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麼?」
卒不及防被他的大嗓門嚇了一跳。雲楚的手一抖,印訣偏錯了幾分,風之靈氣立刻暴*,噗地一聲卷向四周,身周的花草凌落一地。
月露皺了皺眉,不悅地瞪了一眼畢陽,伸手輕輕一拂,動蕩的靈氣又平穩了下來。
這輕靈的一拂看得雲楚心里頗不是滋味,既有驕傲也有羨慕。
「你就不會敲門嗎?最不濟也打個招呼先啊。」月露明顯感應到從旁邊的院子中紛紛探來的靈覺,再次橫掃了一眼畢陽,手一翻,一指點出。
隨著她的素手一點,空氣中隱隱地凝起一道波紋,在畢陽不及反應的時候,一條青色的如蛇般的小鞭突兀地閃現在他臉旁,帶著細小的破風聲狠狠抽向他的腦袋。
畢陽愕然,條件反射般雙指一並,凌厲的劍氣月兌指而出,青鞭與劍氣噗的一聲對撞消散了。
月露心里暗聲叫好,畢陽這一擊反應靈活,力道控制到位。絕不少一分但也沒有多一分,而且不是刻意的控制而是完全的隨心所欲,和他一比,自己的不足也就多了。
畢陽向後輕輕一跳,挑眉︰「咦?幾天沒見,丫頭進步得太快了吧。」
「你說呢?」瞥他一眼,月露招手︰「進屋說吧,外邊偷听的人太多了。」
她雙腳微微離地,如風一般飄進了屋里,看得畢陽直眯眼。
「畢陽,你剛剛說大比取消了是什麼意思?」雲楚一進屋就追問。
畢陽懶洋洋地往長椅上一躺,有氣無力地道︰「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唄,這次的樂子似乎大了。」
月露沒好氣地道︰「你又去偷听了吧。」
「嘻嘻……」
所以說,面對某些賴皮還是無視的比較好。
要出大事,這是月露這幾天一直都有的覺悟,眾人都不是瞎子,在天上飛來飛去的傳訊符和別的宗門來去不斷的門人弟子,還有發生異象第二天被派出門去的十幾位師兄師姐,一派忙碌的景象,沒一個現象說明是簡單的,而且她也有了隱隱而又模糊的預知。
她抬頭看向北方,當日異象的來源就在北方,如果直覺沒錯的話,這異象一定是來自于最北方的蒼茫山,那麼這異象預兆了什麼就已經可以推斷一二了。
除了神宮,幾乎不作他想。
「就只是大比取消了嗎?這樣算不上是大事吧。」
她的語氣太過淡然,讓畢陽不由挑了挑眉毛︰「嘖。難道丫頭你先我一步去偷听的?」看到她能殺人的目光後才嘻笑著抹了抹鼻子︰「這當然不算大事啦,但如果再加上更絕秘的呢?比如說某個神宮的消息。」
果然。
月露一副了然的表情,雲楚卻有些糊涂了。
畢陽又歪了歪身子︰「月妹妹果然知道啊。」
雲楚忍不住插嘴了︰「知道什麼?」他都沒有听懂。
「師兄,隨後再告訴你。」月露先安慰了他一句,又轉向畢陽︰「你听到了什麼?」
「這個嘛……」摳了摳耳朵,畢陽的表情很欠抽︰「我只听到他們提到神宮……然後就被扔出來啦。」
月露的嘴角直抽搐,二話沒說,翻手給他一記凝木術。
打打鬧鬧中月露忽然一頓,下意識地站起身警覺地四顧。
畢陽反應很快地停手,凝眉道︰「丫頭,怎麼了?」
「沒事。」她揮了揮手。
是誰?誰在看她?感覺不只一個,而是很多,但是只有一個一切切實實地盯到了她身上,其余的幾個有人在模糊地尋找,有人在模糊地感應,都是奔著她而來的。不過當她察覺到之後,又都陸陸續續地消失了。
「咦?這是?」
她倏然轉頭,在靈覺的感應中,來自很遠很遠的地方,有東西在快速地接近中,速度快得駭人。初感知到還在遙遙天邊,不過幾息時間就已經到達附近了。
青元殿上,正在凝神討論的長老們一齊停住,看向島嶼的北方,閑雲的目光閃了閃,隨意道︰「是祭神壇的長訊,如果沒料錯,應該是給那個小丫頭的。」說罷手一揮,放行。
閑雲的話沒錯,他的話音剛落,那道訊簡就沖進護島大陣,仿佛沒有受到任何阻力一樣流星一般墜向卓玉峰。
空間一陣輕微的漣漪波動,一個閃爍著光華的訊簡似乎從另一個空間遁出來,月露輕而易舉地伸指夾住。
「小丫頭,許久不見,近日可好?」
驚雲的聲音猶帶笑意︰「我只為他帶一句話,不過是老話新說了,丫頭,一切都在神宮,順其自然吧。」
月露默,大老遠地從沼澤的祭神壇傳訊到南海的元上島就只為了這一句話?那個他自然不是別人,一定又是她的便宜哥哥吧,我說您老人家交代話怎麼淨讓別人傳呢?
順其自然,上次是沼澤部落的獸潮大劫,這次又是什麼,會不會又是神宮帶來的ど蛾子事?
「一切都在神宮?一切指的什麼?」她冥思苦想︰「若說我要尋找回地球的方法他已經說過了,還會有別的事嗎?對了,宗雷的血脈,還有……」
「丫頭?想什麼呢。這麼入神,這是哪兒來的訊簡,嘖嘖,好大的面子啊,讓掌門親自放行。」畢陽打量了一下那枚古樸色的訊簡,在她眼前晃了晃手。
月露不動聲色地收起來,一把打掉他的手︰「沒事,一個老朋友傳句話。」
看出她不想說,畢陽聳聳肩算了。
被無視良久的雲楚無力地道︰「我說,你們兩個總要有一個給我解釋一下吧。」
……
關于大比取消的消息,是在兩天後由各宗門正式向外界宣布,這個消息自然引起了軒然大*。
瓊天大比,自從傳承以來,很少會被取消,屈指可數的幾次無一不是有重大的事導致的,難道,這次又出什麼大事了?
大多數人自是最先聯想到幾日前的那場異象,一部分腦子轉得快的人很快也想到了前幾年那次異象,並將之聯系在一起。
散修間,除了有關系有實力的之外,象這樣的大事是得不到信息的,但這並不妨礙一些小道消息在大地上流傳,這其中還包括了其它一些信息。比如金立國國師府大開方便之門,招收出竅期以上地仙期以下的散修,比如繼靈族封族後有冀族也處于半封族狀態。
在某些渠道,關于神宮的消息還是秘密地流傳起來,所傳並不太多,但足以讓人眼紅發狂。
而在有心人的眼中,蒼茫數股大勢力的動作也盡納眼中。
但隨後幾天發生的事情,卻讓隨時關注事情動態的人們再度喧嘩起來。
元上派、南明閣、古意宗、賢宗、桐島、紫宵殿、玉麟閣、風火崖等數十個南海有名的大宗大派挨齊地昭告天下,大開門府,廣收弟子。
各宗的對收徒的要求自是不一樣,但不管怎麼說。這一舉措還是讓天下大部分人都驚動了,這其中自然包括凡人。
往日這些大宗大派招收弟子門徒門檻甚高,凡人除有機緣者很少有機會拜入門內,有心修煉者只能修煉一些不入流的煉體期的所謂功法,大部分人終生都沒有希望突破煉體期而成為真正的散修,可想而知,這次的機會該有多麼讓人興奮了。
南海的一些小門小派或者比這些大宗門實力弱點的門派本來是憋足了勁兒要在大比上一顯威風,盡可能增加本門實力,可惜這一變動頓時打消了他們的如意算盤。
這些宗門都是實力不足以得知真正秘密的門派,對于幾大宗門這種強制性取消大比的決定自是微詞頗多,甚至公開找上門去,可惜實力不足,強扭不來甜瓜,只能忍氣吞聲,更是對這些大宗廣收門徒的做法目瞪口呆。
這些宗門不是傻瓜,眼見大宗大派這種做派自是有其緣由的,自家是沒本事探得更深的秘密,但是仿效總是沒有什麼壞處的,于是不日後,這些門派也一一宣布廣收門徒。
一時間,南海更加熱鬧起來。
大宗門的收徒條件高,選不上的話還可以選擇這些實力中等的宗門,再不行的話選擇小宗門總可以了吧,這就是天下人普遍的心理。
隨後讓人瘋狂的是,陸地上某些宗門也開始了差不多同樣的舉措,于是凡人的選擇更多了,甚至于有的人抓著腦袋茫然不知所措,到底要去哪里試試呢?
在這樣熱鬧的背景之後,一些暗流也開始涌動了。
當月露得知了這一切的時候,和其他弟子們的反應比也沒差不到哪兒去,硬是驚呆得說不出話來。
听起來,這怎麼更象是一出鬧劇啊,頭上的那些宗門掌權者們腦子發的這是哪門子抽?這和神宮的事有什麼關系嗎?
這種舉動對門內的弟子來說頗有些出乎意料,不過更讓月露感覺意外的是,就在宣布廣收門弟子的第二日,她和畢陽、雲楚便接到了前往青元殿聚首的通知。
當他們到了音閣才發現,不止他們。還有門中的其他弟子也陸陸續續到來,相互之間倒是疑惑重重。
當來了三十多人後後,閑雲的聲音從音閣中傳了出來。
「都進來吧。」
月露低眉垂首地跟在雲楚身後,位置比較的靠後,她有預感,閑雲相召極有可能和她有很大的聯系。
音閣的香燃著,淡淡的香隨著若有若無的煙氣裊裊而散,閑雲半閉著雙目盤膝坐在窗邊的蒲團上,一室柔和的光線投在他身上,似有一層淡然的輝光將他籠罩。
月露不由有些屏氣,若論氣質,閑雲在她所見過的修士間是最獨一無二的,論相貌,奇海明要勝他一籌,但兩人若放一塊來看,奇海明那就是個渣。
不止她,凡是進了屋子的人都是小心冀冀大氣也不敢出,生怕驚動了貌似在養神的掌門大人。
閑雲睜開了眼楮,似笑非笑地看著眼前的一幫小家伙,眼角眉梢流轉的,是超過星辰一般的光輝。
「都到了嗎?」。他輕眼一掃︰「今天叫你們來,卻是大比之外的另一件事。」
輕輕一拂衣袍,他站了起來︰「大比雖取消了,但又有另一項任務卻要讓你們去做了。具體要做什麼,一會兒帶隊長老會告訴你們,我只要求你們一點……」
他漫不經心地向前走了兩步,語氣中帶了幾許凜然︰「我只要求你們把命拿回來就行。」
喝——眾人心中一冷,倒抽了一口氣。
月露更是心頭一震,只感覺他的目光放在她身上的時間長了些,偷偷地抬起頭,卻見閑雲看她的目光深邃莫測,讓她心里忍不住一陣狂跳,產生極為不安的錯覺。
「都記住了嗎?」。
沒人敢忽視這柔和的聲音,面色凝重地紛紛點了點頭。
閑雲擺了擺手︰「行了,我要說的也就這些,其余的事由瑞長老安排。」
眾人應了一聲,一一退出門去,月露感覺閑雲的目光落在她身上,讓她心里更是著慌。
瑞長老和懷蒼長老是同輩分的弟子,多已不在人前出現,潛心修煉,想不到這次會是由他出面帶隊。
他告訴眾人的也不多,只是將三十幾人分做了四隊,每隊九人,安排了一人做為隊長,然後又叮囑交代要做哪些準備後就讓眾人又散了。
……
音閣,眾人散去後閑雲就坐在蒲團上許久未動了,當陳方踏足而來時,迎接他的是滿屋的凝重。
「安排好了?」
「嗯。」
淡淡的應了一聲,閑雲伸指轉了轉小香爐︰「你倒是真舍得讓她去,我卻有些擔心了。」
陳方在他對面坐下,聞言輕笑︰「若是不面對,對她來說反而不好。」
閑雲點了點頭,竟把眉頭皺了起來,滿眼的不悅和冷色︰「上古的那些家伙,死了還不安生,非要鬧騰這一出禍害後人,所謂神氏……哼。」
「這也是人之常情,神又如何例外,」陳方嘆道︰「他們是神,本應是和這世界息息相關,長生不滅的存在,所以他們更希望永恆,會做出這樣的安排也在情理之中。」
閑雲斜睨了他一眼︰「你倒是觸景生情了,也對,除了神氏還沒有人有救回青離的希望。」
陳方的神色有些黯然,轉而言他︰「如果你覺得有危險,不若此次不讓他們去了不就成了。」
閑雲一聲嗤笑,眸中閃過一絲冷然︰「神已安排好人的命運,在沒有實力反抗的情況下,你覺得反抗了會得到什麼?」
他把眸子閉上︰「元上派既已交到我手里,自是不能讓它出一絲差錯。」
陳方怔怔地嘆了口氣,也不知這一聲是為了誰。
有些事,不是你說不參與就能置身事外的,高高的天空上,有太多曾經的眼楮為你劃好了路線,你必須依線而行。
煙霧裊裊中,閑雲又想起了冥冥中忽然被他看到的事︰神埋下的伏筆,最強者成了帶來希望的祭品。
和祭品相比,他的弟子們要做的,已經安全多了。
幽幽地,陳方听到閑雲很低很低的嘆息聲︰「不過是場鬧劇,唉……」
月露忽然感覺一陣的心驚肉跳,不由駭然地抬頭四顧。
「怎麼了?」雲楚和畢陽同時扭頭。
「不,沒事。」月露揪了揪胸口︰「只是有點悶。」
悶?兩個大男人納悶地互看一眼。
月露的心情忽然有些沉郁,不好的預感啊。
……
一路議論著一路回到卓玉峰後,陳方忽然到了。
「什麼?」月露訝道︰「紫衣叔叔,你又要走了?」
「嗯。」陳方看著她,忽然伸指彈了彈她潔白如玉的腦門︰「呵呵,你叔叔我天生的浪子命,安閑不得啊。」
月露退後幾步,離開他的襲擊範圍,咬了咬唇︰「可是你走了,師傅他……」
「有些事情必需去做。」陳方攔住了她的話頭︰「你師傅沒有那麼脆弱,丫頭。」
「是青離師姐的事嗎?」。月露凝目。
「有關,但不是全部。」陳方笑道︰「怎麼啦?」
「不是,只是有點不安,總覺得很不對。」月露嘀咕。
陳方心里暗嘆,不愧是嬌蘭之後,直覺很敏銳啊。
想了一想,他還是忍不住交代︰「丫頭,此去喜憂參半,見機行事就好。」
月露眼楮一亮︰「紫衣叔叔你還知道些什麼?」
「更多的不知道了,閑雲那家伙可能看到一些,總之,一切小心為上吧。」陳方忽而慨道︰「我還得去蒼茫山,不然這次陪你們一塊去,總是安心些。」
咦?去蒼茫山?月露忽然發現自己似乎把一個人給忘了。
「沙——哎呀差點忘了,」她急忙問︰「叔叔,你知道影族嗎?」。
「知道啊,我和影族中的人倒是有過幾面之緣,怎麼了?」陳方疑道。
喜上眉梢啊,月露忙把沙的事略略講了一遍,然後忐忑地看著他。
「流落在外的影族?」陳方的眉頭忽然皺了皺,想起一樁陳年舊事︰「他在哪兒?帶來我見見。」
影族,在一百多年前發生過一樁大事,族內的成員曾經莫名地失蹤過,後來都確認了死亡,這對人丁稀少的影族來說,不可謂不是一件舉族的大事。只是後來查來查去沒有查出什麼,只能不了了之,他結識影族人,正是在那個時候。
只是當沙如影子般從門外進來時,他的眉頭卻微微一動,現出驚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