亦是困難的,但此時,就如同成人捻蟻般輕而易舉,倒也不虧這一次所冒的險和所吃的苦頭了。
六人靈覺一交流,心中都有些沉重,五日後若還不成器,那麼他們六人絕沒有一絲生還的可能,如今只能……
不約而同地把眼光投向月露,看得她心驚肉跳。
清言咬了咬牙︰「拼了。」
所有的器材都已煉化完畢,開始進入第二階段……融合。
以極光之粉光、天霞石為主,又分做兩團,其余月露認不出的仙品器材一一融了進去,過程倒是比之前輕松萬倍。不過她很明顯松氣過早了,隨著融合的結束,六老的臉色劇變,瞬間又是面無血色,元氣以肉眼可見的方式涌入神火之中。
天地靈氣的動蕩中,月露有極為不妙的感覺,六老的生機在飛速地消失,而融合的兩團原液也在快速成形。
「……丫……頭……過……來」清言從牙縫中呲出幾個字,月露想都沒想縱身躍了過去。
此時不是自私的時候,她毫不猶豫地順著清言的示意將力量灌輸了進去。
——駭然,此刻她才知道六老所承受的壓力,不過短短一瞬,她就感覺自己已經快被吸干了,巨壓之下,潛力爆發,天地靈氣鯨吞入體轉化為元氣,轟然中她只覺得自己腦竅清明,身體輕若空氣,幾欲飄飄離地,但很快,元氣抽之一空,又有下墜感。
「……血……」清言已經快要神志昏迷了,堅持了快二十天,他不想在這時功虧一簣啊。
血?月露在到達極限的瞬間劃破了自己的手臂,血液立刻噴灑出來落在神火中。
不行,元氣和生機消耗得太快了,迷糊中只感覺六老已奄奄一息,只憑本能在堅持著,她已經急得快哭了。
倏地,一道龐大至極的靈覺如神靈般穿透遙遠的空間降臨在小谷中,天地法則在這一瞬間被改寫,兩團原液歡鳴著在爆漲的神火中瞬間成形,一道又一道的變幻莫測的陣法挾著月露的血刻印進它們的深處。
月露恍惚間看到了,一雙慈愛的如最深的海一樣深邃的眼楮,它們溫柔地注視著她,輕聲安慰她的心靈。
在朦朧得失去了自己的感知中,天地只剩下和這眼楮主人的緊密關系,直到它們遠遠離雲,她的眼淚輕輕落下。
在意識還清醒的最後一刻,她看見了兩團耀世的光華歡鳴著暢游在她身邊,一種來自于血脈最深處的沖動讓她張口吐出了一個名字︰「幻蛇。」
天空中煙消雲散,陽光籠罩大地,蒼茫各處,有幾個人心中一悸,同時遙望南方。
(快六千了,默默要吐血了,感覺到大神們果然都不是人啊,而偶是人,難怪難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