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是一望無際的荒野平原。大地上寸草不生,天空灰暗陰沉,黑夜與白晝似乎在這里俱已消失,日月星辰之力無法到達這里,生命在這里止步。
百米高的上空,是凜冽可怕的風暴之海,一片片如銳利的刀鋒一般肆虐著天空,黑色的細小空間縫隙時不時出現,吞噬一部分風芒後又被世界的平衡法則之力抹去。
大地上,雖然沒有像百米高的上空那樣可怕,但風暴的力度同樣不小,一陣陣呼嘯的狂風打著旋從一個地方卷向另一個方向,在地面留下深深的溝壑。
更有許多狂風撞到一起,竟然形成一道道小型龍卷風,像蟒蛇一樣扭曲著細長的身子游動在天地之間。
在這樣惡劣可怕的環境下,人的力量是如斯的渺小,茫茫的風海中,兩人交疊在一起的身影緩慢地在地面上蠕動,每走出一步都很艱難。
宗雷停下腳步,微微喘了一口氣,大地的力量將他們保護在屏障之中。否則以兩人的肉身之軀早已被暴風撕碎了。
他抬頭看向暴風深處的地方,在那里,可怕的滅頂危機感越來越明顯,證明他們離小世界的盡頭已經不遠了,可是就是這樣不遠的路程,說不定卻需要他們走上很久很久。
從進入暴風區到現在這麼一點路程,差不多只有萬里而已,可他們已經走了快要一年之久了。
就像現在,宗雷必須停下來休息。
月露從他懷里掙月兌出來,立刻拿出大把的元石遞給他,而她的力量涌動間,已經撐起了一道結界,宗雷疲累地盤膝坐下,開始入定恢復。
在這里,連大地之力都被深深地壓制在地底,若非宗雷已經突破到真神期,所繼承的神之力更是能讓他與大地相融,恐怕兩人早已要止步不前了。
月露愣愣地看著他凌亂的頭發胡須,眼眶里有些發熱發酸,是她太過倔強固執,才會讓他置身在這樣的危險中,對不起宗雷,對不起。
她慢慢地蹲下,把臉埋在他的胸口,她知道說對不起這樣的話根本沒有意義,所以她從來不說出口。
這個男人,最不喜歡說話。最喜歡做的卻是默默地守護和支持。
她依著宗雷坐在地上,緊抿著唇看向南方更遠處的風暴,用肉眼都可以看到,那里的風更加猛烈了,而同時,她的感覺也更加明顯了。
空間異能在身體中蠢蠢欲動,與天地間的某種力量或法則引起了一絲聯系,正是這種微妙的聯系在深深地吸引著她,她有種感覺,如果不去看一看的話,她一定會後悔的。
深吸了一口氣,元氣流轉,已經變得如夜空般的意識海中的星辰開始緩緩轉動,識海中星芒閃爍,一片璀璨。
成就真神,識海也會發生質變,每一個人的特征都不一樣,但是有一點卻是相同的,那就是識海中開始隱隱地出現法則之力的雛形,正是日後進級仙階的基礎,而這種法則之力的雛形。卻和每個人的所修煉的力量息息相關。
宗雷說過,他的識海中,是一片混沌未明的世界,只有腳下生出了一方土地,而她的識海,卻是這樣一副深邃的星空圖。
星辰與星辰之間遙相呼應,首尾相接,在夜空般的星空中形成了一個個微妙的陣圖,而無邊無際的生機之力,彌漫在星空,卻成了星辰與星辰之間的連接軌道。
以月露的力量屬性來看,她怎麼也想不出為什麼她的識海會變成這個模樣,她也猜過是卓木的力量傳承的原因,可是她怎麼也想不明白,卓木是力量主木主生的神氏,和這樣的星辰夜空會有什麼關系?
搖頭不再去想這些暫時想不明白的,反正現在都是她自己的力量,總有一天會明白了。她的意識暢游在星空間,在每個星辰間觀察,甚至去觸踫參悟那些玄妙的陣圖,可惜,不知道是不是她的修為不到家的緣故,這些陣圖如同被封印了一樣,無論她用什麼辦法都無法調動一點點。
她放棄了這一舉動,回到星空的最中心,在這里,幻蛇虛浮在空中,散發出晶瑩潤透的粉潤光芒,那一抹嬌女敕的粉。是這個星空最亮的顏色,正是五光十色中的極光之粉。
自從在沙漠中動用了一次幻蛇後,她對幻蛇的煉化被打回了原型,不得不從頭開始,好在已經將它融入識海,否則這難度一定還會增加。
落難這個小世界後,每每一有時間就專心地煉化幻蛇,可惜雖然不是完整的神品,幻蛇的煉化難度也讓她直皺眉了,到現在為止她也只煉化了一半,勉強能夠和它的那一抹初生的靈**流勾通而已。
不過即使如此,幻蛇也成了她最大的底牌。
和幻蛇用意念交流了一會後,月露估模著宗雷該醒了,于是收回靈覺,回到身體中。
她的結界仍在,不過宗雷已經將他的土之屏障撐了起來,論防御,大地和土之力當為首位。
外的狂風轟鳴著地撞在結界和屏障上,卷起一地塵土,宗雷正皺著眉看著南方,注意到她醒來,伸手模了模她的頭。
月露依偎了片刻,才站起來看向南方︰「宗雷。我有感覺,就快要到了。」
「嗯。」宗雷沉應了一聲,也站起身來,把她圈在懷里︰「走吧。」
……
向南又行走了兩里地,路是越發的難走了,大地上到處都是深深淺淺的溝壑,頂著狂風向前行的同時,還要注意躲避那些從高空掉下的刀鋒一樣的可怕風芒,遇到小型的龍卷風就停在原地或遠遠地避開,這兩里地兩人竟是用了三天時間,等于每天只移動了一點點。
宗雷凝重地看著前方。即使月露不說,他也知道終于到了。
前方五百米處的空間,凡是能映入視野範圍的,狂風籠罩了那里每一寸空間,到處都是灰蒙蒙一片,影影綽綽中,可以模糊地看到狂風的那一面,似乎佇立著無數可怕的東西。
宗雷的心忍不住在狂跳,那種滅頂的可怕感覺前所未有的嚴重起來,即使見到巴蒙時也沒有這種深不見底的絕望。
「到了,終于到了。」月露直直地看著那邊,嘴里喃喃自語,她的感觸比宗雷的還要深刻,因為她不僅感覺到了那毀天滅地的威壓,還因為這種威壓識海中的星辰開始了快速地變換,陣圖與星辰斗轉星移,一個個在夜空中變幻莫測。
宗雷感覺自己的身體僵硬得不能舒展,可是月露卻如魔怔了一樣邁步向前走去。
「月露。」他臉色一變,把她拉回來。
月露轉過頭,雙眼竟是和星辰一般的亮︰「宗雷,我必須過去。」
宗雷手一松,深深地看著她,嘆了口氣把她拉到懷里,土之屏障一層一層地疊加在身上,土色的光芒閃動間,一個防御結界已經形成了。
「走吧。」
一進入那片將世界變成灰蒙蒙一片的風區,兩人便感覺自己如同激流中的一片小樹葉,無力地左右擺動,每邁出一步都艱難地如同只手拔山。
狂風咆哮著憤怒地撞在土黃色的結界上,灰蒙蒙的空間中,連上下左右都無法分辨清了。
月露咬著牙,腦海中的星圖和陣圖的轉動越發的明顯,甚至連意識都開始躁動起來,她在此時突然明白了這星空的來歷,原來竟是她的空間異能!
星辰和陣圖在夜空中變幻著位置和形狀,在夜空中構架了一個個玄妙的空間。
意識海變得更加無垠莫測了起來。
一陣陣悸動從心頭流過,讓她手腳發軟。她連忙攀在宗雷耳邊大聲地吼︰「宗雷,絕對不能被刮離地面,不然我們就死定了。」
宗雷詫異地看著她,深皺著眉頭,力量更是緊密地抓牢大地,因為風大得已經快讓他堅持不住了,兩人的身體似乎越來越輕,大有被掀飛起來的架勢。
灰暗的天空什麼也看不清,月露憑直覺指引著宗雷前進,她的生機之力成了宗雷補充元氣最好的力量。
兩人相攜在區中緩緩蠕動,前進了大約百米的距離後感覺身上幕然一松,風竟然變小了。
兩人相視一眼,反而更加的緊張,小心冀冀地以龜速前進,踏出了十米後,風突兀地停了,風後邊的世界也展現在兩人面前。
宗雷的瞳孔在瞬間收縮成針狀,感覺自己已經無法呼吸,連意識都已經凝結,時間似乎也停頓在這一刻,涼氣,從骨子縫里生出來,快速地佔領了全身。
月露的嘴唇發紫,抖得完全無法閉合,心里冒出的涼氣讓她的全身也開始抖動起來,她絕對沒有想到,原來竟是這樣的。
風區的另一邊,在兩人的一臂之遙,平靜得連一絲聲音都沒有,是的,這里完全就是一片死寂。
一望無際的空曠原野上空,一道道黑色的縫隙靜悄悄地佇立著,有的百米高,有的千米高,有的只有一米高,還有的僅僅只有寸許,它們密密麻麻地佔據了風區後邊的世界,散發著令人恐懼的氣勢。
一個個黑色的縫隙如同無數個豎立的眼楮一樣,空洞地注視著這個世界。
風,在這里停止,空氣,在這里停止,時間,在這里停止,連生命都在這里停止,這里,似乎就是末日。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月露才找到了自己的意識和聲音︰「空……空……空間,裂縫……」
這麼多,這麼多的空間裂縫,它們將這個世界切割得支離破碎,從那黑色的裂縫中,似乎藏匿著無數個世界的可怕。
月露的所有感覺重回到身體,才發覺身上疼得厲害,她心中驟然一緊,抬頭去看宗雷,臉色頓時變了。
她從另一個世界降生到這個世界,中間的玄妙和所經歷過的遭遇讓她接受眼前的景象並不算太困難,可是對于宗雷這個土生土長的蒼茫人族來說,眼前的一切已經超出了他的想象和認知,足以毀滅他的意志。
並非是夸張,而是這些空間裂縫中,傳出的那些恐怖氣息足以擊垮人的意志了。
宗雷的狀態很糟糕,他剛剛成形的法則識海在顛簸不定,混沌劇烈地攪動著,那方土地上出現了一個個細小的裂縫,眼見就要崩潰了。
他仿佛經歷了一場可怕的噩夢,這個夢正在毀滅他的存在。
「宗雷,宗雷,宗雷……」
接連不斷的呼喚聲從識海遙遠的另一個世界模糊地傳來,已經絕望的宗雷腦中漸漸回復清明,一股股浩瀚的生機之力源源不斷地從外邊傳進來,他定了定心神,引導著它們開始修補這個將要破碎的識海空間。
良久,宗雷才心有余悸地醒轉過來,睜著的眼中收縮成針尖大小的瞳孔恢復了原狀,他臉色蒼白地擁著月露下意識地後退,感覺到那股風力之後才確定自己還活著。
「這是什麼?」一張嘴,就發現自己的喉嚨又疼又啞。
月露苦笑了︰「這個,是空間的裂縫,呃,和空間法則有關系吧,只不過這里的裂縫實在太多了一點。」
她也不知道該怎麼解釋,就算是多了一點,可多到這種程度根本就是夢中才會有的一幕。她總算明白了巴蒙在怕什麼,這樣的地方,連這個世界的神氏都感到害怕。巴蒙雖說是從黑暗中誕生,可這空間的法則對它來說同樣是種禁忌。
「原來我擁有的是這麼可怕的力量啊。」她苦中作樂地嘲諷了自己一句。
「空間裂縫……」對于空間法則宗雷並不算太陌生,可眼前這一切已經超出了他的想象了。
月露嘆了口氣,她識海中的星空在見到這個充滿空間裂縫的世界後就停止了下來,但是樣子卻已經大變了,雖然還沒有參悟探索,但她知道她已經能夠調動其中的力量了。
看著眼前的一幕,她忽然想起前世死亡前的那一刻,她的異能暴發,將附近的空間都破碎掉,吞噬了敵人。
這兩個畫面何其的相象,只不過一個動態的而另一個是靜止的。
原來吸引她的致命感覺竟然是因為這樣。
宗雷心神緩過來之後感覺自己的意志變得像大地一樣,境界竟然又提升了,而識海中的混沌減少,一方土地的面積卻變大了。
他有些好奇地小心打量著一臂之遙的幾個黑色裂縫,那里邊是真正的空洞的黑暗。
實在太不可思義了,這些裂縫沒有實體,卻如實物一樣存在。
月露從簪子里隨便取出一物,是把長劍,她把劍從裂縫中間正常的空間中穿過去,劍安然無恙,她又輕輕地把歪了一歪,正好撞上了幾個裂縫。
無聲無息的,劍身踫到裂縫的地方就這樣消失了。
看著那密密麻麻的裂縫,又看了看遠處那高達千米的細縫,月露和宗雷心中同時一片惡寒。
「神來了也難逃一死啊。」
凝視著身前的縫隙,月露的靈覺開始活動起來,一絲絲空間之力從識海中迸發,順著她的靈覺慢慢地出現在手指處,她抬起手,意念一動,一個細小的裂縫在她的指尖出現了。
宗雷的胡子毛發抖了抖,驚訝道︰「這是……」
「不好,宗雷,快走!」
月露心里發寒,恨不得抽自己一嘴巴,因為她感覺到自己制造的這個裂縫出現後,似乎觸動了這里的某種法則,那些大大小小的空間裂縫竟然被引動了。
就像是濺入油鍋的一滴水,立時讓這片死寂的世界炸開了鍋,一股股恐怖的氣息剎那間從裂縫中傳出,裂縫們竟然變幻了起來。
滅頂的感覺再臨,宗雷飛快地抱著月露退入了風區,對他來說這里已經安全得不能安全了。
兩人頂著風拼盡了全力不管不顧地往外跑,而身後那恐怖的氣息卻在一點一點接近。
危急中,月露識海星空中的某個陣圖光芒大放,她心有所感,一種感悟傳遍全身,意念立刻融了進去,下一刻,宗雷感覺身上一輕,眼前一暗,周圍的環境已經大變了模樣。
月露睜開眼,發現這里是那片風區外的荒野,風依舊在呼呼地吹著,不過此時的她看來,再沒有先前的威勢,只不過毛毛雨一般。
抬頭向南方看去,一里之外就是那片風區,一個個大大小小的陰影在風區中扭動飛快地吞噬著空間,不過它們並沒有超出風區的範圍,肆虐了一會兒後,風區中「安靜」下來。
月露古怪地看著自己的手,然後拉住宗雷,意念微動,周圍已經再度變了模樣。
宗雷有些怔愣地看著她,還有些反應不過來。
「竟然……」只說了兩個字月露就警覺地抬起頭。
百米高的天空上,風暴中一雙巨大的眼楮也在怔愣地看著她,眼中射出的光芒似乎叫做不可置信。
「巴蒙?」能在那可怕的風暴中來去的不是巴蒙又是誰,還沒有別的家伙的眼楮有它那麼大呢︰「你這家伙,那麼久沒出現,現在在偷看什麼?」
巴蒙的身形急劇變小,從風暴中撲了下來,它飛動時帶動的風聲生生地逼退了周遭的風力。
化身成小鳥大小,巴蒙急吼吼地撲到她面前,扯著嗓子急問︰「你,你剛才干了什麼,快說,你剛才干了什麼?」
抽抽嘴角,月露無力道︰「你不是都看到了嗎?我們去了世界的盡頭。」那應該就是世界的盡頭吧。
巴蒙急得亂轉,翅膀亂揮︰「不是那個不是那個,我是說你剛剛,剛剛突然不見又突然出現,你是怎麼辦到的?」
「瞬間移動啊,這不稀奇吧。」月露奇道,那些仙階的高手們有的參悟到了一點法則之力就能辦到啊,比如祭神壇的翅燕長老。
「什麼?那不一樣!」巴蒙大吼出聲,然後死死盯著月露,盯得她毛骨悚然後,突然歇斯底里的大笑了起來︰「哈哈哈,太好了,太好了,想不到我巴蒙有朝一日竟然也有月兌困的希望,哈哈……」
(唉^^^^^^)